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伏龙传》尤杀

10、杜宅

　　铜面人手执长刀，一脚迈进电梯，乘客们怔愣三秒，纷纷尖叫着涌出电梯，游悠弓着腰，试图混进逃跑的人群里，铜面人看也不看，长刀横摆，游悠往下一蹲，躲过一击，还来不及站起，就被一把掐住咽喉，单手提了起来。

　　游悠挣扎着，脚尖堪堪够到地面，只觉得手脚冰凉，动弹不得。铜面人将他抵在墙壁上，长刀高高举起，手起刀落。

　　头顶上的玻璃板突然爆裂开来，玻璃渣与碎石灰掉了一地，游悠下意识紧闭双眼，等他再睁开眼睛，发现一只手挡在他面前，长刀入肉三分，卡在骨头上。

　　刑锋从天花板上的大洞中跳下来，反手一抓，将刀柄握在手里，而后右臂一摆，一击重拳打在铜面人小腹，对方闷哼一声，直直飞了出去。

　　刑锋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刀，跟着跨出电梯，回头皱眉看了游悠一眼，眼神里满是指责。

　　“吃的呢。”

　　滑门在游悠眼前阖上了，而后伴随机械的细小嗡声，电梯开始缓缓下降。

　　游悠瘫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喇叭中传来叮的一声轻响，指示灯显示他停在B2，是停车场。

　　几乎与此同时，电梯里像是地震般猛烈摇晃起来，他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电梯里砰的一声巨响，刑锋从大洞中掉落下来，背后着地，将地面钢板撞出一个凹洞，铜面人紧接着跳下来，两手持刀，往下一砍，刑锋伸出两手一格，抵在那人手腕，凹洞又往下陷了三寸。

　　铜面人似乎无心恋战，提着刀朝游悠追来，刑锋拉住他，又是一拳，揍得他往右飞出，摔在一辆路虎上，撞弯了保险杠。

　　铜面人从凹陷的前盖中站起来，钢刀掉在一旁，他将错位的肩膀扳回原来的位置，左右撇了撇脖子。

　　游悠猫腰躲在一辆越野后，心想，怪物！

　　刑锋皱着眉，两手抱拳，关节处发出咯咯清响。两人猛地向前冲出，如离弦之箭一般，在最短的时间里爆发出全身力量，野兽般狠狠撞击，继而紧紧抵在一起，互相角力。

　　那铜面人比刑锋瘦削矮小一些，力气似乎也不如，很快便败下阵来，他借力往后翻身一跃，拾起地上钢刀，再高高跃起，钢刀脱手飞出，竟然像长了眼睛一般，径直朝着游悠藏身之处飞来！

　　游悠往右一扑，钢刀插在地面，刀柄兀自颤抖。

　　下一刻铜面人已经到了他面前，饕餮紧随其后，但却晚了一步，铜面人五指成爪，眼看要挖开游悠胸膛——

　　游悠情急之下伸出两手，想要把他推开，这无异于螳臂挡车，心里正感到绝望时，手掌中却爆出一团黑色闪电般的光线，铜面人大叫一声，被烫到一般缩回手去，饕餮趁机握住他的脚踝，暴喝一声，将他甩了出去。

　　游悠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那些闪电般的线条原来是一条条极细的黑色`图腾，这些图腾在空中宛若生物般轻摆，又在他的视线中倏然缩回掌心，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铜面人摇晃着站起来，整个右臂像是被火灼伤般，皮肉湿润赤红，长满脓泡，他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再次扑上来。

　　“打得这么热闹。”电梯口处响起温和低沉的男声。

　　饕餮阴沉地扫了那人一眼，仿佛铁墙般立在游悠面前。

　　来人西装革履，双手戴一副白手套，脸上笑容温和有礼，眉眼似曾相识。

　　铜面人看看来人，又看看刑锋与游悠，突然一拳砸在身后的车前盖上，伸手一拉，而后朝后一跃，西装男叫了一声不好，帕萨特突然轰隆一声爆开，游悠被震波掀得一跟头，热浪滚滚，汽车零件和着玻璃渣打在他身上，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耳里只剩尖锐的盲音。铜面人趁着这片混乱，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几人视线里。

　　饕餮站在原地，身上布满细小划痕，正要去追，转眼看见游悠蜷缩在地，西装男仍然站在一旁，便皱眉立在两人中间。

　　那人笑了笑：“我今天不太想和你打。我是来找他的。”

　　他转向游悠。

　　游悠被爆炸震得半聋，四周车辆警报声又此起彼伏，他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你不认识我，但认识我堂妹。”那人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游悠的手机晃了晃，笑道：
　　“找你找得真辛苦。我叫杜渊，我堂妹叫杜芸芸，我想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帕萨特兀自在一旁冒着黑烟，火势凶猛，停车场里的灭火装置自动激活，三人瞬间被淋了个透湿。

　　杜渊笑眯眯说：“换个地方说话吧。”

　　几辆警车围在大厦外，警笛长鸣，守在门口疏散人群的员警见刑锋一身惨状，扭头大喊：“有人受伤，叫救护车来！你们去消防车前面等着…”

　　几人跨过警戒线，一辆黑色轿车滑过街角，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杜芸芸坐在后座上朝几人招了招手：“上来。”

　　游悠一脚跨上去：“我妹妹还在…”

　　杜芸芸说：“她在哪，我找人去接。”

　　游悠说：“商业街那个麦当劳。”他坐上后座，终于舒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刑锋在车前皱眉站了一会，赤`裸的上半身上尽是血口，越来越多的路人向他侧目。

　　杜渊说：“上来吧。这次不会为难你。”

　　刑锋钻进车里，坐在游悠身边。游悠往旁边挪了挪，揉着眉心说：“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你。”

　　杜芸芸手脚上都打着石膏，闻言苦笑：“想先问哪件？”

　　游悠说：“那个提着刀追杀我的，他是谁？为什么冲着我来？”

　　杜芸芸望向副驾上的杜渊，两人通过后视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杜芸芸说：“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掌握了一点线索，你看这个。”

　　她提起平板电脑，调出两张图片：“这个看起来很眼熟吧？”

　　是一张青铜面具，自鼻梁为中线裂成了两半。

　　“这是从墓穴里带出来的。”杜芸芸飞快地瞥了刑锋一眼，“就是他戴在脸上的那块，你再看这个——”她在屏幕上划动手指，调出另一张图片，那也是一张青铜面具，分辨率比起前一张小很多，以至有些模糊。她将图片缩小至全景。

　　游悠“啊”了一声：“这是刚才那个人？”

　　杜芸芸说：“没错。这是百货公司的摄像头拍摄的，”她在两张图片之间互相转换，“两张面具很相似，但还是略有不同，能看出来吗？”

　　游悠仔细分辨着，两张面具上都刻着古朴夸张的五官，一张大口大鼻，眼如铜铃，气势慑人，另一张则呲牙咧嘴，眼角往上吊起，显得凶暴异常。

　　“都是兽面纹。这张是饕餮。这张，是睚眦。”

　　游悠说：“哦……什么意思？”鸭子？

　　杜渊说：“龙生九子，饕餮睚眦，都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龙子。”

　　游悠说：“哦……”

　　他忍不住拿眼角去瞥刑锋。后者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说：“我不是什么饕餮。”

　　杜渊问：“那你究竟是谁？”

　　饕餮皱着眉：“刑锋。”

　　轿车里一片静默。

　　隔了一会，杜芸芸说：“还有一件事，你看这张照片。”

　　青铜面人站在一家公寓门口，正提刀大步往前，两个保全追赶在他身后。

　　“这是高全家。这人伤了五个人，从十六楼破窗而入，万幸的是那时候没人在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杜芸芸说。

　　游悠大惊，突然又想起什么：“等等，我之前和高全通过话，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

　　杜芸芸轻声说：“他们…我们扭曲了他的记忆。照片是两个星期前拍的。“

　　“改记忆？！”

　　“对，一些灵兽可以做到...我们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得太多，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游悠说：“我靠！我还以为我真的疯了...”

　　”总之，这人是谁，为什么攻击我们，目的是什么，这些我们全都不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天进入过瘴穴的人，都是他的目标。”

　　“那你呢？你当时也在。”

　　“对。一个星期前他潜进杜家，我们差一点捉到他...其实我们手上还有一些线索，不方便在这里说，或许要劳烦你们去我家走一趟——”

　　游悠问：“你家？”

　　杜芸芸说：“杜家。”

　　游悠深吸一口气，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杜芸芸沉默着，倒是前排的杜渊笑着说：“杜家和普通家庭不太一样。你见到了就会明白的。”

　　游悠心里升腾起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和高全，似乎都被卷进了一场了不得的阴谋里。并且知道得越多，就越是泥足深陷，无处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