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私奔史》唯梦闲人不梦

94、第十六章

　　听完卿叶海的那个故事，杨昙雪简直要仰天长叹了。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白痴的人。本来以为自己和裴幻风都已经够够感情白痴的了，没想到卫修和卿叶海更甚。
　　当初她坐在卿叶海身边给他诊脉的时候，卫修脸上的担心绝对不似作假，那么卿叶海所说的卫修突然发火让他再也别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显然是闹了别扭的人说出来的气话了。
　　杨昙雪不禁为卿叶海的情商感到担忧，想了半天，扼腕道：“其实吧，卿公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无法得出‘卫修很讨厌你’这个结论。”她真想撬开卿叶海的脑袋瞧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鬼东西。
　　卿叶海一愣：“可是……”
　　“没有可是！”
　　“他不是说让我……”

　　“……卿公子，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气话啊气话？你特么把卫修上了还不兴人家生生闷气啊？我尼玛……”杨昙雪几乎都想爆粗了，忍了忍继续训斥，“不然你想让卫修跟你说什么啊？人家屁股都被你戳开花了难道还得送上门来满脸笑容地说‘戳吧戳吧’？卫修性格再软弱也是个男人啊，不不不，就算他是个女人，也没这胆量上门倒贴吧？”呃，裴幻风之前那票疯狂的追求者除外。
　　卿叶海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啊，如果对象是卫修的话，我很乐意被戳的。”
　　杨昙雪掀桌：“卿叶海，我说你有没有这么笨啊？”
　　卿叶海这才觉察自己跑了题，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杨昙雪叹了口气：“你还没有告诉过卫修，你喜欢他吧。”
　　“可是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没有尝试过，你又怎么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拒绝你。你不就是想一直默默地守护他嘛，你也不是那么偏激的人，我想卫修不会避你如蛇蝎的。”杨昙雪垂下眼睛，“去吧，不要等到失去了之后才懂得后悔……”
　　卿叶海走出两步，听见这句话，又回过头来仔细端详了下杨昙雪脸上的神色：“你还好吧？”

　　灯光如豆，幽深的双眸被两扇浓浓的似蝶翼般的睫毛掩住，不辨神色。良久，杨昙雪才轻声开口，轻得像一声叹息：“没事。”
　　卿叶海转身踏出帐篷。
　　夏天的夜晚仍然闷热，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乎乎的，带着几分地气。杨昙雪抱着手臂，却不知为何周身上下都觉得沁入了一阵透骨的凉气。
　　“怎么可能没事呢……”杨昙雪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哽咽着，终于哭出声来，“裴幻风，你可要快点回来啊……我等着你。”

　　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杨昙雪踏出帐篷，便有是那个一身正气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她寻了一回卓青松，发现该人正拽着司空谷发酒疯，便默默地退了出去，改为找司纳川。
　　裴幻风“死”后，司纳川便恢复了主将的身份，只是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疲惫。
　　“你来了。”看到杨昙雪走入他的军帐，司纳川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嗯。”杨昙雪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司纳川的眼睛，“裴幻风身故的消息，有没有泄露出去？”
　　“还没。”司纳川无奈地抚上额头，“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太子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坠崖，若是无法堵住众人之口，用不了三天……军心就会大乱。”
　　杨昙雪抬起手来，脸上微微一笑，止住了司纳川后面的话语，手指轻轻握成了一个拳头。
　　“那么，就将计就计吧。”

　　司纳川抬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将计就计？”
　　杨昙雪依然微笑：“司将军，你相不相信我？”
　　司纳川点点头：“你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妻室，太子殿下既然相信你，那我也是信的。”
　　“介意把主将的位置让给我坐坐吗？”看到司纳川愕然的神情，杨昙雪依然淡定地笑笑，“我不关心这场战役的胜负，可如今裴幻风出了事……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司纳川思索了一阵，道：“能被太子殿下选中的女子，应有这份谋略。主将的位置和权力，我且一并交给你。”

　　杨昙雪满意地点点头：“那好，司将军，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明日午时，发布裴幻风已殁的消息，吩咐下去，全军缟素。”
　　司纳川震惊地看着她：“这是……”
　　“都说哀兵必胜，我且赌一把，裴幻风在军中的威望。”杨昙雪抬起脚步往门口走去，快要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哦，对了，司将军，派个机灵点的人回长安去把裴幻风身亡的消息说一说，最好添点油加点醋，就说找到尸体了，摔得血肉模糊的，死状惨烈……”
　　司纳川皱着眉：“太子妃殿下这是……”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我现在只是杨将军而已。”杨昙雪目光坚定，唇畔却有着轻松笑意，“国不可一日无君，裴幻风死了，自然要另立储君的，你说是也不是？”顿了顿，续道，“对了，帮我找具跟裴幻风差不多体型的尸体回来，要新鲜的，泡一下水，我有用处。”
　　转身，踏出营帐。

　　杨昙雪抬头望望寥落的星空，神色有几分孤寂。
　　裴幻风啊裴幻风，你不想做皇帝，不想做你的太子，甚至连皇子的身份都舍弃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呢？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做一切事情的用意啊。
　　不愿做皇帝，宁愿把烂摊子留给自己唯一的亲哥哥，但又不希望自己的亲哥哥面对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你将一直不安分的北芜收作了附属国，将野心勃勃一心要争夺帝位的裴昭辰除去，远征西宁阻止外族的入侵，却都不是为了你自己。

　　裴幻风啊裴幻风……你真是既冷漠，又温柔。
　　难怪那么多姑娘会倾心于你，就连我也……掉进了陷阱中。
　　说到底……裴幻风你真正为自己做的事情，又有几件呢？
　　杨昙雪掩上自己的双眼，心想，如果裴幻风还在，他应该会告诉她，唯一为自己做的事情，就是娶了她吧。

　　可她才不会忘记，一开始的时候，裴幻风想要娶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有用而已——或者说，对自己的计划有用。
　　——如果没有遇到她呢？
　　裴幻风会不会永远都不懂得爱情，永远只是那个风流的九皇子殿下，直到最后诈死离开。
　　杨昙雪拖着疲惫的身体睡下，梦中，他依然是那个风流的九皇子，而她依然是那个毒舌的机灵少女，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日子，似乎没有尽头。

　　次日，全军缟素，太子殿下身陨的消息在军中流传开来，一时，众人皆哀痛欲绝。
　　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呆若木鸡，更有人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杨昙雪一身素色孝衣出席，臂上挽着黑色的轻纱，款款走到主将的位置上，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哀痛表情：“各位！西宁国太子既然不顾情面，将我大裴的太子陷害致死，那我们还和西宁军队讲什么仁义道德？！愿随本将出征，一举横扫西宁国都的人，请站到我左手边，贪生怕死的，请站到我右手边！”
　　“唰”地一声，毫无犹疑地，全军都站到了杨昙雪的左手边上，整整齐齐地列好队，转身看着杨昙雪，以一种崇敬的眼神：“但听将军吩咐！”
　　杨昙雪眼中露出一丝悲凉，片刻之后又完美地隐藏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青锋，高声叫道：“誓灭西宁！”
　　“誓灭西宁！”
　　大裴将士们的呼声，震耳欲聋。

　　一方面，杨昙雪利用司纳川找来的尸体做出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裴幻风”，并且放入棺木中托人运回长安，另一方面却加紧了人手搜查裴幻风的下落。
　　——自然不可能被她找到，如今裴幻风还在养伤，被那叫雨儿的小姑娘死死摁在床上，不得动弹。当然并不是指他没有力气挣脱开来，他只是不想伤到无辜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想伤到无辜的人……？裴幻风暗笑，自从跟杨昙雪在一起后，他做起事来顾虑似乎多了很多，比如说他从前并不是这么善良的人，而如今却处处留意，就怕做了什么让杨昙雪不喜的事情——哪怕她如今并不在自己身边。
　　那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深入骨髓。

　　端着膏药折返的雨儿看到他脸上那种温柔的笑容，一颗小心肝不由得跳得更加杂乱无章了。和刚醒过来时的尖锐目光相比，此时的裴幻风已经把锋芒收敛了起来，却让整个人更加润泽俊美起来。
　　“公，公子，你该换药了……”雨儿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一边换药一边嘟哝着，“对了，公子，我叫雨儿，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裴幻风张了张嘴，刚想说他叫景幻，便能够想象到雨儿叫他“景公子”的情景。哼，才不能用这个名字呢，这个名字，当然是留给昙雪叫“景哥哥”用的。略一思索，裴幻风道：“我叫非衣。”
　　雨儿的妈坐在旁边，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裴幻风和自己女儿的互动，听到这里后脸色却突然大变。
　　“非衣……这个名字好古怪哦。”雨儿皱了皱眉。

　　“非衣即裴……”雨儿的妈更加警觉地盯着裴幻风，“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娘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裴幻风接过雨儿手中的纱布，轻轻为自己包扎好肩上的伤口，“这天底下姓裴的只有一家，踏入宁国疆域的裴姓男子也当然只有一个。”
　　雨儿的妈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他：“可是……今早裴国军队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裴国太子裴幻风的尸首已经找到了，今日便要遣送回长安，你到底是……”
　　“哦。”裴幻风无所谓地笑笑，“告诉你倒是无所谓，可是大娘，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雨儿的妈似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被长剑穿过的胸口，然后直直地往后面倒去。

　　一个红色身影闪过，司空谷定定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裴幻风苍白的脸：“她知道了你的身份。”
　　“哦。”
　　“师兄，你如今越来越心软……”
　　裴幻风歪了歪头：“心软一点，不好么？”
　　“……”
　　“空谷，你应该不想我揍你吧。”
　　“不想。”
　　雨儿瞪大了双眼，颤抖着双手去抱起自己的母亲，用力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但是徒劳。
　　裴幻风回过头去，叹了口气，递给她两片金叶子：“抱歉，我不想杀你娘亲，只是……”回头瞪了司空谷一眼，继续道，“还有，雨儿姑娘，我不是好人。”

　　司空谷拦腰抱起裴幻风，往窗外飞去。
　　“喂，空谷。”
　　“我姓司空。”
　　“不要打断我的话好吗？”
　　“……”
　　“嗯，不要回军营。”
　　“为什么？师嫂她……很伤心。”
　　“别人会怀疑的，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那我能不能告诉她你在哪里？”
　　“不要。”
　　“这又是为什么？”
　　裴幻风搂着司空谷的脖子，狡黠地笑了一笑。
　　“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司空谷翻着白眼望天，都快成惊吓了……
　　“空谷，不打算答应吗？”
　　“都说了我姓司空。”
　　“唔，你不答应我就去告诉卓青松你喜欢他。”
　　司空谷的脸白了一白。
　　“师，师兄……我答应还不成吗……”
　　裴幻风抬眼看了看司空谷的脸色，笑了。
　　“哎呀，师弟都长大了，可以出嫁了……”
　　“师兄再笑，我就把你扛回师嫂身边！”
　　“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