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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馨馨暖意瑟秋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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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摩城,夜浮生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红袖门之事。我本无意过问,加之心里惦记着双腿的恢复,便婉拒了夜浮生要将我带在身边的提议。他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勉强,只是将刘宾和苏翱留下来,时刻不离地陪着我。
许是因为紫谰国天气爽朗,加上夜浮生每日的精心治疗,我的腿恢复得比较好。虽然,行路还似学步小儿,可是半个月下来,已经能蹒跚行步了。
我们的积蓄注入之后,红袖门之急得到一定缓解。在夜浮生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地经营下,生意竟然开始有了一点点起色。
这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
茂密苍翠的梧桐树,泛起点点枯黄。柔和的微风已经略带几丝寒意,拂在面颊上微微有些生冷的感觉。
练习一会儿,有些疲累的我,坐在回廊内,静赏园中霏霏秋菊。
秀澹、质朴的菊花,有些含苞待放,有些尽展红颜,它们白得似雪,红得似火,粉得似霞,黄得似金。
正在这时,却听到身后刘宾轻声说道,“夫人,庄主请夫人去前厅见客!”
见客?夜浮生知道我向来讨厌应酬,今日特意请我去,必然是有极重要的客人。会是谁呢?
怔想间,我缓缓起身,走向了一旁的小轿。
因为我腿脚还不太灵便,所以夜浮生为我备了一顶小轿,他不在身边时,方便我行动。
走到轿前,我停驻回身,有些疑惑地望着刘宾,“知道是谁吗?”
刘宾低首回道,“好像是诺尔殿下。”
诺尔?他来作甚?
思虑间,我已经坐入轿中。犹豫一晌,轻声吩咐道,“先回房!”
回到房间,换了一套庄重的月白色镶银边的长裙,又略微梳妆一番后,方才上轿往前厅而去。
到得大厅,夜浮生和一个高大的紫谰国男子正隔几而坐,品茗闲聊。
那人应该就是诺尔吧。他身材高挑,穿着一套蓝色锦缎衣裤,面庞瘦长,双眼细长深邃,目光炯炯,鼻梁高挺。从面相上看,他应该是一个比较坚毅的人。
夜浮生见我来了,忙起身,走了过来。他墨若点漆的黑眸,意味深长地瞅了瞅我。
我立时会意,嘴角一弯,冲他微微一笑。
夜浮生扶着我,对诺尔恭敬地说道,“殿下,这便是在下的内人。”
我忙屈膝施礼,“民妇夜柳氏见过殿下。”
诺尔微笑着,忙不迭地说道,“不必拘礼!不必拘礼!”
他好奇的眸光停驻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似想找到什么答案般。
暗自揣测,他如此而为,不外乎好奇我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让夜浮生如此看重。于是,淡淡一笑,“殿下今日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民妇吟诗一首,以谢殿下对愚夫妇的照拂。”
诺尔一听,晶亮的眼眸立刻一亮,笑道,“好!”
我瞥了眼夜浮生,略微思虑一晌,缓缓吟道,
“苔矶渔父入市朝,
只因西伯泽畔到。
四海归一成帝业,
芦花深泽静垂钓。”
夜浮生悄悄紧了紧扶着我臂肘的手。余光瞥去,他的嘴角吟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诺尔莫测高深地扫视我一番,方垂下眼眸。沉吟片晌后,微启眼帘,对夜浮生缓缓说道,“夜兄,你我同在一条渡船上,希望夜兄能不计前嫌,祝我一臂之力。”
夜浮生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夜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斯时,诺尔起身,对夜浮生说道,“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夜浮生微一躬身,“夜某恭送殿下。”
诺尔微微颔首,“改日我在府内设宴,为夜兄接风洗尘。”说罢,便举步向外行去!
我忙施礼,“民妇恭送殿下。”
诺尔走至门侧,冷不丁蓦然回首,如炬的目光“刷”一下,射向了我。稍适,他方敛了目光,缓步向外行去。
许是方才站得久了,此刻觉得双腿酸软无力,几欲站立不稳。我忙伸手,扶住身旁的夜浮生。
夜浮生手臂一伸,揽住我,满目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有些累罢了!”
夜浮生微一倾身,将我横抱在怀,走向窗下的椅子。
我坐在夜浮生的腿上,圈着他的脖颈,认真地问道,“夜,今日要我前来,是他的提议,还是你的意思?”
夜浮生碧若深潭般的眼眸凝望着我,其中漾出潮潮温情,若千丝万缕般,包裹着我整个人。
稍适,他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面颊,“我恨不得把你锁在箱中,揣在怀里,怎么还会舍得让你出来见客?”
丝丝甜蜜涌现心间,若蜜般在心中渐渐化开,滋润着我整颗心,整个人。
我抿着嘴,瞥了瞥他,笑嗔道,“只有你才会把我当个宝。”
夜浮生含笑,半真半假地打趣道,“云儿,没想到你才思如此敏捷?”
想着方才随口吟的那首拙诗,我的脸顿时若发烧般滚烫。
我一撅嘴,白了眼他,啐道,“不理你了!”
夜浮生忙凑过脸来,软语哄道,“我是真佩服你!”
我一攒眉,趁他不注意,将手伸向他的胳肢窝,挠起他的痒痒来。
“哈哈哈!”夜浮生一边躲着,一边又顾着我,怕我摔着。
“不说了!不说了!”夜浮生笑着告饶道。
忽然,方才的谈话又在脑海中闪现。我忙住了手,靠在夜浮生的怀中,轻声说道,“夜,对不起。之前,我并未征询你的意思,便自作主张,代你向诺尔承诺了继续为他出谋划策!你不会……”
夜浮生淡淡一笑,“怎么会怪你?此举,乃是目前情势下之上策。若不如此,红袖门如何能保住?我们怎么能在紫谰国待下去?更何况,即便今日我们不如此,你我也早已被世人视为诺尔一党。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既为诺尔,也为咱们自己!”说着,若羽毛般轻柔地吻落到了我的鬓角。
我低声应道,“嗯。”
此刻,夜浮生笑着,打趣道,“方才我正暗地里高兴,云儿竟然和我……”
我撇了撇嘴,嗔道,“知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夜浮生温雅地一笑,亲昵地刮了刮我的鼻子。
斯时,他似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点了点头,轻叹道,“不管如何,诺尔只要一日没有登上皇位,凭着你的智谋和你在红袖门的威望,他便有用得着你之处。而他今日前来,恐怕不过是想探探你关于伍泰之事的看法?”说着,我用探询的目光望向夜浮生。
夜浮生慢慢颔首示意。
我方继续说道,“今日,我们表明心迹,愿为其效力。借着他之力,咱们先查一查那秋煞门幕后倒底是谁?而他们是否和意图劫持我之人有关?”
夜浮生紧了紧揽着我的臂膀,“云儿,以后我可能会比较忙。你……”说着,他眉宇间涌起一层淡淡的忧愁。
他刚开个头,我便知晓他必然是又要劝我和他同行。
我忙打断他的话,“别!你忙你的,刘宾和苏翱自然会保护我。你不用为我分心!”
夜浮生眸光一暗,无奈地叹道,“那好吧!不过,你最好不要出门。”
我忙用力地点头道,“知道!知道!”
不知为何,此刻心底竟然悄然隐现一抹白色,它忽远忽近,虚无飘渺,……
接下来的十几日,平淡而安宁。夜浮生早出晚归,甚为忙碌。不过,他都尽力赶回来,陪我用晚膳。每天,我继续练习行走,现在已经可以若常人般行个十来步了。
夜浮生本安排了红袖门的高手在园中,但是因为我不喜欢太多人围着、跟着,故而只留下了几个伶俐的下人和保护我的刘宾和苏翱。不过,夜浮生为了安全起见,在门廊处装了拉绳。只要轻轻一拉,院外的响铃便大作。此时,在外候着的几十个红袖门高手便会立刻冲进来。
夜浮生一直希望能物色到两个武功不弱,且又十分可靠的女子来保护我。不过,因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也只好先委屈着刘宾和苏翱。
这日,夜浮生接了诺尔的帖子,去他府上赴宴。名义上是为夜浮生接风洗尘,实际上是向他讨教如何能让迟迟不做决断的皇上尽快立其为太子。
我独自用过晚膳后,闲来无事,便到后园散步。
云敛晴空,玉宇无尘,冰轮乍涌,银河泻影。
曾经茂密的梧桐,繁叶枯尽。萧瑟秋风晰零零地吹着,稀疏的树影,颤巍巍地抖动。溶溶月色下,黄叶沐上了一层冰寒的荧光,更显凄零。
盛开的秋菊,也已凋零。萎黄、干枯的菊瓣,在瑟瑟夜风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
静若镜面的心湖,在萧条的秋景中,不免漾起几多涟漪。
深秋寒冬,肃杀萧冷,人们不免愁起几番哀伤。值此之际,家人团圆,共享天伦,是最能消除心中因为万物凋零带来的惆怅。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却难以再相重逢。
女儿,远隔千里,且不说伴其成长,单就相见一面,也难于上青天。
清影,魂落夜台,尘土相隔,今生无见,唯期黄泉再遇。只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番执拗罢了!
所幸,在这萧萧秋风中,尚有一片晴空,一宇屋脊,属于我。想着夜浮生,淒寒的心,不免涌起一潮馨馨暖意。
突然,刘宾惊诧、警觉的喊声扰了我的思绪。
“谁?”
我忙循声望去,园角黑影闪动。刘宾、苏翱皆一个箭步冲到了我的身侧。
“唰”,二十来个黑衣人陡现墙头,若阴曹鬼戾。
转瞬,他们若苍鹰展翅,齐刷刷地飞了下来。
环望一番这群眼眸色泽各异的人,我沉静地吩咐道,“苏翱,快去门廊!”除了拉绳,在这里,即便喊破喉咙,外面恐怕也听不到。此时,心中暗暗有些懊悔自己的任性妄为。
“是!”说着,苏翱双足点地,腾空而起。
余音尚存,黑衣人立刻斗转星移,若幻影闪动。
眨眼见,他们已经将跃向门廊的苏翱围在了圈内。
说实话,若论单打独斗,刘宾和苏翱应付起他们来,游刃有余。可是,在对方人数众多,且刘宾和苏翱还有肩负保护我之责时,便不免落了下风。
我再次扫视一下这群黑衣人,却惊异地发现竟然没有见到那双恶魔般的金眸。心下正呐闷,突然,劲风烈烈,寒风扫过,梧桐树上翩然飘下了一抹黑影。
定睛一瞧,不是那金眼睛是谁?
玄衣银剑,闪闪熠动。
势如雷霆,志在必得。
他左手一扬,立刻黑衣人便一起涌了上来。
苏翱和刘宾,背身而立,将我夹在中间。
银龙翻飞,火花四溅,
剑走偏锋,直取要害,
寒芒到处,人倒影消。
虽然,刘宾和苏翱拼尽全力,灭掉多个黑衣人,可是金眼睛至此却尚未动手。
静观情势的我,不由暗暗有些担心。倘若此刻不想办法拉动那绳索,待二人内力耗尽,便为时已晚。
我镇静得细查情势,眼见金眼睛察觉黑衣人呈渐微之势,准备出手。瞅准一个空档,忙闪向十几步远的门廊。
虽然腿脚不是很灵便,然而迫在眉睫,也只能勉力奔跑。
谁知,刚跑了几步,便听闻身后一阵瑟瑟阴风袭来。我的心不由揪紧,可是此刻已经别无它法,唯有不顾一切奔向拉绳,做最后一搏。
就在我的手伸向拉绳时,只觉一根手指精准地点中了我背部的大穴。
“砰”,我应声落地,五脯六脏似都被摔碎了般。
正在我肚内翻江倒海时,一双手探至我的身下,转眼,我便被人抱在了怀中。
我狠狠地瞪着那双可恶的金色眼眸,恨不得将它扣了出来,扔在地上,踩碎!
宛若魔眼般的金色眼底,掠过一抹邪异。稍适,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濡湿的丝巾捂向我的鼻。
一阵异香盈入我的鼻。正想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不一会,人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