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和戏子》第一个马甲

4、龄官的故事:初遇

　　因头日睡得有些晚了，龄官过了五更天，天已大亮才醒。急急忙忙来起来，记挂着该挨师父的板子了，才记起自己原来宿在王府里。自己这边才一动弹，就看见那唤作嫣红的丫头走了进来，笑道，“小官人莫要着急，要渴睡的话，就再睡一会吧。翠柳已经过去了，小公子还没醒呢。他就算醒了，也会赖着不起，更何况昨天还喝醉酒呢”。

　　龄官听这口气，明白自己的恩主多半是这小公子了。想到这里，不由脸上一红，道，“多谢姐姐，我还是起来吧”。

　　正说话间，却听见一个少年人的声音，如金玉一般清透，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童稚，“嫣红姐姐就会胡说，我哪里喝醉了。只不过昨天乏了，怕礼数不到，怠慢了龄官师父”。嫣红赶紧掀起帘子，进来一个年轻公子，龄官顿觉眼前一亮。只见他，年纪只有十一二岁，脑门旁尚留着柔软的胎发，垂于脸颊；其他的头发编着小辫子，束在头顶的珍珠冠上。乌黑的头发下是一张满月般的脸庞，如画的眉毛下是漆黑的眼，眼角上挑，虽是孩童样子，但顾盼之间却似乎含情。身子还为长成，介于少年人和孩童之间。乌黑的发，雪白的脸，红色的外袍上刺绣精美，正是一个富贵逼人的孩子。龄官只看了一眼，便暗暗赞叹，“好一个漂亮孩子”。

　　龄官正赶着下床来要见礼，这漂亮孩子却跳上床来，拉着龄官的手，，“早就听过龄官哥哥的大名了，昨日见了哥哥，听了哥哥的戏——才知道天下竟然有哥哥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哥哥一定要收下我这个弟子”。说话间，整个身体都腻到龄官身上来，还不住地吸吸鼻子，“美人都有异香，让我闻闻龄官哥哥什么味儿”。

　　龄官一时间呆若木鸡。还没待反应过来，便见嫣红讲那漂亮孩子拉扯了下来，“说了要正经地拜师来着，这么着，还不够失礼么？惹恼了龄官人，不收你做弟子。”

　　那孩子只得立在一边，见嫣红服侍着龄官净了面，洗了手，便急急到，“我也没洗呢，就这里洗也一样”。嫣红无奈，却只得将那残水服侍他洗手净面。好歹哄了他出去，服侍着龄官穿了衣服，到外堂相见。

　　外堂里，早坐了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年纪，戴着王冠，气宇轩昂，只穿了家常的袍子，但却气势压人，这人正是四王爷。只见那漂亮孩子正坐着他身上，就着他手里的茶杯喝茶。见了龄官，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

　　龄官上前给王爷施礼，只敢坐在了侧旁的小凳子上。只听见那王爷笑道，“龄官，你也见了这无赖孩子了？”

　　龄官赶紧站起来，道“见过小公子了”。那王爷笑道，“你且坐下，莫要拘礼。你不知他是谁。他是宣德候梅家的小公子。既然他拜你为师，你便唤他的小名宝儿罢。”

　　林宝儿听梅林说到这里，不禁欢喜道，“师父，和我的名字一样呢”。梅林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是一样呢，我们宝儿，跟故事里头的那个宝儿虽不是同一个人，却都一样讨人喜欢呢。”林宝儿不再打岔，只催着师父接着说。

　　原来，龄官唱了一月有余，在这些王孙公子里头唱出了些名头。龄官的资质奇好，又刻苦，在学戏之余也学些琴棋书画，正投了这些风流哥儿的好。这梅家的小公子，梅如珠，小名唤作宝儿的小哥儿，最好这些。听了四王爷夸赞龄官，心里艳羡，自己年纪又幼小，不能亲身去听戏，好歹求了王爷请了龄官过府唱戏。昨日里一听，更加了不得了，死活要拜龄官为师，学那一出缠绵悱恻的牡丹亭。四王爷被他求得烦了，只得留了龄官。

　　听王爷说罢这些缘由，龄官心内更加惶恐，道，“小公子要学几句玩儿，小人不敢推脱。这拜师，小人卑贱，却是不敢当的。”

　　龄官这厢才说完，便见那小孩来到近前，作揖求道，“龄官哥哥，我是真心仰慕你，定要学了你这些本事。你今日就收了我罢。”

　　四王爷见状，忍不住一笑，道，“龄官，他最爱胡闹。但凡见了个美人，便会发混。你且收了他，等他劲头过去，也就罢了。也莫要惶恐，且顺了他的意，只不要把他的话当真。”

　　龄官如释重负，赶紧应了一声。却见那小公子端正了颜色，正正经经地冲自己道，“龄官哥哥，我没一分混话。我活了这么大，没见过龄官哥哥这般年轻有才的人。就我书房里那些教书的先生，没一个比得上龄官哥哥。龄官哥哥只比我大了这么一点，却会这么多事情，怎么会当不得我的老师呢？”说话间，梅如珠便要了垫子，给龄官行正式的拜师大礼。龄官却怎么敢当，急忙自己也拜了下去，将这梅如珠扯了起来。抬头之间，见四王爷皱了皱眉，却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