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歌声 ·泱泱记》禅郎

4、桃花雨

　　泱泱学习法术的天赋极高，没用的了多久就学完了基本的法术。离苍渊回来的日子不远了，凤华得寻思着怎么掩住泱泱这一身的灵气，让泱泱能够安心地扮一个凡人。
　　师徒二人行走在桃源里，一人着白衫，一人着青衣。
　　微风不止，一场花瓣雨下得美妙至极。泱泱乌龟精说只有离殇岛才有这终年不停的桃花雨，别说人界，连神界都再也找不到一处可以终年飘着桃花花瓣的地方。
　　“泱泱，过几日师父回来，你便不可再如此明目张胆地跟我学法术，你也不能再叫我师父，反正我也不喜欢听你叫我师父，以前你怎样叫我，以后就继续那样叫。”
　　“知道了，师…凤华大哥。”
　　泱泱的脚步有些慢，眼看着桃花瓣一片又一片地飘落在凤华肩头，她想去帮凤华拂开那些花瓣，又觉得桃花淡粉的花瓣趁着他的如雪白衣，别有一番雅致。
　　她与凤华相距不过咫尺，却又像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她早就听说神君凤华拥有傲世的无双风华，俊美的样貌堪比他的师父苍渊上神，却又不似他的师父历经沧桑。苍渊的气质是沉寂，而风华的气质是飘逸。
　　凤华有些听不清楚泱泱的动静，回头一看，才知道她离自己已经远了好一大截，于是问道：“累了？”
　　泱泱并不是累了，只是她很清楚，出了这桃源她再也不可叫他为师父，再也不可肆无忌惮地跟他学法术，与他亲昵地说话，她只想此刻的时光多留一会儿，一会就够。
　　她点了点头，水灵的眼睛望着凤华，她知道凤华最受不住她这样楚楚可怜的目光，因为这样的目光，他一时执念将她带到神界，因为这样的目光，他教她法术，对她好。
　　凤华微微叹了声，便径直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泱泱明白凤华的意思，也跟着凤华坐在了那里。
　　泱泱不知道在这样的沉默里该做些什么，凤华平日里就一副慵懒的样子，话并不多，自己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只好双手托着腮，看着桃花落下。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脑袋，泱泱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便已离开，原来是凤华在帮她拂去头发上的花瓣。这样的动作带给泱泱的是无限的熟悉。以前她的哥哥就喜欢这样对她。
　　“师父…凤华大哥，谢谢你。”
　　“谢什么？”风华有些茫然。
　　“你对我好啊…你不介意我的身份，还教我法术，这世上除了哥哥以外，就再也没有谁对我好过了。”
　　“你不用谢我，我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凤华淡淡一笑，泱泱看得有些痴，凤华笑了，他竟然笑了。
　　凤华这一笑，让漫天桃花失了颜色。泱泱记得自己哥哥平日里不苟言笑，他只对自己笑，每次哥哥一笑，其他女子就要心醉半天。
　　凤华不懂泱泱小脑袋里想着什么，想起她刚才说的哥哥，觉得好奇：“你方才提到你哥哥，我还未曾听你说过你有哥哥。”
　　“哦…哥哥…我自小父母双亡，是哥哥将我带大，可是…他被苍渊上神杀了。哥哥也许是罪有应得…可他对我真的很好，他从来不曾骂过我半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也和其他的魔族同胞一样，死在了战场上，灰飞烟灭。”
　　泱泱的双眼黯淡了起来，脑袋低了下去，凤华看见了一滴眼泪打在了泱泱的青衣上，知道这孩子是伤心了。
　　能哭出来自然是好的。泱泱和他相处已有一个月，近于人间的一年，他从未见她哭过。
　　“凤华大哥…”她的声音微弱，显得委屈极了，“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长大，哥哥就会放心了。”
　　凤华头一次眼睛觉得酸涩，为了这个小姑娘的悲伤，也为了自己心里渴望的东西。他将泱泱揽在了自己怀里，说道：“泱泱现在很听话，已经长大了。”
　　泱泱抬起眼泪笼罩的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凤华。
　　“其实我也经历过你所经历的这些事…我娘…她是凡人，我爹却是六大上神之一，神人相爱本就是天地不容，我娘却冒着生命危险将我生出，我只以为自己是个没爹的孩子，从来没敢想过我的父亲是上神，娘因为生我耗尽了太大体力，终年病者，是魔村的人救了我们，他们虽然都是魔，可从不欺负凡人，对我和我娘更是尽心尽力照顾，我想你这么大的时候，神界突然要来攻打魔村，为首的神将就是我爹，我娘为了救村人，第一个死在了我爹的剑下…我爹答应了我娘不杀村人，却又无法背叛神族，于是就将自己的内灵给了我，抱着我娘跳进火海…村民们知道躲不过神界的追杀，也个个都跳进了火海。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却无能为力，师父将我带回了神界，当时他们都瞧不起我，是师父教我驾驭父亲的内灵，教我所有神都梦寐不得的法术，是师父让我一个凡人之子能够享有尊荣…泱泱，我有幸遇见了师父，所以不忍看你孤苦无依，我明白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你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自己却又得拼命地保命…我没有跳下火海，因为我知道我是父母唯一的希望，同样，你哥哥最想看到的是你好好活着，而不是你苟且偷生，以后，你该笑的时候要笑，该哭的时候就要哭，别再忍着了。”
　　凤华本以为自己说完，泱泱会大哭一顿，可是她没有，她用柔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冰凉的手，抬起眼泪珠子还往出掉的小脸看着自己：“可是哥哥说我哭起来很丑啊。”
　　凤华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泱泱执着的表情却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他没有告诉泱泱即使她哭起来也是十分的可爱，而是伸出手，接住泱泱掉下来的泪珠，那滴泪珠在他的手上迅速凝结成一块晶石。
　　泱泱一时间也不伤心了，对风华的崇拜又多了好几倍。
　　凤华将那滴凝结后的眼泪握在手心：“我救你回来，教你法术，你无从答谢我，就把你的眼泪送给我吧。”
　　泱泱痴迷地点了点头，凤华神君一笑，虽未让苍生颠覆，确已凌乱了她的心。

　　暮卿闲时总爱来找泱泱，泱泱也喜欢暮卿，除了凤华，她最喜欢喝暮卿在一起。暮卿这次来带了一件衣服给泱泱，泱泱看不出那件衣服有何特别，却是凤华一眼就看出来，这件衣服在神界绝对是绝无仅有。
　　“暮卿上神亲自织衣，泱泱年纪小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宝贵，我便替她先谢谢你上神了。”
　　“姐姐你亲自为我做衣服？”泱泱也吃惊极了。
　　“我已有千年未踏出青丘，闲来无事，就学习做衣服，这是我的第一件成品，你可不要嫌弃。”
　　“不会的不会的！”泱泱的脑袋要得像只拨浪鼓，暮卿甚是心欢。“姐姐对泱泱好，泱泱知道，姐姐做的衣服很漂亮！”
　　暮卿宠爱地摸摸泱泱的脑袋：“既然你喜欢这件衣服，那就一直穿在身上，姐姐也是有些本事的，这衣服会随你的身体变化而变化，也不用洗，你只管一直穿着。”
　　“姐姐真好，知道我喜欢方便！”
　　暮卿笑了，笑容却有些苦涩。她的妹妹暮泱，就不喜欢麻烦。她自信六界之内能够伤到自己的只是少数，所以不曾介意过泱泱的来历。只是她多么期盼泱泱就是她的妹妹的转世，就连这种希望都是徒劳…她的妹妹泱泱，早就灰飞烟灭了，六界之内再也找不到她的存在。
　　这件衣服是为泱泱量身制作的，泱泱穿上既合身又好看，她不禁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
　　远处看着泱泱的凤华，还是再一次对暮卿谢道：“上神果然费心了，这衣服应该不止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有了这衣服，连我都很难伤到泱泱。”
　　“除了比我法力更高的，六界内就没人伤的了她。我妹妹已经死了，五千年来我头一次遇到这么像她的人…况且泱泱也很可怜，我们该对她好一点。不过…你师父那里你是怎样说的？以他的性子，怎么能容忍泱泱住在岛上？”
　　“师父那里我自由我的说辞。”
　　“哦？你是怎么说的？”
　　“你既然问了，就一定得知道答案。神界你最了解师父喜欢什么，我告诉师父，泱泱虽是魔族的，但是也是个美人胚子，要杀泱泱，等到她长大了也不迟。”
　　“你会害了泱泱的。”
　　“可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看到泱泱我就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既然我当年遇到了师父，她就也应该遇到一个对她好的人。”
　　“真是没想到，你的七情六欲早被收走，却还能这样对一个异族的小姑娘好。”
　　“是啊，幸好泱泱遇到了你，否则我那一天不记得她了，她会再次孤苦无依。”
　　远处的泱泱快乐无比，凤华的眼里也绽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