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悬岩

21、（二十一）叛徒

　　眼洞中充斥开鲜红的血液，无骨周遭的红光立刻暴涨，他兴奋的发出鬼泣般的欢鸣，甚至丢弃了打落在地的手骨直接就朝着灵寂的方向飞奔而去。
　　红光与白光的优劣势开始越发明显，灵寂的狐狸尾巴所扫出来的光芒直被逼到再也无法施展再多的空间。他再没有余力去捂住流血的伤口，只能拼命的甩动着尾巴，在自己周身形成一个结界一般的包围圈。
　　一滴冷汗自灵寂额间落下，无骨高高上扬了颧骨，“血色夕阳。”
　　带着喜悦的温和声音在这般狰狞的脸上显得异常阴森，与此同时，无骨周身的红光应声齐齐袭向艰难支撑的白色结界。只见空气中红光一现，恰若落日的余晖般叫人失神。而在这昙花一现的美妙时刻，霞光的中心有一抹艳丽的花瓣飘落——那是灵寂口中的鲜血，以震碎内脏的力量所带出的血液！
　　双脚再也没有力气，灵寂无力的跪倒在地。他的余光飘向来时的幻世森林，而那里，再也没有了他日思夜想的白色身影......
　　“呵呵呵。”愉悦的笑着，断裂的手骨自发的接到了无骨的手肘上。他的眼洞也越发的赤红，原本在红光中还能隐约辨出他白色的人骨轮廓，现在已经是慢慢融为一体了。从眼洞周围的骨头开始，白色的骨骼逐渐的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先吃了你。我......我就有身体了。”恍惚的念叨着，无骨一步步向灵寂靠近，“先吃了眼睛，呵呵，眼睛。”
　　灵寂看着玻璃地面上自己的倒影，看着那双专属于他的紫红色眼眸，暗暗的咬紧了下唇。
　　“我是妖，你最不喜欢的妖类。”恰到好处的声调，灵寂确信这句话传到了无骨的耳里，“血液的颜色并不美丽，没有腥甜的香味，还有狐狸的臭味。吃了，会脏了你高贵的灵魂。”
　　尚未染红的脚骨仍在靠近着。
　　“那个人类，才是最适合你的食物不是吗？”
　　“人类？”幽深的眼洞爆发出一束鲜红的血光，无骨歪了歪脑袋，忽的，扯高了颧骨。
　　“是啊，人类。最适合你的营养品。”看着停在原地的脚骨，灵寂抬起了魅惑人心的紫红瞳眸，“吃了我，挂在你身上的皮相会很快腐烂，因为和你的属性并不匹配。可是人类不同，因为你们有着相同的构造，你吃了他，不仅会拥有契合度很高的□□，还能活动自如。这样的身体，你不想要吗？”
　　“呵呵。”无骨傻傻的笑着，但答案早已明了。
　　“所以，你要记得，那个人类的名字叫做肖木。一定不要忘了找到他。然后吃了他。”
　　“那你为什么还救他？”
　　不属于无骨的声音。但这清冽又不失温和的嗓音显然对灵寂来说并不陌生。他深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抬起头来。而在他的左前方，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正朝这个地方涌来，而站在士兵们的领头位置的，就是那以“黑魔”著称的雀类首领之一，赤风的得力干将——步卿痕。
　　“或许你该多看看其他的地方，比如，你的眼前。”
　　一眨眼的，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灵寂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别样清俊的脸，他有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虽说是火焰般的色彩，但是那随风飘扬的柔顺发丝看起来异常的柔软，轻轻的拂过脸颊都能带来一种治愈般的力量。那双一为琉璃一为琥珀的瞳仁，只是默默的看着都能感觉到有清风拂过心旁。带笑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无一不让灵寂内心甘拜下风。
　　他是一个极富吸引力的雄性，好似只要被他看上一眼，都会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一切。但是对于灵寂来说，那份光芒太过耀眼，他带来的温暖太过炽热，炽热到让他背后发凉。
　　“赤风大人。”灵寂低下头去。
　　“恩。不用客气，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赤风一边温和的笑着，一边轻轻的拂开他的衣袖。无骨浑身不安分的红光犹如被微风吹散般，片刻便烟消云散。褪去红光的无骨瞬间瘫软下来，无神的眼洞随着头骨转了两转，在发现眼前的赤风大人后，大大的微笑在无骨的脸上绽放开来。
　　“大人。”欢愉的音色与方才毛骨悚然的阴森截然不同，无骨恭敬的跪倒在地。
　　“大人，我一直在等您。您，您终于来看我了。我原本是最先发现那个人类的，但是中途被盗贼小猫给偷走了。不然我一定会将他送到您的手上的，因为这样......这样我就能见到您了。”
　　“我都知道。”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摸过无骨的脸骨，温暖的触感让无骨受宠若惊。纤细的指尖掠过还带着喜悦的眼洞，赤风轻轻蹙起了眉头，“封印似乎被冲开了。”
　　无骨身体一僵，随即慌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因为那个血，那个血......”
　　赤风笑的温柔，“没关系，饿了吧？对不起，我忽略你太久了。”
　　所有话语都哽在喉咙里，无骨的眼眶渗出了看不出的泪水。在场的所有成员都静默的垂下了头颅——除了灵寂。
　　“现在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所有的孤独都得到了治愈。无骨狠狠的点着脑袋，若不是还顾忌着赤风烈火凤凰，百鸟之王的身份，他真是恨不得冲到赤风的怀里大哭出声。
　　“那么，可以先委屈你一下吗？”说着，赤风从虚空出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制盒子。
　　无骨深深的看了赤风好几眼，才默默的散开真气，不消片刻，他方才还灵活的骨头已全部不规则的散落在地，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有生命存在的痕迹。赤风细心的将零碎的骨头吸入自己的掌中，轻轻的握起了拳头，再摊开时已成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成为人骨，也是你想要的形状吧。”
　　喃喃轻念着，赤风悲悯的看着木盒子上的精致雕花，默默的叹了口气。
　　“至于我给你的问题，你想好了吗？”将木盒收进虚空之中，赤风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了一点方才悲伤的情绪。
　　这话自然是对灵寂说的，他当然知道赤风问了他什么问题。但是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他都不愿意将答案告诉赤风。因为想让夜行白看到自己的好，所以哪怕万般不愿意也要在他的面前把肖木从无骨的手中救出来，想让夜行白注意到他，哪怕只是一句“我记住你了。”
　　但是这样的理由不能说出来，尤其是步卿痕还在他不远的地方。
　　赤风眯起了双眼，“看来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问。”
　　不等灵寂松一口气，赤风便朝着站在远处的步卿痕道，“步卿痕，这个狐狸交给你了。如果得到答案，你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告诉我。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不要再让你们家的宠物到处乱跑了。”
　　“是！”响亮的回答。不卑不亢。
　　满意的点点头，一阵微风拂过，赤风就如他出现时一样，转眼之间便消失无踪了。
　　被无骨的骨剑划破的伤口还在流着鲜血，灵寂苍白着脸色颤抖着嘴唇，在步卿痕带着冷酷的表情来到身边时，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字句来，“主人。”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灵寂的脸被打歪到一边，唇角渗出了鲜红的血迹。紫红色的眼眸很快黯淡下去，灵寂静静的将脑袋扭正过来，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不再言语。
　　“下贱。”
　　留下这么一句话，步卿痕看都不看一眼的绕过灵寂身边。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士兵中间。有两个小妖上前分别像对待犯人一般将灵寂整个拎了起来，朝着步卿痕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阴沉的天空之中没有一点星光。只有本身会发出荧光的树木在维持着微弱的光亮，枝干们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就连平时在夜里最喜欢吵嚷的小虫子们都停止了鸣唱。空气闷沉的有些压抑。
　　当肖木在昏睡中苏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夜行白坐在洞口无声眺望着掩映在树丛中的村庄。记忆如电影回放般在脑海中回转，肖木摸了摸发痛的脖子，背对着夜行白翻了个身子。
　　察觉到背后的声响，夜行白静静的开了口，“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要和我做同伴？”
　　肖木扁了扁嘴，郁闷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同伴的？你说要和我做朋友，我还挺期待你会怎样告诉我朋友是什么，哼，原来你就是这么让我认识到的。还真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肖木眉头锁的更深。
　　夜行白侧头瞥了眼那背对着他的身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情再次火上心头。
　　“哼，叛徒。”
　　冰冷的语调，鄙夷的语气。夜行白用尾巴狠狠拍了一下土地，也不知道是在发泄什么。肖木抱紧了自己发痛的肚子，因为忍耐一张脸都憋的红了。
　　“是你的错。”好久，肖木总算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可这么一句话又再次刺激了夜行白，金色的瞳孔猛然缩成一根针的模样，他凶狠的回过头去，“你再说一遍！”
　　或许是背对着夜行白的缘故，或许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无法自拔，肖木不惧恐吓，甚至还上扬了声调，“是你的错！”
　　被某人背叛还像自己做了坏事一样，夜行白冲上去一把拎起肖木的衣领，威胁性的露出了自己尖利的獠牙，“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不知道是谁在那里一直否定我曾说过的话。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怎么样？被那个骷髅打的爽吧？啧，真是万分可惜啊，没有把你给吃掉！”
　　肖木瞪向夜行白，“他比你好。”
　　夜行白嗤笑一声，“哈啊？比我好？看来你还挺喜欢被吃掉的啊。怎么，这些伤口你还嫌不够是不是？你是不是要直接去他的肚子里才觉得痛快？！”
　　肖木垂下了脑袋，“是你把我扔出去的，这样不是你先不要我这个朋友的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开你？”
　　夜行白揪紧了手中的衣领，“因为你是人质。哪有主人放任人质逃跑的道理？”
　　“我不是。永远也不会是！我不会为你死，不会为了你去死！我要活下去，然后回家！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我不要在这里！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东西！既然你能听到我的想法，那我也不隐瞒你，我原本以为你可以帮我回去，所以我才勉强和你做朋友。不然谁愿意与你做朋友？像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不会为别人着想，自以为是，霸道不可一世的，是我最讨厌的类型。没错！在我讨厌的东西当中，你是我最讨厌的！我不会为我讨厌的人去死，不管你是人是妖，永远也不会！你休想让我做什么！”
　　肖木激动的说着，没有给夜行白一点插嘴的机会。
　　“你活该孤单一个，没有谁会喜欢你！没有谁会愿意和你在一起！以前我还因为有事拜托你才勉强和你来往，但是现在我也不屑！”
　　一鼓作气的说完，肖木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是否是太过激动的缘故，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周围沉默的可怕。肖木虽然早就做好了夜行白听了生气将他一下扔出去的准备，但是现在的异常的沉默氛围还是让他试探性的睁开了眼睛。
　　但是眼前的场景让他惊呆了，他完全没有想过夜行白也会有那样的表情——金色的眼眸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鼻头隐隐有些发红，白色的耳朵无力的耷拉着，银色的发丝失落的拂过脸颊，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柔弱。
　　那一瞬间，当然只是那一瞬间，肖木感觉到自己长久以来不再兴奋的心脏在那一刻，突然的，毫无预兆的，狠狠的......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