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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齐三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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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雅千山清心观的齐天涯接了皇帝的册封,成了皇家御用的天师。
这齐道长无事之时,便喜欢卷了包裹四处游历。
偶至一小城中,见城中人心惶惶。一打听,才知道城东端府昨日惨遭灭门。一家子人没一个逃出来。
仇家雇的凶手放了火。
后半夜,天下起了大雨,才灭了火势没有蔓延开来。
衙役正在清理废墟。
他去了被烧之后的端府,满眼断壁残垣。
眉头一皱,感到了一缕生气。府中还有生还者!
他在废墟中寻找了一番,终于在一张未被烧尽的几案下面,发现了一名奄奄一息的男婴。
他将此婴带回了雅千山,医治好以后,收为了门下弟子。
取名,齐三千。
齐三千揭了陆家的榜~!齐三千揭了陆家的榜~~!!
若耶城中的老百姓果然不负以一传十以十传百的美名。一个时辰之内,连华老爹家临盆的媳妇儿都已知晓:陆家许久无人问津的榜单居然让人给揭走了!
屋外来回踱步的华少爷,以及他爹妈,只听着临盆的媳妇儿趁着嘶吼与挣扎的空隙,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拼命吼了一句:“那人...是和尚还是道士?!”
这一声吼得,颇有英雄就义前那一句FREEDOM的气势。然后,就是哇啊哇的。孩子生出来了。
接生婆手脚利索地抱了孩子推门出来,“恭喜恭喜啊是个又白又胖的男娃儿对了想好叫什么没有?”
把孩子往他爹手上一扔,其实她是急着去城东陆府瞧热闹。
只见华少爷接过飞来的孩子,满脸的喜庆:“老早想好了,就叫,华来事。”
莫说,若耶城里确实来事了。
齐三千是道士,当然是道士。
他还是可以大大方方吃肉喝酒娶老婆的正一教火居道士。
离了师门以后四处游历,偶至这若耶小城。临街醉仙楼飘出来的香味让他食指大动,无奈囊中早已羞涩,只好猛吞口水。
此时,东张西望妄图转移注意力的某人,便正好看见了那张贴在门口,半悬在空中的破烂榜单。
风一吹,还呼啦呼啦的。怪可怜。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靠上去,跟着一字一句地念道:“...小女亦获邪恙,药石无医......你大爷的!”
那脏话当然不是榜单上所写,齐三千深呼吸然后翻了个白眼。
其实,在刚进城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观察到城东有一处民宅,笼罩在一片妖异的青光之中,像极了修炼中的蛇蝎之物寄生所至,实在不祥。于是过来一看,心想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笔。
可偏偏看到榜单上说到报酬之处,后半张已被撕去,完全不知所踪。
难道被风刮走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收钱的好事他不是没有干过,只是事后挨饿那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他才向天发誓,以后这种好事他没吃饱的时候决不会轻易再干!
可是没法儿。
即使这样自己也要去一试的,总比今晚只能抱着剑哥哥流落街头的好。
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进酒楼搓一顿,然后倒在客栈的床上休养生息。何况那陆府看上去还有模有样,不至于赖帐。
于是,齐三千小道士伸手,干脆地揭了那张只剩一半的榜。
所有的悲剧发生在揭榜以后。
齐三千卷着悬赏的榜单向城东陆府走去,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挺身而出告诉他这若耶城中的百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感激不尽。
回头瞥了一眼那一群正大光明跟在他身后并且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的男女老幼,只见他们谈笑自若且行且停,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无一不是一脸:真巧,道长我们同路诶!的表情,他彻底无言。
当他踏上通往陆府的一座石桥时,身后的队伍却突然极有秩序地停了脚步。
回头问:“城东陆府可是由此去?”
众人齐点头,他有些疑惑。
“这河叫什么?”“亿水。”
走过石桥以后,再回头看了看那一边风尘当中的百姓,总觉得记忆里,有一个壮士过了一条也叫这名字的河就再也没能回来。想着想着脚下打了个趔趄。
回头再问:“这桥呢?”答:“奈何桥。”
“呸呸!”他自认倒霉晦气。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来一位老太,“道长,这莫不是害怕了?”
齐三千瞅着对面干咳了两声吞了口口水,心想,魑魅魍魉看得多了其实最可怕的还是人。
意志薄弱。妖言便能惑众,三人成虎的故事古时候就有了。自己是捉妖驱邪的道士,怎么会怕这些的?
可让她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自己心里面发虚。
“笑...话,三千怎会怕这些有的没的,老太你到是谁?”
“呵呵,不怕就好不怕就好。老身只是关心一句没有取笑的意思,还请道长不要见外。说起来,其实大家都叫我孟婆...”
齐三千听罢,心一紧天眼就开了。
本来嘛,任谁听了这些邪门儿名字都会怀疑自己闯进了鬼窝里。
虽然他功力不差,可势单力薄英雄也只有气短了。
向着对面的人群扫了一圈。
还好。还好。魂是魂,魄是魄。
没有一个不是人。
这才收了天眼,看着还在人群前笑着的老太,终于毅然决然地转了身,向那座冒着青光的宅子走去了。
这若耶城中的人脑子当真有问题。X你大爷的...他骂骂咧咧继续走。
可过了那石桥以后,齐三千还就再也没有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
陆府周围,除了那一道直冲天际变幻莫测的青光,一切都安安生生得太不正常。
树是绿的,花是红的,脚底下石头是灰的。就是没有一丝动物的活气...
他来到了陆府大门外面,突然感到周围一阵气流混乱。
那道粗大的青光竟有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墨色!他定了定神。
好一个妖精,知道本道长来了便命不久矣,还是要拼死一搏么?
眼前的那道青光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倒像在一分一毫地慢慢加强。齐三千摸了摸腰边有些反应的佩剑,连它也感应到了妖气。
上前去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来了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儿。
开门的时候“嘎吱”一声,吓了齐三千一跳。
老头儿从门缝儿里斜眼儿瞧了瞧他,仿佛他脸上挂了个“又一个骗吃偏喝的主儿”招牌,而他居然真的被老头儿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本来自己来的目的也就是为了钱。脸泛了红。
老头搭眼儿一看,心想算了,这人长得还不错跟以前那些歪脖子斜眼儿穿得跟红包似的不一样,脸一红还挺好看...打量打量怎么着还知道羞耻。不是完全没得救。于是轻轻叹了口气,放他进去了。
反正糟蹋的是老爷的银子,与他何干?
齐三千这才跟在老头儿身后,七拐八拐地往宅内内堂去。
话说,拿别人的手软,虽然他现在还没拿到手...他佝偻着身子没敢挺胸收腹,眼前浮现的是师傅千沟万壑的老脸。还是那么丑陋而亲切。
师傅从小就教育他,三千啊,天师的职责就是捉妖驱邪,应该不计报酬。
不计报酬。
不计报酬您给我取个名儿叫三千?!三千银子还是三千金子?齐三千念走了音就是钱三千!
您老人家就安安稳稳吃着皇粮叫了我十八年的三千...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脸,感觉上面的红还是消不下去。
说到底了他齐三千还是个要脸要皮的好人。
心神一定,便决定了既然要拿别人的钱,就一定要忠人之事。
这宅子里的妖精,肯定是活不了了。
陆府里面还挺大,他跟着领路的老头晕晕乎乎转了好久也没到内堂。
走动的时候他总觉得四周有什么牵引着自己的心神,兴许是妖精作怪。
路过后院儿的时候,先是听见了院里有人舞剑的声音。那剑舞得气动四方,呼呼生风,他情不自禁抬头赞了句:“好工夫!”
谁知是用自己的热脸贴上了别人的冷屁股。
舞剑之人停在了院中央,看着他的眼神里,鄙夷更胜前面的老头儿。
齐三千一惊,心想今天自己是撞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倒霉到了如此境地。
他与此人素不相识,却眼见那舞剑的公子举起剑来正对着自己,唰的一声,剑气带过,面前一株开得正盛的粉杜鹃被拦腰削去了半截。落红一地。
“咳..咳...”他捂着嘴干咳两声,他尴尬的时候就喜欢干咳嗽,“可惜啊可惜...公子难道不懂得怜香惜玉?”
齐三千想了下,总算是明白了。
这陆府的小姐被妖物缠身,大抵已经来了好多道士和尚了吧,却都是拿那妖物没有办法。
除了占了陆家的便宜外没能干什么好事。也难怪。
这眼前的公子,一定也把自己当作白吃白喝的那种人了。
“哼!”却听公子一甩袖,利落地收剑回鞘,往内堂去了。
齐三千看了看前面虚着眼睛装瞎子的老头儿,又看了看眼前这满地落红。
这是杀鸡儆猴?意思是,要是你小子敢在公子我家骗吃骗喝小心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埋头叹了口气,这年头,要当个好道士,也实在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