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阙歌之仁孝传》七夏流影

3、第三话 只是未到伤心处

　　康熙四十七年，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十八阿哥，我最小的孩子生病了。
　　“娘娘，您歇一会儿。我怕你的身子会受不住啊。”平儿跪在胤祄的床前。我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合眼了，此时我的眼睛已经无法再形成焦距了，所有事物在我眼中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是我的手还本能地握着胤祄的小时候。
　　前天京城一带久旱逢甘霖，下了一场大雨。胤祄和他的两个哥哥在雨中嬉戏玩耍，傍晚时便发起了高烧。已经三天了，胤祄的高烧还没有退去。太医说如果十八阿哥还这么烧下去纵使性命可以保全，但是也会留下痴呆症。
　　胤祄昏睡时，口中含含糊糊地喊着皇阿玛，现在他连念一声皇阿玛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晚玄烨从塞外匆匆回宫。
　　“我的儿啊。”玄烨抱起胤祄，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用满是泪水的脸去蹭胤祄苍白又带着点病态红晕的脸颊，“胤祄啊，你不是还要陪皇阿玛去围猎的吗？怎么现在却躺在这儿啊！你起来啊……”玄烨将他越抱越紧，我怕胤衸会被他弄伤：“皇上，胤祄现在病着呢。等他病好了……”
　　就在这时，玄烨突然放下胤衸，大喝一声：“把胤禑和胤禄这两个混账东西给我绑来！”
　　我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玄烨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抬腿就给他们每人一脚。他从外边回来连马靴都来不及换下就赶来承乾宫了，现在他又是卯足了劲儿往他们身上踹的。他们的痛可想而知。
　　我连忙抱住玄烨的腿，哭道：“皇上，胤禑和胤禄他们也不是有意的。你要怪就怪我这个做额娘的吧，是我没照看好胤祄……”
　　同样是他的孩子，他对胤祄的偏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记得当时我刚生完孩子，玄烨进来看我，当产婆把新生的十八阿哥抱给他看时，他的眼睛都放光了，他兴奋地对我说：“静芳啊，上苍带我不薄啊！”那样幸福满足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玄烨望着两双惶恐不一的眼睛，恨恨道：“若你们的皇弟有什么好歹，你们两个就给他陪葬去吧！”这两个孩子估计是被吓到了，连求情都不会了。这也是他们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的皇阿玛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分明从玄烨的话中听出了杀机。
　　此时，我方才清醒过来：“皇上，胤禑和胤禄也是你的孩子呀。他们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呀！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
　　玄烨深深地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胤衸道：“不一样……不一样！他们怎么能跟我的胤祄比！所有人都不能跟我的胤祄比！”
　　我实在无法想象胤祄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从胤衸呱呱坠地开始，他就把自己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教他说话、教他走路、教他识文断字、教他骑射、教他音律……什么事情他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他人。他一反祖制，将胤祄养在承乾宫，他说孩子还是有母亲的照顾好。每次胤祄生病，他都比我还要焦急。他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直到他痊愈。
　　这样一个孩子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接下去几天玄烨一直陪在胤祄身边，喂他喝药，给他讲塞外的各种奇闻……但是玄烨的真心祷告还是没能留住胤祄幼小的生命。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胤祄走的那天玄烨如一头受伤的狮子般在承乾宫里咆哮。
　　他捶胸顿足，歇斯底里：“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的胤祄都要抢走！你为什么要把我身边的人都带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连悲伤都忘记了，我只是为眼前这个发狂的男人难过。
　　玄烨抱着胤祄，不让人任何人靠近他身边。时值九月初头，夏日的暑气还未散尽，胤祄已经隐隐开始有味道了。任凭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让胤祄下葬。他只说：“胤祄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他就会醒的……”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要吵着他睡觉，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承乾宫。
　　这期间德妃来劝过，宜妃来劝过，王公大臣们也都来劝过。只是玄烨像是迷了心窍一般，听不见任何人的进言。
　　这样拖了两日，太子以给皇弟送汤药为由进了承乾宫，乘玄烨不备一把夺过了他怀中的胤祄，交予宫人入殓。
　　此时的玄烨已经两日多不曾进食，反应已经迟缓了很多。待到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大发雷霆，斥责太子无兄弟爱，不念手足之情。经过众人苦苦劝说，他才打消了要废黜太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