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的眼泪》紫妖

1、A

　　“据说天神的眼泪是一颗来自西域古国的巨大钻石。”师爷模样的夏少剑不紧不慢的说,“它不仅璀璨夺目，而且具有魔力，可以让拥有它的人获得神秘力量。”
　　
　　“它是我的了。”肖一鹏低沉的声音在孤山寨的大厅里回荡，几乎所有的灯火都随着他的声音跃动。
　　
　　“寨主，今天顺成镖局的一路人马就要进入我们的地盘了。由蔡忠领队，十二人，经黄石岗，过悬心泉。虽然我们不确定天神的眼泪一定在他们身上，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夏少剑指着桌上的地形图说，“黄石岗地形险要，他们必有防范。可以派小傅到悬心泉上游埋伏。下游比较平坦，估计他们奔波一天绝不敢在此露宿。我们只须在寅时动手，定能一举全歼。”
　　
　　“好，就这么办。”肖一鹏满意地点点头，对傅阳说，“干得漂亮点儿，一个也别放过。”
　　
　　
　　黄石岗，乱石密布，荆棘丛生。再加上酷爱制造气氛的山风，使它更符合大家的描述了。
　　
　　黎杰把额头上被山风吹乱的红绸带系紧。自从四岁那年，他被顺成镖局的总镖头程普远收留，第一次有人亲手把这根绸带扎在他头上。十八年了，黎杰一直在镖局做杂役。虽然在晚上，他也跟程普远学功夫，但他从没机会施展身手，也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当比他年轻的小伙子也开始保镖的时候，他仍然只是个杂役。昨天，程总镖头把一个封好的牛皮袋交给黎杰，让他送给外出办事的李敬镖头。听说，他会经黄石岗，到蓬莱客找住宿。于是，黎杰欢天喜地的打包上路了。
　　
　　突然，一颗野山杏打中他。黎杰抬头，只见一个麻布粗衫的孩子正坐在树干上看着他。
　　
　　“嘿！当心我凑你。”黎杰笑着逗这个孩子。
　　
　　“哼！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小孩挑衅地瞪着黎杰，并毫不示弱地做叉腰状，“我是在救你的命。要不然你糊涂中了埋伏，死得多冤枉！”
　　
　　“埋伏？！”黎杰歪着头打量眼前的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除了眉宇间十足的野性之外，和满街追逐的男孩没什么两样。
　　
　　“就在悬心泉，不信你去送死好了。”说完男孩跳向密密匝匝的林莽中，不见了。
　　
　　男孩说的似真似假，黎杰决定赶去看看。
　　
　　
　　天色已晚，一轮明月渐渐爬上来。
　　
　　疲惫的黎杰发现远处隐约有东西在发光，会是什么呢？
　　
　　一阵风卷过，整个树林猛然抖动起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竟是一口泉水！
　　
　　　　难道这就是悬心泉？
　　
　　他小心翼翼地向泉水靠近，这口泉水真亮。泉中的月亮，如碧盘盛玉，似可探手掬起。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黎杰靠着大树坐下，虚惊一场。如果让镖局里的人知道，那可糗大了！自己一心立志东南西北飞，第一次出来办事就被个毛孩子吓得半死。简直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夜很静，黎杰安心睡去。
　　
　　清晨，来得出奇的快！
　　
　　　　朦胧的小雨弥散在空气中。黎杰伸个大懒腰，那山泉已失去了昨夜的美丽。黎杰蹲在泉边用清凉的泉水洗脸。无意间，他似乎看到几朵红色小花随波漂来。由远而近，象一朵朵漂浮的红云。
　　
　　　　啊！那是血！源源不断的血从上游漂来。
　　
　　悬心泉！
　　
　　黎杰拼命往上游奔去。
　　
　　小孩说的事真的发生了。上游，顺成镖局的人横尸遍野。他们象在熟睡中遭袭，根本看不到反抗的迹象。
　　
　　袭击就发生在黎明之前！
　　
　　
　　夏少剑依然用缓慢是语调说：“东西不在蔡忠身上。今天中午顺成的季磊年带另一队人经过啼血岩。”
　　
　　“你觉得东西会在这队人手上吗？”肖一鹏斜倚在虎皮椅上说，“我总觉得程老头还留了一手。”
　　
　　“我已经探听到，顺成的李敬今天下午就会秘密到达蓬莱客栈。”
　　
　　“哼！这两边都不能放过！”
　　
　　“我准备让刘彤去对付啼血岩的人，我们只要准备弓箭手就可以全部干掉他们。”
　　
　　“那蓬莱客栈呢？”
　　
　　“寨主的意思？”
　　
　　“你和我亲自去一趟吧。我很想会一会李敬，听说他刀法不错。哈......”
　　
　　殿外一只乌鸦被他的笑声惊得震翅飞去。
　　
　　
　　啼血岩，午时三刻。
　　
　　在这块连草都不长的岩石上，刘彤背着手看手下人搜查每个尸体。没有寨主要的东西。不用说，他也和傅阳一样，扑了个空。
　　
　　刘彤踱到季磊年的尸体旁，幽幽的说：“为这丢了性命，值不值？”
　　
　　“只要赔上你的命！”身中数箭的季磊年奇迹般的跃起，一刀向刘彤砍去，刀法之快，难以想象。
　　
　　刘彤大吃一惊，就在他几乎中刀的时候，他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小喽罗挡住这致命一击。季磊年在拼尽全身的最后力气后，永远倒了下去。
　　
　　刘彤看了一眼被他当成人肉盾牌的小喽罗，叹道：“我一定厚葬你，兄弟！”他随即转身命令道：“把这里收拾干净，寨主吩咐别弄脏了他的地盘，小傅干活太脏了。”
　　
　　肖一鹏杀人居然要干净！
　　
　　
　　月上柳梢，蓬莱客栈里透出温馨的灯光。黎杰把马栓在桩上，发现了李敬刻在马桩上的标记，他应该已经来了。
　　
　　黎杰若无其事地走进客栈，店伙计忙上来招呼“客官，住店吗？”
　　
　　“一间客房，拿几个好菜一壶酒。”
　　
　　“好咧。”店伙计拖着长音离开了。
　　
　　黎杰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李敬。难到在房间里？黎杰心里嘀咕。他等伙计上菜时问：“有位定州来的李爷住几号房？”
　　
　　“没这位爷呀。”店伙计从容的答道。
　　
　　“真没有？”黎杰不信。
　　
　　“瞧你说的，我骗您干嘛？”
　　
　　黎杰觉得这里一定有文章，他匆忙吃完饭。四处转悠，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马厩里也不见李敬的坐骑。黎杰正在纳闷，被人一把拉到暗处，竟然是树林里的男孩。
　　
　　“你怎么还不跑呀？不知道这是间黑店吗？”
　　
　　“我在找人。你......”不等他说完，男孩说：“你要找的人多半是死了。今天下午，来了一帮人杀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姓李。”
　　
　　“是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我也不认识他。”
　　
　　黎杰突然怀疑地看着他，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嘁！谁稀罕跟着你。”突然有人从附近走过，男孩急忙把黎杰推到墙角，两人紧贴在一起，才没被人发现。
　　
　　等人走远后，男孩对黎杰说：“快走吧。不然会没命的。”说完就要溜。黎杰想伸手抓住他，问个明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他滑开了。不等黎杰再出手，男孩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黎杰陷入了困境。他伸手去摸怀里的牛皮袋，却吃惊的发现，它不见了。
　　
　　
　　“顺成镖局还有漏网之雨。”肖一鹏接到客栈的消息，面露喜色“这下我们又有线索了。难怪李敬身上也没有，原来在这小子身上。”
　　
　　“想不到程老头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杂役。”刘彤恨恨的握着拳。
　　
　　“他这招的确冒险。也许这小子是程老头多年隐藏的秘密武器。”夏少剑眼里闪着光，“但我担心万一这小子也是障眼法呢？”
　　
　　肖一鹏立刻命令道：“那就让我见识一下这小子的本事吧。”
　　
　　
　　黎杰离开了客栈，却找不到男孩的踪迹。所有的事像蚕丝纠缠在一起，没法理出个头绪。东西丢了，他不能回镖局。现在最有嫌疑的就是那个男孩，也许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但是……黎杰真不愿相信自己的第一次任务会输得如此糊涂。
　　
　　正午的骄阳炙烤着黎杰的身体，路边的小茶摊滋润着行人干渴的嘴唇。灰布蓬下坐着师爷摸样的夏少剑，立在他的身后的刘彤用狼一样的眼光盯着黎杰。
　　
　　黎杰深吸了口气，坐到夏少剑对面。
　　
　　夏少剑示意刘彤为黎杰倒上一杯茶，用近乎温柔的语调说：“少侠一路辛苦了。”
　　
　　黎杰端起茶碗，慢慢地喝着。
　　
　　　　夏少剑缓缓地打量黎杰，“少侠真是胆识过人，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
　　
　　“你明知道我疲惫不堪，刚才下手对付我是最好时机，根本用不着下毒。”
　　
　　“其实，是我家寨主让我们好好关照您。他知道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歇过，他不想乘人之危而已。”夏少剑挑衅似地望着黎杰，“如果少侠能把东西交出来，既免了一场争斗又不枉我们寨主的一番美意呀。”
　　
　　“这么说袭击顺成镖局的是你们寨主喽。”黎杰心中的怒火被无声地点燃。
　　
　　“是我们寨主的意思。历来的珍宝利器都该属于有实力的人，不对吗？ “
　　
　　　　黎杰不回答，一只手已紧握成拳。
　　
　　夏少剑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轻声说：“少侠何必固执呢。”
　　
　　黎杰蓦地站起身，打断夏少剑的话，“我不会交出任何东西，请你们寨主出来吧。”
　　
　　“就凭你也想挑战我们寨主！”早已按捺不住怒气的刘彤猛地站了出来，一副要把黎杰撕碎的架势。
　　
　　“刘彤！”一个低沉的声音制止了他的行动。“就让我见识一下程普远的小卒。”
　　
　　　　肖一鹏悠然从茶摊后面走出来，气势逼人。
　　
　　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风起了。
　　
　　　　风，夹带着细小的沙砾打在黎杰身上，他感到一阵窒息。肖一鹏的掌力也劈头盖脸地逼了下来。
　　
　　　　刘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况，夏少剑展开折扇，轻轻摇着。“刘彤，你现在知道寨主为什么不让你出手了。”
　　
　　“他的确不错。”刘彤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黎杰，“他至少得到程普远六成真传。”
　　
　　夏少剑喝了一口茶说：“我看不止，他应该已经有程普远七、八成的功力，可惜他实战经验不足，所以不能发挥全力。”
　　
　　“那你看他还能接寨主几招？”
　　
　　“他马上就完了。”
　　
　　　　话音未落，肖一鹏一掌打在黎杰的肩膀上，黎杰整个人跌出很远。有种又腥又咸的液体涌进黎杰嘴里，右肩痛得动弹不了。
　　
　　“怎么样，小子！”肖一鹏冷冷地看着黎杰。
　　
　　黎杰忍着剧痛站起来，把嘴里的血用力吐到地上，凛然道：“再来！”
　　
　　“是条汉子！我就给你个痛快。”
　　
　　肖一鹏腾空跃起，身后的黑色披风形成一个阴影，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罩住黎杰。
　　
　　一柄长剑，像撕开乌云的闪电挡住了肖一鹏的凌厉攻势。
　　
　　一袭湖蓝色长衣，挟起受伤的黎杰翩然而去。
　　
　　
　　无晴镇。
　　
　　柔软的雨丝悄无声息地勾勒出小镇的容貌。经过洗涤的石板路露出一种清新的绿色。
　　
　　马蹄悦耳的节奏唤醒了沉睡的黎杰，原来他一直睡在温暖的马车里。
　　
　　驾车的正是救他的蓝衣少年，“你醒了，黎少侠。”
　　
　　“你是？”居然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黎杰真有些不敢相信。
　　
　　“我叫叶明辉，金盟主命我来迎接你。” 叶明辉露出温和的笑容。
　　
　　“金盟主？”黎杰对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金家是早有耳闻的，但像盟主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专程派人来迎接自己呢？
　　
　　　　叶明辉仿佛看出黎杰心中的疑惑，“顺成镖局的程老镖头飞鸽传书通知的金盟主，他说金家的东西由少侠送来。”
　　
　　　　东西？难道是那个牛皮袋子！“可是……”
　　
　　没等黎杰把话说完，叶明辉扬手一指前方说道：“到了。”
　　顺着叶明辉的手指望去，出现在黎杰眼前的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景象。汉白玉石阶，高耸的飞檐，闪着金光的琉璃瓦以及那一对红漆大门，无不透露出主人的权势与地位。
　　
　　　　叶明辉殷勤地搀扶黎杰下车，门外的仆人早已飞一般的跑进去报讯。没等黎杰走上台阶，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已经微笑着迎上来。
　　
　　“金管家，这就是黎少侠。”叶明辉马上介绍黎杰。
　　
　　金管家手捋着胡须打量黎杰，笑着说：“黎少侠果然不俗！快请到正厅，盟主等着你呢。”
　　黎杰见来不及解释，只好随着金管家往里走。一路上，几乎没隔五步就有一对分列两边的仆人向黎杰行礼。黎杰虽然第一次出门，但也能感觉到这一定是很高的礼遇了。肯定是因为金盟主以为黎杰把他要的东西平安带来了，那东西一定非同小可。想到一会儿要面临的尴尬，黎杰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算了。没等他想好对策，正厅已经到了。
　　
　　正厅的一切都与这座豪宅的气势相符，惟独正面的一幅画让黎杰费解。它不是下山的猛虎，不是雄健的苍鹰，更不是山水松柏，而是一幅富贵牡丹。娇艳矜贵的牡丹出现在这庄严威武的正厅上有一种奇特的韵味。
　　牡丹图下，正手位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浓眉大眼，三缕长髯，不怒自威。黎杰猜他就是武林盟主金圣。他的左右分别坐着两个男人，与他年龄相近，相貌也有几分相象。左边的人稍瘦些，只留短须，一脸肃静；右边的人胖些，白白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也许是他的兄弟，金崇和金沐。黎杰暗自观察屋里的人。
　　
　　“你就是黎杰。”金圣审视着黎杰，“当真一表人才！”
　　
　　“是啊，常言说，英雄出少年嘛！”胖圆脸的金沐笑吟吟地看着黎杰。
　　
　　“不，我……”黎杰的脸红了，他的脑子努力寻找解释这件事的措辞。
　　
　　“可是这次你也太冒险了，”瘦脸的金崇冷淡的说，“年轻人做事还是应该稳妥些。”
　　
　　“哎，二哥！别老用你那老头子的标准要求年轻人嘛。我觉的黎贤侄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哪！“金沐不屑于哥哥的言论。”单凭他巧妙转移宝物，还不露声色的引开肖一鹏的视线，我看在后辈中就没几个比的上他。“他把视线抛向大哥金圣，”你说呢，大哥。“
　　
　　　　金圣用颇为深邃的目光望着黎杰，慢慢地说：“黎贤侄的确是位智勇双全少年英雄，难怪程老会对你委以重任。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改变计划，让一个孩子护送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我没有……”黎杰心里开始变的混乱，莫非已经有人把东西送来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程老的封签都在，你不必谦虚。”金圣紧盯住黎杰的脸。
　　
　　“不是你让一个男孩来送天神的眼泪吗？”金崇疑惑的看着黎杰。
　　黎杰恨不得多长几张嘴，要知道他现在是以一敌三啊。“师傅确实给我一个牛皮口袋，但没告诉我是什么天神的眼泪。而且那牛皮口袋在蓬莱客栈就被个男孩偷走了。”
　　
　　“这么说是小偷帮你保的镖啦！”整个大厅响起金沐巨大的笑声。
　　
　　
　　　　一个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禀盟主，顺成镖局被人血洗。”
　　
　　“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不可致信的惊呼。
　　
　　“程老镖头呢？”金圣关切地问。
　　
　　“下落不明。徐堂主已经在进行善后了。”
　　
　　“传令各堂主一定要找到程老镖头！”
　　
　　“是。”
　　
　　　　黎杰焦急的说：“盟主，我要回镖局看看！”
　　
　　“黎贤侄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情况不明。你冒然回去我怕会有危险，还是先在我这儿住下来。”看到黎杰坚定的表情，金圣说：“你放心，你是程老的高足我不会亏待你。”
　　
　　“盟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镖局的人。所以一定要去寻找程师傅的下落。告辞了！“黎杰向金圣施过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哎，黎贤侄……”金沐叹了口气。
　　
　　“年轻气盛，让他去。”金崇哼了一声。
　　
　　　　金圣对身边的金管家轻声说：“多派几个人跟着他。”
　　
　　“是嘛，程老为了保护天神的眼泪才遭此劫难。现在顺成镖局可能就剩下这小伙子了，要是连他都保护不了，我们还不被江湖的朋友笑话。”金沐摇着头无限惋惜。
　　
　　金崇不无忧虑地说：“大哥觉得是谁下的毒手？”
　　
　　“还用问，肯定是孤山寨的那只蝙蝠！”金沐率先做出分析。
　　
　　　　金崇白了他一眼，继续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大哥。
　　
　　“现在我们无法贸然做出判断，还是先找到程老再说。”
　　
　　　　这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进来落到金管家肩上。金管家利落的取下它脚上的竹管，递给金圣。
　　
　　金圣看了看说：“忆风他们快到了。”
　　
　　“是吗？还有多远？”金沐兴奋的问。
　　
　　“青龙镇，大约三、五天吧。”
　　
　　“我这就安排人去迎接表少爷。”金管家也十分高兴。
　　
　　“让萌儿带几个人去吧。”
　　
　　“一定要派些得力的人去。”金沐补充着。
　　
　　　　金管家笑着答，“三爷，您就放心吧。”
　　
　　　　金崇沉了沉气，说：“还是让我去吧。”
　　
　　“不必了！一来他们是晚辈，没有反而要长辈去迎接的道理；二来这样太招摇了难免引人注意。”金圣转脸对金管家说，“赶紧去安排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