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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传说在苦海之边,有一座忘忧岛,岛上有座忘忧山,山中有株忘忧草。传说它是天下至宝,凡得到它之人可以长生不老。为了获得此宝,江湖上曾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来一场大火将忘忧岛化为灰烬,忘忧草从此下落不明。

      骤雨过后,树木显得格外青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味儿和新生泥土的气息,远方不时的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以及汩汩的流水声。阳光穿越森林照射在这片土地上 ,使整个山谷显得生意盎然。
      “五百年了!我苦苦修炼了五百年才终于得以化作人形,可为何我总感觉少了什么似的?”我轻轻的抚摸着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心中的疑惑又增添了几分。
      茯邺微笑着向我走来,他是我这些年中唯一的记忆。
      记得那日我睁开眼便看见了他,当时我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惶恐的看着他。他笑着安抚我,要我不要害怕,一切都已过去,他会渡我修得正果。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好像冬日里的阳光,具有消融一切的魔力,温暖了我,使我那惴惴不安的心平定下来。

      “你看,我终于修炼成人了,现在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我起身来到茯邺的身边。白衣飘决,宛若惊鸿。
      “不,还不是时候!”茯邺的声音如涓涓不息的流水,沁人心脾。
      “为什么?”没有波澜,我平静的问。
      “你现在只是虚有其形,你还欠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茯邺把我拉到湖边,指着湖中的影子问我:“你看,我和你有何不同?”
      我看了许久觉得没有什么不同,便说:“我和你并无不同之处。”
      “不,你再看!仔细地看看!”他耐心引导。
      我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猛然间我发现了,他的脸上总有使阳光也为之逊色的笑容,反观我,面部僵硬呆板,像极了古董店里的搪瓷娃娃。我用手抚摸着这张绝美的脸,问:“为什么会这样?”
      茯邺似乎很满意于我的发现,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因为你现在还是一张白纸,欠缺了人的七情六欲,你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那我该怎么办?”任然是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茯邺想了想,说:“不如让你到人间走一趟吧!亲自去体验一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精疲力尽的回到了茯邺的身旁,茯邺满脸疼惜的看着我,轻轻地拥我入怀。
      我问茯邺:“为何我的每段感情都不能够善终?”
      茯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强求不得!”
      我问茯邺:“既然注定要分离,又何须让我们相遇,相知,相爱,相许呢?”
      茯邺说:“缘起缘灭,犹如花谢花开,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别无选择。”
      我问茯邺:“我与他并无交集,何来因果之说?”
      茯邺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原来我与他真的并非不曾有任何交集。
      我原是忘忧山上的一株忘忧草,吸取了天地之灵气,具有灵性。世人为了得到我而发动战乱,血流成河。传说忘忧仙草不怕水火。于是,有邪恶之人想到放火烧山,逼我现身。幸好一位叫子羽的好心人偷偷将我救走。可是,当时的我被烟薰成重伤,离开忘忧岛后的我根本无法生存,外界的水中没有可维持我生命的东西。子羽想尽办法为我延续生命,但我还是日益衰弱。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自己的血竟然能令我容光焕发。于是,他开始每天用自己的血为我浇灌。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终于开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花。我不仅能根据人的心情变幻出不同的颜色,而且能在夜晚发光照明。
      我的存在终于为世人知晓,他们冲进了子羽的家,逼子羽把我交出。子羽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殴打致死。不久之后我也随之而去,我的魂魄一直守在子羽的身旁不愿离去。子羽的亡灵找到了茯邺,恳求他救我一命,可是我的怨气太重,不愿听从茯邺的安排,于是他只好抹去了我所有的记忆。
      “为什么只有他的血可以令我存活?”
      茯邺说:“只有至善之人的血是最纯净,最具灵性的。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人,正因为他的善举才注定了你们的三世缘分!”
      我问茯邺:“既然上天注定我与他缘定三生,那为何要注入那么多的波折,使我与他的每段感情都不能修成正果呢?为何我们的情路会如此坎坷?”
      第一世
      我为江南富商之女柳风烟,是江南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他为英勇善战的年轻将军肖羽。
      风烟与肖羽一见钟情,订下终生之约。
      此时,宫内传来急诏,边关告急,命肖羽火速前往。
      临别前肖羽紧紧的握住风烟的手,说:“别担心,我会速战速决!一平定叛乱,我就回来见你。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
      风烟告诉他,她一定会等他回来,但他千万别让她等太久,否则她就随便找个人嫁了,让他后悔终生。
      他笑了,笑得自信而张狂!
      她也笑了,笑自己痴傻,尽说些没用的话!
      他说:“不会!秋天!最迟就到秋天,那时我定来迎你!”
      不等她回答,他便跨上马绝尘而去。
      而她,则带着对未来的满满憧憬静静的等待,期盼着他早日归来。
      可是,他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上,再也回不来了。
      不久后,便传来了肖羽战死沙场的消息。皇上念其忠诚,追封他为护国侯,恩泽全家。
      风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照例做着自己的事,春去秋来,再到秋末。
      “肖羽,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可你呢?都秋末了,你在哪里?”泪水滑落脸庞,心痛得不能自抑,所有的坚强都在这一刻撕裂开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抹去脸上的泪水,终于做了决定,笑容重新爬上眼角眉梢。
      “虽然你失约了,但我还是决定原谅你了,我始终狠不下心去责怪我唯一爱的你。所以,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你一定要慢点走,要等等我知道吗?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翌日清晨,人们发现风烟自缢于闺房之中,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忽略脖子上显眼的印记,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绝美的人儿只是小憩一会儿,很快就会醒来。
      柳家人根据风烟的遗愿将其火化,将骨灰随风撒去,这样她和他就会相遇,他和她都不会孤单。

      第二世
      我为体弱多病的林暖烟,他为风流多情的杜子腾。
      暖烟家道中落,后又遭小人暗害,辗转之下成了醉人轩的台柱。慕名而来的拥护者更是举不胜举,但身性孤傲的她一直对那些避如蛇蝎,一直保留女儿身一心等待着她的良人。
      暖烟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杜子腾。
      他和别人不一样,暖烟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
      后来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被他牵引,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最得她心。
      杜家是名门望族,财力雄厚。杜子腾是杜家唯一的男丁,继承人的不二人选。暖烟知道,他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很难想象像杜子腾那样流连于烟花场地的人,竟然还能拥有那么纯净的眼神。
      所以,暖烟还是忍不住沉沦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即使要她下地狱她也甘愿。
      杜家人知道后,激烈反对。未果。
      后来,杜家人表面同意让二人结合,暗地里却干起了移花接木的勾当。用迷药将暖烟迷昏送走,把表亲家的紫檀嫁给子腾,不知情的子腾还兀自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
      当暖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江中,船夫告诉了她真相。本就体弱多病的暖烟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早已心力交瘁的她,在为子腾留下最后一滴眼泪时,终于不堪重负,气绝身亡。
      船夫吓坏了,立马靠岸,弃船而逃。
      当子腾发现真相赶到时,终于看到了他的烟儿。她一袭红衣格外耀眼,美得不可思议。难道就这样天人永隔了?明明才分开一会儿而已,怎么就错过了呢?他不相信!他哭喊着她的名字,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再看他一眼。可她还是一动不动,始终安静的躺在那里。
      心灰意冷的子腾本想随她而去,但他记得她说过要为他为她活着。“暖烟,你何其残忍?”他笑了,笑得无奈而凄凉。活比死,难太多了。
      他遁入了空门,从此不问世事,以青灯古佛为伴,了此一生。
      大限将至,他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笑容“烟儿,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第三世
      我为宰相之女茯苓,他为当朝状元瑞麟。
      茯苓是一位温柔娴淑,端庄典雅又聪明伶俐的女子,但她温顺的外表之下,却藏着一颗叛逆之心。
      她与瑞麟相识于六岁,虽然那时他们还不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他们却在心中暗暗打下烙印,将对方推到不一样的位置。
      长大后,他和她朝夕相对,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他们的感情日益坚定。他非她不娶,她亦非君不嫁。
      后来,他有幸成为当朝状元,深得皇上厚爱,眼看他和她就要修成正果。
      谁知,一道圣旨硬将她和他活活拆散,皇上竟然要纳茯苓为妃。
      瑞麟听到消息后如五雷轰顶,一病不起。
      他是君,而他是臣,他能拿他怎么办?
      天下之大,为何却没有他和她的容身之处?
      茯苓当然明白他的心思,同时她也更加坚定。摸摸怀中那无色无味,能杀人于无形的天下奇毒,她的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在别人看来,却是多么的忧伤和凄凉。
      推开房门,看见心爱的人那日益消瘦的脸庞,她的心都碎了。她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告诉他,她的决定遵从旨意,进宫为妃,让他忘了她。
      他却像孩子一样,固执的告诉她:“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天下众多佳丽之中,有你一人让我全心付出,足矣。你早已将我的人,我的心完完全全的占据,使我心心念念都是你。除了你,这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你说我该从何忘起?”
      他的真情流露让她无法不感动,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此刻却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她任它们在她的脸上泛滥,这是幸福之泪。“可这幸福为何来去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呢?”她不明白。
      两个相爱的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无论如何,至少此刻的我是幸福的,这就够了!”她想。
      “这样就足够了,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美好的回忆。往日的点点滴滴至今依旧历历在目,有了它们的陪伴,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孤单,更不会寂寞。因为,你会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不曾离开过!”他想。
      皇帝为了表示对茯苓的重视,以皇后之礼迎之。
      大婚之日,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百姓们衷心的为他们的皇感到高兴,要知道皇后之位早已空缺多年。茯苓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嫔,但不难看出她可观的前景。若是得这样一位贤德的皇后,乃是天下之福。他们聚集在护城河畔,放载满祝福的河灯。
      据说,当夜红色的孔明灯飘满整个皇宫,每盏灯都拖着长长的横幅,上面满满的都是百姓的祝福。
      据说,翌日苓妃突患怪病,不治身亡。百姓们不得不感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据说,皇帝气急攻心,一病不起。眉头从此再没舒展过。
      据说,瑞麟辞官归隐,守着与她的回忆,孤独终老。

      茯邺说:“这都源于当初你所立下的誓言,当年你曾许下承诺,若上天能给你机会报答他,你愿意三倍奉还他的恩情。不求结果,只求相见。”
      “所以我三世都因他而死?”
      “嗯!”
      “那如果有来世的话,我和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分离?”
      茯邺说:”你与他缘分已尽,不能强求!”
      我问茯邺:”我如何才能再见子羽?”
      “你如此执着,叫我如何渡你修成正果!”茯邺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跪在茯邺面前,苦苦哀求。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再去忘川河里修炼一千年。”当茯邺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名叫失望的东西。

      当我再见到子羽之时,我并没有感到惊喜,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在忘川河忍受千年的寒都没有此刻这么铭心刻骨。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他成了高高在上的佛前弟子,就算我修炼成正果,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与他之间始终都有一条无法跨越的河?
      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
      他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的纯净,容不下任何杂质。
      他说:“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有始必有终,施主你又何须如此执着呢?”
      “我苦苦修行了一千年,在忘川河里受寒冰吞噬之苦,就是为了能再见你一面,为了能与你再续前缘。而你呢?你却成了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佛前弟子。我知道我们之间在无可能,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是否也曾挂念着我,给我一个答案对你而言真的就那么难么?”泪水终究还是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莫大的委屈压得我快不能呼吸。
      “前尘往事我早已将它放下了,也忘却了。施主你又何苦执着于此呢?何不试着将它放下,让自己得到解脱呢?”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任就挂着那亘古不变的笑容。
      他不知道,那笑容,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灼伤了我的心。
      刺骨的寒袭击我全身,让我不能动弹。

      在苦海之边,我终于找到了茯邺。他问我是否已看透这世间百态。
      我说:“我想我已看透,也许没有结果的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正因为没有结果,所以才能让人无限遐想,才能让人看到希望,才能让人不顾一切的却追寻。”
      茯邺笑了,不同于任何一次,很耀眼,以至于刺得我眼睛生疼。
      他说:“你能领悟这其中的奥秘,说明你与我茯邺缘分未尽,我现在便助你修成正果。”
      我也笑了,我说:“谢谢你!但是,不必了!”
      茯邺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问:“为什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吗?你曾为了实现它而历尽艰辛,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你为何选择放弃?”
      我说:“因为没有结果的结果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想,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吧!”
      我笑了,而他的脸色却是那么的阴沉、凝重。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别再为我牺牲了,我不值得的!”我笑了,我发誓千年来从没那么真心的笑过。
      但他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让你永远都记挂着我,亏欠着我,永远都无法将我抛下。你欠我的,永远都别想还清!”我一直在笑,一直笑,一直笑......我要让他永远记得我的笑容。我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希望他日后想起我时不会显得太过忧伤。所以,我一次次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成功的用笑掩埋。
      在我退去人形之前,我终于再次听到他呼唤我的名字,他说:“忘忧,不要,不要啊!”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颤抖,急切。
      我知道他害怕失去我,就如我害怕失去他一样。
      我笑着对他说:“别了,我永远的爱!”
      我看到他向我奔来,因为太过急切还一连摔了好几个跟斗,同时我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它速度很快,瞬间没入土壤,但我还是看到了。
      他竟然忘了自己不是凡人?我想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没错!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是茯邺,是子羽。他怎会知道,在我来见他之前,就见过茯邺了。茯邺告诉我,子羽为了我甘愿放弃现在的一切。他答应佛祖,只要我修成正果,他自愿被贬下凡,受轮回之苦,哪怕是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他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听了茯邺的话,我不禁在心中暗骂:“子羽,你真是个大笨蛋!你不是说前尘往事你早已让它随风而去,早已放下了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太过执着了,要我学着放手,让自己得到解脱吗?可如今,你为何又出尔反尔地背着我为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呢?为什么要那么傻?这样做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子羽,你可知,我曾这样问茯邺:“为什么他要那么做?这样做根本不值得!不是吗?”
      茯邺说,他也曾问过你同样的问题,你笑着告诉他:“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计较这么多。在爱的世界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与她虽然注定没有结果,但只要她一切顺利,我便知足了。修成正果是她的心愿,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她,让她少受些苦。”
      这话可真让我感动。可是,你知道吗?修成正果对我固然重要,但与你相比之下它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你是我用生命在爱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受此等折磨?
      于是,我乞求茯邺替你求情让佛祖宽恕你。茯邺说,我与你情根深种,只要有我存在的一天,你便不能对我撒手,还会放下许多不可原谅的错。知我不懂,所以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一个忘川河畔默默守护的故事。原来,千年苦寒你都陪我一起受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于是,我对茯邺说:“只要他一切安好,我愿倾尽所有,即使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茯邺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有着说不清的伤痛,他说:“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如今要我亲手将你毁灭,我于心何忍?”
      我很想对他笑,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笑不出来。千万句安慰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知道,我又让他为难了。
      茯邺说:“我渡不了你,但也不忍就此毁了你。我可以把你变成一株花,但为了不引起其他事端,你每次开放只有一个时辰。你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只是我还有两个要求。”
      “你说!”
      “我想在黎明前一个时辰开放,还有,我想见子羽最后一面,可以吗?”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答应我好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求您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况且我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我泪流满面的跪在茯邺面前,哀求道。
      茯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将我扶起,温柔的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痕。他说:“不要哭了,你现在这样子让人看了心里难受。既然你那么想见他,就去见吧!他在苦海之边等着你呢!但你一定得抓紧时间,日落之时便是你最后的期限,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你,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帮了我够多的了,我真的恨感激!”
      “对我你就只能是感激吗?我不要你的感激,我不需要!你也不必谢我,因为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帮不了你!”茯邺说完便拂袖而去,语气那么生硬,但背影却显得仓惶。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其实这些我都明白,也都懂。但是,我不能!我的心太小,装不下除了子羽之外的人。所以,除了感谢,我什么都给不了,也给不起了!谢谢你,谢谢你的成全,以及一切的一切。”我在心中默念。

      从此,人间多出了一种奇特的花,这种花总是在黎明前一个时辰准时开放,黎明后便开始凋谢了。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夕梦。顾名思义,黎明前夕的梦。
      一直以来,人们都只知道这种花洁白美丽,成片开放,花期虽短,却日日开放,味甘,入药可治百病。却从来不知道———夕梦怒放,只为一人。

      没错儿!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绽放,完全是出自我的私心。因为我知道子羽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从这儿经过,这样我就能每天见到他了。我不想他感到孤独,我希望他能感应到我的存在。所以,每次开放的时候我都会很努力,我要以最美的样子来迎接他,陪伴着他度过每一个寂静的早晨,让他不再害怕往返于这条漫长又寂静的路。
      我想,即使有一天我忽然忘记了自己是谁,也绝不会忘记为他绽放吧!就算他早已把我忘记,就算他不再认得我了,我也会心甘情愿一直这样沉沦下去。
      记得茯邺曾经说过:“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可是,子羽你知道吗?我苦苦修行了上千年却只换得与你的擦肩而过,最后耗尽千年修行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再多看你一眼。

      子羽:
      忘忧没了,这个认知让我痛彻心扉。是修为还不够吗?我不知道!
      佛祖罚我四处讲经,我接受了。每天如行尸走肉般四处飘荡,我承认我的修为不够,所以放不下忘忧。
      每天我都会到忘忧消失的地方坐一坐,讲讲我四处讲经所遇见的新鲜事儿。我总有一种错觉,我的忘忧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过。
      一天,我看到了茯邺对着一株白色的花喃喃自语。仔细一听,让我又惊又喜。原来我的忘忧并没有消失,她只是以另一种姿态陪着我。
      这种花我见过,在那个山坡上!我听到人们叫它夕梦,我觉得的很贴切,很适合她。我的忘忧的确美好得就像一个梦,而我这个做梦的人宁愿深陷其中,不自拔。
      从此,无论多远,我都会故意经过那个山坡。看看那满山遍野的白花,也让这些花好好看看我。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认得出我,但闲暇时候我就会像普通的农夫一样给它们除除草、浇浇水、施施肥,我还是会对着它们说些有的没的。
      那一刻,世界就只剩下我们,没有人会来打扰,也没有人会反对。
      忘忧,就让我们用这种方式继续相爱吧!

      茯邺:
      本来只是本着救苦救难的心,才答应他的请求去见了忘忧,把她带在身边。
      谁会想到,不知不觉中心却渐渐跟着沦陷,这是我所不能允许的,我要逃。
      忽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三世情缘,所以我就她放逐人间。她走后,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我常常会问自己,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要她去承受?
      这样的心情真是糟透了,我终于承受不住,也跟着到了人间。每一世我都陪在她的身边,每一世我都看着她苦痛挣扎,却什么都不能做!
      天命难违,私自下凡已经触犯了天条,如果再改变什么,我一定自身难保。其他倒没什么,我只是怕没了我,她会更加孤独无助。
      终于她又回到了我的身边,这次历劫似乎花光了她所有力气。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瞬间纠紧,我给她讲述了因果,心想,只要她想通了,放下了,我就可以渡她。
      谁想?这却让她更加不能放手。
      我让她到忘川河里待一千年,心想她会知难而退,谁想她却一口应承了。我怎么会低估了她的决心呢?
      我放心不下,所以常常到忘川河畔走动。在那里我看到了子羽,此刻他已经是佛前坐下弟子了。我很奇怪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躲了起来。我听到他说:“忘忧,你为什么那么傻?”然后毫不犹豫的跳进忘川河。
      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更多的应该是震惊吧!
      后来听说他为她牺牲自己,我没有太意外,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自问做不到。
      没了子羽,忘忧就会一心一意的陪着我了,但她不会快乐!所以我找了忘忧,告诉她一切,让她自己做出抉择。
      她选择牺牲自己,我没有意外,只是痛心。
      看着子羽意志日益消沉,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我故意在他面前对着那株夕梦自言自语,故意泄露忘忧变成白花的秘密。我看到他欣喜欲狂的奔向那个山头,泪流满面。我知道,他真的压抑了太久!
      我也每天都会去那个山坡,每次都躲在暗处,可能是他太过认真,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暗处的我。看着他细心的给她浇水施肥除草,我很是欣慰。这片天地合该属于他,以后我不会再来!
      忘忧,这样的朝夕相伴,你还满意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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