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当初》悬岩

19、（十九）再遇

　　清晨的来临就意味着厄运的开始，虽然并不准确，但对于现在的肖木来说就是这种情况。带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肖木像个小老头一样的佝偻着腰身走在最后，一步一停顿的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着。
　　而那里等待他的就是传说中永无天日的水晶监狱。
　　“快一点！磨蹭什么呢！”
　　夜行白走在最前头，时不时的回头催肖木几句。这倒不是他终于在意起肖木的存在了，而是在这个行动中，肖木起到了必不可少的作用。
　　经过昨夜的事情，灵寂的脸色还是不是很好看。他跟在夜行白的身后，沉默不语的看了肖木一眼，那句无声的催促顿时让肖木觉得十分羞愧。
　　知道了，吵什么吵。心里骂了一句，肖木加快了脚步，却仍然保持着最后的位置，下意识的不打扰到夜行白与灵寂。
　　“这条路过去就是幻世之森。森林的尽头是水晶监狱的入口之一，他和我们来时的那片森林有所不同，在前头还不怎么觉得，但是越走到后头，所有的枝干都是暗黑色，树叶也是血一般的色彩，就连地面也是长年冒着热气，一不小心踩上去都会被溶成烂泥。所以，你要是再不靠近我一点，我担心待会儿要带你加速穿过那片死亡地带的时候，回头会来不及找到你的人。”
　　夜行白回头瞥了肖木一眼，面对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表达着明显的不悦。
　　灵寂识相的朝左边退让了一点。
　　肖木看灵寂这般懂事的样子心都寒了，他真心觉得夜行白这家伙实在是太不懂感情为何物了，竟然面对灵寂这样的尤物还能淡定的把他推开，说一大堆欠扁的话，灵寂到底是怎么样才看上他的啊？果然是被他又萌又帅的外貌给骗了吗？
　　他现在总算能理解夜行白当初说“这世上还能喜欢他的只有一个”是什么意思了，真的不是没人喜欢他，真的是他可以有本事的让别人喜欢他到讨厌他的地步，说要有谁能够忍受的了他这样的脾气并且一直都喜欢他的，那家伙也是不正常的了吧。
　　“要不要我把你刚刚心里嘀咕的东西都说出来给这只狐狸听，然后帮你问问他正不正常？”
　　夜行白冷不丁的回头冒出一句。
　　肖木在看见灵寂摆出疑惑的表情后，立马三步并两步的走到了他的身侧。
　　“你别听他乱说，其实我什么都没想。”肖木干干笑了两声。
　　“夜兄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难道说你们已经......？”灵寂皱起了眉头，看着肖木闪过一瞬鄙夷的神色，但同时，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
　　“啊，这个人类一开始来的时候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我就和他互通了，怎样？我想我不需要也给你这么来一次吧？”
　　灵寂抬眸，“只是互通语言吗？”
　　什么啊，这种异常的气氛？？
　　肖木慌忙打着圆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我也是非常不愿意的。而且我怎么可能会和他做什么事，我可是非常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的，非常的不合拍的咱们俩，所以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灵寂眉头锁的更深，“你还不愿意？”
　　“啊......额......”肖木完全词穷。
　　夜行白在前面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是脑筋不好使才不愿意，我也当自己亲了臭虫。管他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咱们能不能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到这种无聊的事上？”
　　说着他就径自加快了脚步。
　　灵寂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露出一种落寞的神色。
　　肖木不想看美人伤心，和善的笑了笑，“我们也快走吧。”
　　灵寂侧头看着那温暖的小酒窝，忽的阴沉了脸色，“你和他很像。”
　　“哈？他？”
　　“没什么。”冷冷的说着，灵寂头也不回的快步跟了上去，完全没有理会困惑的肖木。
　　“......他......旧情人吗？”肖木重新恢复了老人的步伐慢吞吞的跟在后头，一边想刚才灵寂所说的他的意思，但是想来想去，符合此情此景的好像只有夜行白的旧情人这样的角色可以让灵寂出现那样反感的表情。
　　“哇嘞，小白这样的竟然还有旧情人啊，吓死人了好吧。他以前的旧情人是要有怎么样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和他混在一起的啊？”
　　“哇嘞，如果我和他的旧情人很像——额，不是吧？是要玩泡沫剧啊。而且我好像怎么弄都是个第三者角色啊，我擦！搞毛啊！”
　　肖木脑子里越想越混乱，嘴里也纠结的嘀咕了起来。
　　夜行白烦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给我跟上来！这附近有妖兽出没，弄丢了我可不负责！”
　　肖木一省，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妖兽？”
　　夜行白侧头送他一白眼，“我不就是吗？”
　　肖木，“......”
　　一路上用语言调侃的确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至少在肖木看见不远处冒着黑烟的土地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那么长的路程。
　　周遭的绿草不知在何时已经变成了虚弱羸瘦的模样，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望着来往的妖物，粗壮的枝干如同被烧焦一般乌黑颓败，染血般的落叶飘落而下，在触到发烫的土地后，很快便蜷缩了身子，渐渐与红黑色的土地交融，直到消失不见。
　　然而与之并不协调的，弥漫在鼻尖的却是一种腻人的馨香气味。
　　“不要闻。”夜行白来到他的身边，“这种气味有毒，闻久了眼前会产生幻象，像你这种脆弱的人类，大概很快就会中招。”
　　“幻象？”
　　“比如你现在看见的才是幻世之森死亡地带里的真实面貌，但是一旦中了幻术后，这里就是难以比拟的仙境，是所有生物都向往居住的场所。中毒者会不受控制的走进这片黑色的土地，然后被烧死却□□，实在是一种悲惨的死法。”
　　夜行白指着嵌在黑烟土地里的焦枯头颅，残留的皮肤上还带着诡异的痴笑。
　　肖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赶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灵寂屏息，“此地不宜久留，快点过去吧。”
　　夜行白转头看着肖木，“要上树，并且为了避开烟尘还要在高处奔跑。我会尽量速度快一点，所以你是要抱还是要背？”
　　肖木顾忌的看了灵寂一眼，果然看见他蹙紧了眉头。他默默的叹了口气，“只有这条路吗？说是入口之一应该还有其他更好走一点的吧？”
　　灵寂摇了摇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其他入口自然也有，但是这里是侍卫最少的，不，是根本没有。因为这个森林本身的恐怖，并没有多少生物愿意来这样的地方，炎阳殿也对这里的警戒最低。所以我们才来这里，也只有这里才能让我们能够安全的达到目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
　　肖木低下了脑袋，就算他对抱和背已经没有多大的排斥感了，但就是在高处这点他始终存在着本能的恐惧。好吧，就算撇开这些不谈，有灵寂在旁边盯着，他还怎么好意思被夜行白抱着或者是背着？他是真的不要当第三者或者电灯泡啊，心理压力太大了。
　　夜行白自然是明白他心里的顾虑的，但是他自动忽略不计，“快点决定，毒烟越来越浓了。还是你要让我决定？”
　　肖木沉默不语。
　　灵寂看了两位一眼，终究是别开目光率先跃上了枝头，“我去前面探探路。”
　　看着同样雪白的身影在视野里渐渐变成一个小白点，夜行白懒得再和肖木纠缠，他熟悉的将肖木打横抱起，下一秒肖木就感觉自己双脚腾空，向后掠去的血红树叶充斥了整个视线。
　　“害怕的话把眼睛闭上。”夜行白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肖木紧闭上眼不再多想，晕眩的感觉让他一阵想吐。
　　呼呼的风声嘈杂的刺耳，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风的关系，腻人的馨香倒是退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升腾的热气和隐隐的腐臭。
　　“那只狐狸你别管他。”
　　混乱的风声中似乎飘来这样喃喃自语的声音。
　　“还有，我没有情人，更不存在旧情人。”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更轻了。
　　“因为没有谁能配得上我。”
　　“......”
　　你大爷啊，虽然你的声音已经够轻了，但是因为你就在我身边我还是认出来是你这个小白发出来的，可是你需不需要在我难受的想死的时候还考验我的听力水平啊？好吧，我接受这个挑战了吧，你要不要在我听的万分纠结的时候还要来恶心我啊？
　　肖木虚弱的在肚子里腹诽着。
　　夜行白在跳上另一个枝干的时候恶意的将肖木上抛了一点，立马吓得肖木下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脖子。
　　“我是说真的，不然你看看我这张脸，你就知道是不是没有谁能配得上我了。”
　　“擦你的！我不说话你还和我杠上了是吧？”肖木再也忍受不了的睁开眼睛瞪起了夜行白，谁可料夜行白背后的那个东西让他完全失去了声音。
　　那是一个扭曲的面孔，一张血盆大口占据了脸上三分之二的面积，眼睛早已经没有了形状，只是一滩烂泥般的顺着面部的曲线往下巴流去。鼻子上只剩下黑黝黝的鼻骨，却仍能感觉到他在艰难的深呼吸。
　　夜行白看都没看背后一眼，“啊，忘了告诉你，因为离地面越来越远，幻术的效果越来越差，一开始你没有看见的东西现在也能看见了。毕竟这里冤死的灵魂很多，有些难以解脱的灵魂就日夜徘徊在这片死亡之境的上空，有多少妖在越过这里的时候被他们吓到而跌落在地，失去了生命，但其实他们不能碰到我们的，忽略他们就好。”
　　“......”肖木瞪大了眼睛，失去了语言功能。
　　夜行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将肖木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你这个胆小鬼，闭上眼睛吧。”
　　被突然按住呼吸困难的肖木意识猛然回笼，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堪称真理的想法：这货是故意的！这货绝对是故意让我睁眼看见那个吓死人的怪物的！绝对是故意的！！
　　夜行白不动声色的扬起了唇角。
　　因为枝干的高矮不同，在跳跃的过程中肖木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高速的情况下被上抛下降了好些次，这一再的坐过山车般的刺激让他被夜行白放下来的时候都缓不过神来，只能难受的扶着树干捂住嘴拼命忍住呕吐的冲动。
　　灵寂上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你还好吧？已经过了死亡之境了，接下来的路程都会很安稳。前面不远处就是水晶监狱，你只要走到那里的尽头看看时空之锁在不在那里就好。你还能走吧？”
　　肖木大口呼吸着清新起来的空气，艰难的点了点头。
　　灵寂怜悯的扶起了他的胳膊，“算了，我先扶你走一段路程吧。到了那里还是不行的话再休息休息好不好？”
　　夜行白冷冷的看了他俩一眼，径自朝森林的尽头走去。
　　灵寂扶着肖木跟在后头。
　　忽然，夜行白猛的停住了脚步，“有麻烦了。”他说。
　　“怎么了？”灵寂顺着夜行白的目光看去，在望见远处玻璃土地上一个苍白的骨架后，好看的眉头很快蹙了起来，“无骨？他怎么会在这里？”
　　“啥？你说谁？”肖木吃了一惊，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快步朝着前方走了两步。
　　只见玻璃般透明的土地上连接着青紫色的天空，空无一物的平面上却有着一个孤独的人体骨架，落寞的坐在地面上低垂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指尖划着地面，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声响。可是当事人却浑然不觉，依旧用空洞的双目望着地面上自己的倒影，描绘着骨骼的形状。
　　夜行白在旁边哼哼，“看来是情场失意啊。”
　　肖木立马一副吓丢了魂的表情，他迅速撤离到后方，“对不起，恐怕我帮不了你们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灵寂第一个反对，“怎么可以，都好不容易来到这儿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
　　夜行白邪邪笑道，“那是，这样温馨的重逢场景怎么可以错过？你身为主角哪里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肖木怯怯的向后退去，一个脑袋几乎摇成了波浪鼓，“开玩笑的吧？！你开玩笑的吧！他要是把我吃掉了怎么办？”
　　夜行白笑出声来，“吃就吃了呗，反正还没观摩过无骨吃人的场景，你怎么可以那么扫兴呢？再说，我只是说说你可能会被他吃掉，只是可能，说不定他宠你还来不及呢。”
　　被一个骷髅宠？！去死吧！
　　肖木恨得咬牙切齿。夜行白不为所动，手一伸就将肖木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放轻松，上吧。我一看就知道那骷髅特别想见到你。”
　　灵寂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茫然，“是出什么事了？”
　　夜行白坏坏的勾起嘴角，“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说完，他就猛然一推肖木的背，尚未反应过来的肖木一下子从树丛中暴露了出来，打了个踉跄跌倒在地。
　　玻璃地面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夜行白拉着灵寂的胳膊就带着他隐藏在了树丛之中，肖木一回头就看见绿叶间很快消失了两个白色脑袋，绝望到差点一不小心泪奔了出来。他很快就自己的脸埋在了肘间，就是不愿意抬头看远处的骷髅一眼。
　　无骨反射性的抬头看去，在望见突然闯入的某人后，整个牙床几乎都扯到了眼眶上，“啊......你回来了......”
　　这算是肖木第一次听见无骨的声音吧，在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后，无骨的语言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击打牙床，此刻欢喜的声音听起来竟是那样的——柔和？
　　以往无骨留给他的那近在咫尺的幽深眼洞的形象竟也随着这样的声音变的模糊淡化，肖木不可置信的微微抬眸，然后在再次看见那近在咫尺的眼洞后顿时石化。
　　心默默念：这货，就算你再喜出望外，可是这......你奔来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