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完。
莲花开了落,落了又开,莲藕秋羽也让安翊云挖过两次了。
八岁,他还是显得那么稚嫩,只是个子高了些,那张脸更加绝美动人。
这日早上,秋羽半眯着眼,显然还没有睡醒,坐在铜镜前面,耷拉着脑袋。安翊云站在他身后,正在给他梳着头发,细心地绾起来。稍稍犹豫,安翊云温和地问:“羽儿晚上愿陪我看夜景吗?”
“当然好了!秋夜里的风可凉快了!”四年了,还是那不变的笑。
起来梳洗好后,两个人又一前一后走到了上书房,之后安翊云站在门口,秋羽一个人便进去了。
日子平淡如水,这一天也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秋羽总是认真地很少受罚,为此,不知道哀怨了多少次。站在枫树下靠着,享受着秋风的吹拂,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贪恋这份宁静,贪恋这份温存。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晚上,他们坐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下。
“翊云,我吹一曲箫吧,你听听?”秋羽嘴角有了一个弧度,眉眼弯弯看着他。
“好,你还真没完整吹过一曲呢。”安翊云半开着玩笑,语气还是那样温柔。
悠扬的箫声融入了夜空,听得出其中的生涩,有几个音甚至一时断了险些连不上。不过磕磕碰碰,这么一曲子还算是顺利地吹完了。秋羽满怀期待地看向安翊云:“翊云,怎么样?我有长进吧?”
“恩,进步很大。”语气淡淡的,除了温柔,还有些许体味不出的复杂情感。
抬头看那火红的枫叶许久,秋羽竟然也很配合地不说话,安翊云终于主动开了口:“羽儿,我可能要走了,娘让我回去看她。”
“哦,这样啊。”感觉到了他的失落,自己的心也微微揪了一下。
两人都没有打破这沉寂,秋羽像是终于缓了过来,冲着安翊云天真一笑:“保重,我等着你回来看我的突飞猛进。”
最后这个玩笑,他却笑不出来。
两人躺在秋天的草地上,满眼都是苍凉的天空,秋羽盯着安翊云许久,终于累了,微闭着眼,慢慢睡去。这时,安翊云才放任自己深深地看着这个男孩,很久很久,久到要把他的一寸一寸皮肤刻进心里。
秋风,还在萧瑟地吹。
早上,秋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寝室床上,盖着被子。不过身边,没有躺着那个温柔的人,床沿,也没有他端着早饭。
他,真的走了。
“相识,不过为了换一场离别。”男孩轻轻的声音让人听得心颤。他记得母妃看着镜中的自己时,曾这样说过。
只是没有一个人应答,最后陪着他的人,也终究是离去了。这个宫中,只留下他一个人。
冷倾尘似乎对安翊云的离去尤为高兴,到子羽宫来的更勤了,只是被捉弄得也更勤了。两人照旧嬉戏玩闹,安翊云的离去对于这个小孩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该笑还是笑,该捉弄还是捉弄。
只叹好景不长,冷倾尘已经十三岁,作为少将军,赋予重任。为此,他被安排去边疆军营中磨练。
“四殿下,此一别多年,还望多保重。不必挂念,只需记住便好。经过磨练,方有资格在殿下身旁站立。”告别时,他短短几句就交代了全部。依旧是他的风格,微仰着头,带着他固有的冷峻。
秋羽微笑,澄澈的眸子看着,轻轻地说:“好啊,我还有更绝的办法制服你。”
两人明明是笑着的,却是那般伤感。冷倾尘最终走到他身前,第一次,抱住了这个不受宠的四殿下。
“等我回来。”
秋羽闭上眼,“好。”
子羽宫出奇的静,准确的说,这一个多月来都是如此。
男孩如常去书房看着书,练着箫,习着武,日复一日,只是在无谓地重复。
晚上,男孩孤零零地躺在那张大床上,听着风声,床板的吱呀声,一夜难眠。时光总是在往前走,温暖不复返。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秋羽微闭上了眼睛。
凉飕飕的东西就在自己脖子旁,能够感觉到散发出来的寒气。
“前辈,此处是子羽宫,而非太明宫,大皇子不在这里。”男孩的声音很沉稳,即便他知道自己的生死此刻握在别人手中。
那黑衣人微微一动,把匕首收了,却又不急离开,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怎知我要找的是大皇子?”
“二皇兄之心,世人皆知。”秋羽说的不紧不慢,并缓缓睁开了眼,看向那位老者。澄澈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能够把他给看穿。
老者不语,也打量着这个床上的男孩,打着算盘。
忽地,男孩坐了起来,然后抱拳行了一个礼:“鬼老大驾,有失远迎。”
老者摸摸下巴,黝黑没有胡茬的脸上被月光照得晶亮,沉吟后,打量着他问:“你怎知我是鬼老。”
“老人的声音,中年人的面孔,易容;不急于杀人,有闲情看人,善辨。”秋羽微微一笑,笑得很纯真。
“却是机灵,甚好甚好。”鬼老眯了眼睛。
“那么,可否拜鬼老前辈为师?”秋羽依旧沉着,冷静地吐露着每一句话,这种感觉,就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鬼老不惊,徐徐问道:“为何?”
“为自己生,为他人死。”这一次的笑,三分沉静,七分魅惑,平日的天真已经褪得难见踪影。若教他人看到,必会惊叹这是懦弱的四皇子。
“如此,甚好。”
少时芳华,曾经为谁倾负,一朝决意,却换得十载苦行。
他依旧是他,只是身边少了那两个人的陪伴,更加弱不禁风。懦弱的他,任凭欺凌,一言不出;平庸的他,无才无德,只余唾弃。
安宁的日子啊,如此虚度,却不可忽视,其中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