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闲潭又落花》笑一

1、风华绝代【上】

　　风华绝代.

　　一.

　　“皇后娘娘殁了！”不知又是哪宫的太监，尖声刺耳打破了难得的一派和闲。惊弓之鸟扑籁籁飞走，转身停息在雕梁画栋的华贵之上。

　　“娘娘！娘娘！”前来的少女喘着粗气，双颊绯红，看上去便是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嗯？”被呼作娘娘的女子微微颔首，将注意力从浅色的绣布上挪开，明眸中流离着复杂。“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少女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不急不急，慢慢说，本宫有的是时间。”女子朱色的嘴角轻轻上扬，一脸笑意。“皇后娘娘......在两仪殿……暴病身亡。”少女如释重负，倚在门框上，狠狠吐了一口气。“许安聆死了？不是吧，红袖你又被哪个长舌之妇忽悠了？”女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不长的话语里尽是戏谑。“不是，娘娘，是真的。”小丫鬟红袖看来是个急性，气急败坏地把长乐宫的地板躲得直响，“好多妃子都去养心殿安慰皇上了呢！”“有那么多妃子陪伴，还要本宫去做什么？”不以为然地掐断了线头，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丫头。“岚淑妃也去了，娘娘不去么？”这激将法煞是有效，成功地将女子的注意力从绣布上转移。“什么？”女子的声音猛地提高，将几上的茶水掀翻，“王清岚？呵，她去了本宫怎能不去？玉碧，还不快给本宫更衣。”女子的柳眉拧在一起，头上的凤钗龙冠因气而瑟瑟颤抖，“什么岚淑妃？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是我董曦斓的宿敌。”

　　此女便是胤尧帝的妖妃董曦斓。

　　“娘娘，消消气，像您这样高贵的人，不值得为岚妃那样的人动气。”名叫玉碧的丫鬟阿谀奉迎着，反手拿过梳子，“曦贵妃今儿想怎么打扮？”。镜中曦妃明眸皓齿，琼鼻翘挺，体似燕藏柳，煞是风华绝代的美人，纤纤玉手拂过浓密的青丝，侧身看了看身后的玉碧。“随你吧，玉碧，随心弄个素净的样子也好。”玉碧托起长发，心里很是好奇，“娘娘一向喜爱华贵妖娆的样子，朴素一向不是娘娘喜欢的风格，怎么今个喜欢上了？”玉碧到底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质问起这难伺候的主儿来了。董曦斓苦笑，推推手，端详着手上的功夫来，“你说，我漂亮么？”“那还用说吗？咱们曦贵妃称第一，也没有哪个嚣张的嫔妃敢称第二呀！”“那你说，本宫是那种有才有学识的女子么”“这……”玉碧面露难色，索性沉默了，一心扎在曦妃的头发上，这位主只是个有姿色平民女子，出生门第甚至连丫头都比不上，更别谈什么才识，“你也知道的，我们皇上啊，是个惜才之人，最喜欢有才气的女子了。”曦妃轻浮地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什么忌讳，“你也知道的，我啊，绣花枕头一包草，什么都不懂，就靠这张脸混了，什么皇权地位，全靠它了。”说着，抚了抚洁白的颊，一眼怜爱，“女为悦己者容，但本宫知道，红颜易老啊。”说着长长叹了口怨气，“所以，本宫能不乘现在青春年华，多秀秀自己么？”玉碧会心一笑，“只要是娘娘喜欢的，奴婢都喜欢。”说完不再多言，转身为主子的衣裳烦心。

　　不能不说，一身浅色的董曦斓还是个清纯美人，洁净中竟还透着一丝忧郁，不论是谁，看了心里总会涌上一种怜香惜玉的痛楚。只能说，曦妃这个胤朝第一美人的封号，真不是盖的，无论如何打扮或是不打扮，依然是那么动人；无论心里有没有那种“一事能狂便少年”的豪气，也不免有涟漪般的颤动。当然，这不光光靠着曦贵妃那惊世骇俗的面孔，还得益于丫鬟玉碧的仪容技巧。轻轻几笔带过，毫无生气的大众脸孔，也会变得光彩照人起来，虽然有那么些不懂事，但只凭那双点石成金的巧手，也足以让妃子们为了她自相残杀起来。但是站在玉碧的角度，也只有董曦斓的脸庞，才配得上她苦心修研的化妆技术吧。当曦斓掀开珠帘的刹那，长乐宫上上下下聚集在正殿当差的十几号人们，都被换了风格的曦娘娘惊艳住了，一时竟哑口无言，呆愣愣看着，互相对视着。还是主子先开了腔，“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都不说话是怎么呢？嫌不好看吗？”还是红袖识相，结结巴巴开了口，“不是……这……娘娘……您今天……今天……”看着红袖的脸憋得绯红，曦妃一声笑了出来，穷追不舍，继续逼问，“今天，今天怎么了呢？”，“娘娘，娘娘今天比以往好看一点。”只见红袖终于憋出了词，曦妃只觉得煞是有趣，决定继续逗逗这丫头，便假装生气，怒道：“本宫今天只是一点好看吗？”丫头们被这突如其来训斥吓傻了，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不不不，娘娘，奴婢是说，娘娘本来就好看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只是今天换了着衣风格，比原来好看了。”春晓是个机灵丫头，见了主子不高兴，便花言巧语想尽办法要哄她开心。曦妃也不好说些什么，摇摇手，不再和他们计较。

　　“走，红袖，本宫要去养心殿看看皇上。”

　　“诶，好嘞，娘娘请小心台阶。”说着便挽过曦妃的手。

　　离开长乐宫。

　　二.

　　“娘娘您慢点，不急不急。”红袖小跑着，一路追上董曦斓。“红袖，你才进宫半个月，皇上什么的，还没机会见过吧？”想起什么，突然停下，她摇着轻罗小扇，凝视着一只纷飞的粉蝶，丝毫没有要与红袖说话的意思。”红袖笑言，“回娘娘，奴婢尚才进宫，皇上与其他妃子，还无缘见过。”“好，”董曦斓轻轻拍手，“本宫今天就带你见识见识那些大家闺秀和纨绔子弟们。”红袖浅笑，完美的弧线绽放于嘴角，红袖也确实是位佳人，虽谈不上什么大家闺秀，但不管怎么说，称之为小家碧玉也到是绰绰有余，付得起这称号。“那就走吧，娘娘，别耽误了时间，惹得众妃子们笑话。”连忙赶上，轻轻夺过曦妃手中的罗扇，苏绣的质面轻轻摩挲着红袖的衣裳，毫无违和之言，“走，去见见那位失了主的皇上。”挥挥手，示意红袖跟上。

　　夏天的飞鸟，飞到窗前唱歌，终究是要飞去的，去风居住的地方，那里有我恒古的思念。
　　养心殿总是永不变的华丽，几笔辉煌间，刹那成为永恒，即使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依然保持这独有的奢华。正午的阳光洒在屋檐上，反射的金辉闪着人眼。慢慢耗着时间来到养心殿前，正殿竟安静的很，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一改往日的喧嚣。“娘娘……”红袖轻轻扯了扯曦妃的衣袖，曦妃心里也挺纳闷：“这养心殿里，为什么突然这么静，走，进去看看。”两人相视，彼此间有了照应，便向正门走去。在正门不远处向里看，恰恰相反，不但不是空无一人，反而熙熙攘攘地全聚集在一起，“想想也不奇怪，这位皇上刚刚失了自己的贤内助，青梅竹马，想来现在，郁郁寡欢也是情理之中啊，红袖，进去吧！”微微颔首，大步迈进正殿。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在这不速之客身上，曦妃的到来打破这尴尬的场面，这会儿不论是太监，王爷，嫔妃，乃至在一旁服侍的林林总总的下人们，都因为她的到来，暗自舒了口气，包括今日浓妆艳抹却自讨没趣悻悻站在边角侯着的岚淑妃。原本凝聚的空气稍稍缓解了些，底下有了些些许许的骚动。岚妃迅速换上平日那副面孔，装腔作势地开始安慰皇上：“皇上，恕臣妾多嘴一句，皇后逝世，大家心里不管怎样也有些不舍，更何况您呢。”那女子蚕眉紧锁，一双玉手捂住胸口，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呵。”曦妃扯出一个苦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真虚伪。”尽管声音很轻，可也轻的刚刚好传进红袖耳里，“娘娘……”，她轻轻拉了拉曦妃的袖口，抬起手，点了点，“那是……”“王清岚，我和你说过的。”红袖毕竟习得些规矩，看曦妃不愿谈起，便不多嘴一句。“但是，朝廷更重要啊，皇上不能因为皇后娘娘的去世而伤心过度，对朝政不管不问啊！”岚妃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在意别人对她投来的惊异的目光，她一向是一个唯我独尊的人。红袖心里觉得其实岚妃也还是挺漂亮的人，只是浓妆打扮，埋没了自己的本性而已，连她一个丫鬟都能弄得清清楚楚，身为妃子的王清岚竟不明白，红袖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流露出十五岁少女不该有的惋惜，还有那么一点点骄傲。见皇上许久不言，岚妃也感觉到他的不悦，慌了神，连忙低声下气：“臣妾，臣妾只是说说啊，请皇上不要往心里去才是。”声音立马弱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真是……不要脸啊！”红袖轻轻嘟囔，狠狠摇了摇头，“红袖，看到了，一个人无耻的底线。”曦妃心里暗自好笑，一直以来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

　　“如果心里不是那么想的，说出来又代表什么呢？”温婉的声音中透出坚定，“谁？谁敢对本宫如此无礼？”，不用看也知道，亦是岚妃那张因恼羞而变形的嘴脸发出的咆哮，后宫之中，又有谁能像这位岚淑妃一般随心所欲呢？虽然对此不感兴趣，可出于对她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曦妃还是回过头瞅了瞅，殊不知，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