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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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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留宇衣觉得自己能行的话，这一辈子，大概能看上万场比赛；而他知道，此刻，眼前的这场比赛，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带给他同等巨大的震撼。留宇衣被密雷优的进步惊呆了，虽然还无法胜过佐世古的完美无懈，密雷优已完全学会了观察佐世古的球路，并在观察的同时令身体自动反应起来。留宇衣告诉他，你要学会撇开感情打球——密雷优果然就撇开了！
他学会依照逻辑和现场情况判断对方的思维了，知道将球场四周的所有因素考虑进去，密雷优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球，每一个球过来，他都能将自己的一套观察全部运用上去。玛丽看到第四场时站了起来，她被儿子扎实的球风震撼了；留宇衣暗暗捏起了拳头，心里一直念道：就这样，就这样，记住这个模式，就是这样……
佐世古毕竟是王者，今天，他的状态虽不好，却重新感觉到了球来球去时带起的那一刹那地激动；他告诉自己，网球需要什么……网球不需要什么！
球直直地扣了过去，比赛结束。
密雷优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同他握手，佐世古要上前时才发现自己的腿重得像灌了铅——他居然没有留意到。密雷优好高兴啊，抓住骏的手臂一拖，将他搂在怀里，揉起他的头发来。骏隔着球网将密雷优顶开来，又抬手笑嘻嘻地搭上对方肩膀，将密雷优拖回来，反过来，开始揉对方的头发。骏边揉边说：“留宇衣还给你说了什么？”
密雷优狡猾地笑了笑说：“秘密。”
“是啊……”骏松开了手：“泷田留宇衣是完美的技术型球员。14岁就掌握了几乎所有的网球技巧，被称为少网天才；那家伙的平均准确率高达93％，任何难度的技巧都能维持在这个百分点。”
“不过，你有他没有的。”佐世古带着发现新对手的兴奋，有些激动地对密雷优说：“留宇衣只是个程序永不出错的机器人。”
密雷优吹了声口哨，两人勾起肩膀向观众致意。密雷优低声说：“他恐怕不能再打球了。”
佐世古侧头撇了眼看台上的留宇衣——恩？已经走了？
“小腿炎症，那之后他的复健就没有进展……他早该站起来了，还是不行。”密雷优拍拍佐世古的肩膀，朝休息区走去。妈妈在那里等着呢，见他进来了，抱住他死命亲。密雷优找不到留宇衣，奇怪地问，路易呢？玛丽微笑着说他累了，说要先回去。
密雷优有些失落地朝门外看了看。
留宇衣没有回家，又去了复健中心，今天是周末，主治医生都不在，复健室里的人很少。他在角落里练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不行。其他人或许可以撑着扶杆试着走路，而他的右肩也伤了，这样的复健方式他无法采用。
今天的比赛无论是哪个时期的自己都不可能打出来，那是自己根本无法经历的比赛。只是一年半，他身边的人都去了好远的前面；留宇衣不怕空白，他无所谓怕了——就算没有这一年的空白，他也打不出这样的比赛。
这才只是18岁的孩子打出的比赛，留宇衣不知道之后的他们会飞去哪里。那已经是跟自己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们在球场上跳跃，自己在这里试图站起来。留宇衣一直告诉自己的“不要着急”现在不起作用了——那只适用于规划好的道路上那一段时期，现在的他，网球之路已到了头。
但他还在试图站起来。曾经的自己是那么荣耀，他不甘心泷田留宇衣就这样消失；他在这片天空下的存在才刚有了点印记，印记下记录了无数的焦躁不甘和努力。留宇衣一路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啊，这么多苦还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努力已经无人见证了，那努力的结果总不能也这么默默地废弃掉吧……
他就是不甘心。
还是站不起来，留宇衣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站得起来；这里是最好的理疗中心，自己的医生是全欧洲最有名的医生；连他们都没有办法让他站起来的话，自己是不是真的站不起来了？留宇衣抬头看向高高的屋顶，感觉着全身的汗水正告诉自己，我在努力。
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密雷优同妈妈回家了才知道留宇衣还没有回来；玛丽正要冲出门去找人，密雷优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里米谢尔说，我在圣母院这边的理疗中心……路易怎么还没回去？
他前几天打球把手腕伤了，医生嘱咐他一定要每天来检查。米谢尔是爱玩的人，反正不能练球了，他早早的开车去了尼斯，直到晚上才着急着冲回医院检查。他路过楼下复健室时朝里张望了下，刚好看见留宇衣跌倒在地。原来路易还站不起来啊，他皱眉头想了想，想要上前，又忍住了。他看了十多分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去外面给密雷优打了电话；他再进来时，又看到留宇衣摔了一下，这下似乎摔得不清，留宇衣没了动静，他急忙冲上前将对方扶了起来。
是右腿抽筋了，他替对方按了按，随后问，好点没有？留宇衣累得头昏，恍惚中思忖道，恩，按摩……延久……
他随口说了句日文，米谢尔听后奇怪地问，你在说什么？
留宇衣急忙睁眼，发现对方不是延久是米谢尔，急忙道歉说对不起麻烦您了。刚才那一瞬间里他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日本，正安心呢。留宇衣突然想回家，想回去那个虽然小，却是家的房子。米谢尔扶他坐回轮椅上，随后问：还是站不起来？留宇衣点点头。米谢尔拍拍他肩膀说不要着急，站肯定站得起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他推着留宇衣去了停车场，玛丽和密雷优将他接回了家。上车后玛丽生气地训了留宇衣一顿，说你一个人练到这么晚，不怕家里人担心么？留宇衣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都是“家人”，迟疑之后老实地认了错。监督留宇衣睡下之后，密雷优把米谢尔的“见闻”报告给了母亲听，密雷优说，或许我们不该让他去看比赛。
玛丽擦干眼泪，抓起电话拨去了医生家里。医生在电话里说，如果还站不起来那也有可能就真站不起来了，这在医学上有很多先例。玛丽听得心凉，挂了电话之后又拨去了澳大利亚——她必须告诉泷田正嗣这件事。
泷田正嗣又不在家，密雷优小心翼翼地提醒母亲有种东西叫时差。玛丽恶狠狠地吼道：“这个人到底会不会接电话！？”
密雷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母亲。他每天都看见留宇衣在给他父亲留言，却从没见过留宇衣同他父亲打电话……更奇怪地是，那位神秘地父亲竟也从未回过电话。
“或许是电话号码错了。”密雷优对母亲说。
临晨四点，电话准时响起，留宇衣一个挺身起床抓起电话，也不问对方是谁直接骂道：“家里人都睡了！我没告诉过你时差么！”
“……你在说什么？”
“……爸爸？”留宇衣的双肩慢慢跨了下去：“爸爸？”
“说过了不准大喊大叫，你什么时候学会用那种口气同人家说话的？”
“对不起。”留宇衣坐起身子：“有什么事么？”
泷田正嗣心想，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么？他说：“找你妈妈。”
“她睡了，急么？我去叫她。”留宇衣有些沮丧，他以为父亲是找自己的。
“算了，身体怎么样？”——爸爸的口气没变呢……还是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
“不准耽误学习。”泷田正嗣提醒道：“你睡吧。”
“爸爸，你年底会回家么？”
“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的话，我也……”
“不准耽误治疗。”
“是。”
“可能会回。”
“恩。”
“睡吧。”泷田正嗣放下了电话，他其实刚刚才结束同前妻的通话——玛丽在电话里哭泣着诉说儿子的苦。放下电话后他心里难受，突然想对前妻说，如果不行的话就没有必要让孩子继续留在法国了，让留宇衣来这边吧。
他拨了电话过去，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口，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儿子的声音。留宇衣习惯在半夜时听到电话就接，这都是托了延久的长期训练。听到儿子的声音以后，泷田正嗣随即防放弃了让儿子过来读书的念头——儿子是一定不愿意走的，他要打网球。
留宇衣放下电话，有些雀跃——父亲在那边是一个人，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他倒去床上，与床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又听到了电话响。将就着床的弹性他又起身朝电话扑去，电话那头传出延久兴奋地声音，不等留宇衣骂他，对方大喊道：“黄色雨衣！你要吃纳豆还是奈良腌菜？”
“吃了你。”留宇衣恶狠狠地对这话筒低声骂道。
“我给你带过去！”
留宇衣奇怪地想，恩？
“下星期的比赛我也参加，代表日本！”
“怎么可能？！”留宇衣心里头惊叫一声：“体协不想赢了？！”
“我终于可以见你了，我好想你。”延久的话彷似离别多时的夫妻，留宇衣一阵寒战。
“咸鱼，”留宇衣略加思索后说：“我要咸鱼。”
延久高兴地说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