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隔墙有耳》呆塔

7、他是我哥

　　花大侠入江湖不久，名声不大消息自然也是最最不灵通的了，甚至他那个做为文人的三哥所知道的江湖佚事也比他多得多得多，所以当啊月憋红了脸鼓着腮吼出那句‘一溪道人是我哥呀！’的时候，花大侠整个人是呆滞的。
　　而花无双，只是抬着眉一幅似笑非笑的相子，狐狸眼时不时地瞄一下啊月。
　　啊月心里着实担心地很，他是真怕这花家老三在哪见过他。不是作为宫女的啊月，而是作为鬼见愁的兰月。
　　“是义兄！”啊月下意识地避开花无双的视线，认真地看着花大侠，“他救过我的命，还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啊月道。
　　见花大侠还呆呆愣愣地没回过神来，便又补了一句：“他算……是个好人。”
　　花无双又是眉一挑，不作声，却是明显不信的样子。
　　啊月急了，他有许多的事没说出来，但说出来的，却从来不是骗人的，幼年时的那段记忆他虽不愿想起，但确是因着碰上了那老不死的才得以长成现在的啊月，他兰月儿，虽然不敢说是重情重义的汉子，但有恩报恩这等大事，还是没敢忘的。
　　虽然成年后，他已屡次救过那老不死的性命，但也许是因为这样，两人才能成为朋友。
　　“是真的！”啊月一急，说话也就有些冲了，眼瞪得老大，这回他不看花大侠，改看花无双：“我母亲刚离开我那会儿，我还小，老受家里兄弟姐妹欺凌，那时候他还没出家，是远亲家的一位哥哥，会些功夫，那阵子正好借住在我家，我央求他带我走，他答应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照顾我，再后来……再后来……”
　　“再后来怎么了？”花无双兴致勃勃地问，他这人爱听故事，真的假的编的造的以往的如今的，书里的，外头流传的，只要是故事，他都愿花时间去听，所以他真好奇那时候的一溪道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也因着他喜欢听故事，所以一直知道一溪道人这人很坏很坏，虽然不至于奸淫掳掠，但杀人放火却是绝对做过的，他虽在翰林院呆着，不过刑部的卷宗他卷卷都认真仔细地读过，关于一溪道人此人的案子，大大小小，不下百件。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带着个小丫头片儿离家出走——真是匪夷所思呀匪夷所思……
　　啊月张了张嘴，他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这些往事。他下意识地看向花大侠。
　　大侠此时眼神清澈，一瞬不瞬地回看着他。
　　啊月眉一皱，会是因为他吗？
　　“再后来怎么样了？”花无双不耐烦地再催了一遍，只是啊月还在犹豫着再往下说点还是编点什么蒙混过关的时候，花大侠发话了。
　　“三哥，”花大侠不满地瞪了一眼他三哥，之后便直直地盯着啊月：“我信你。”
　　若啊月真是个姑娘家的话，这时候该感动得热泪盈眶了，事实上，他已经热泪盈眶了。
　　他从小就爱哭，现在想起来，要不是他那时候哭得太惨太无助，估计一溪道人也不会真答应了带他出走的。
　　因为这一出走，便是与举世为敌。
　　啊月难得这般正经，站直了身板，朝着在坐的花双拜了下去：“我义兄为人虽然嚣张了些，坏事也干了不少，但决不可能大胆至斯，常娘娘的事，还请花大人查个明白，还我义兄一个公道，啊月在这里先谢过大人了。”
　　花无双无动于衷。他还想听后面的故事呢。
　　花大侠不忍，他不如他三哥精明，想不到深一层的意思，见这姑娘能知恩图报，识情识义，怜惜之余，不仅多了些钦佩，于是想也不想，一个跨步走上前，扶起啊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帮你！”
　　大侠话不多，不过句句感人心沛呀……
　　啊月一想到自己将来是要跟这么个人过的，心便一阵一阵雀跃，只是这种时候，高兴开心的事，实在不应该挂在脸上让别人看见。
　　于是啊月低下了头，捂住了嘴，肩一抽一抽……他在笑，可迟钝如花大侠，总以为‘啊月姑娘’在哭。
　　到底是个姑娘家。
　　花大侠叹气。
　　“采儿的事，本来就要查个清楚的，若不是一溪道人自然是好，若是……”
　　若是……
　　花大侠突然之间想不出来，若真是一溪道人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是要为采儿报仇讨公道么？可那样的话，啊月姑娘必定会伤心，甚至会恨……可若是为了啊月姑娘网开一面……那又怎会对得起无辜屈死的采儿？
　　花无双看着他那傻缺的五弟眉头皱起，眼里神色慢慢变得复杂，心里便也就有了些计量。
　　他五弟初初入江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瓜，他虽然对花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自家兄弟总归还是要顾好的，这啊月……
　　这啊月，不管出于何因接近五弟，总也要提妨着些的。
　　“啊月姑娘既然是从常驻轩里出来的，那常淑妃遇害一事，也想必有自己的看法了。”花无双乜着眼问。
　　啊月点头，这时候，他尽量表现得很正经，他本身已经很配不起花大侠了，这时候，便要乖巧一些，懂事一些，偶尔要装装可怜……当然，也不能表现得太笨。
　　“我跟哥哥走过一段时日的江湖……”啊月道，脸有些红，大概是想到自己嘴里所谓的‘走江湖’不过是在街头茶肆卖艺维持生计而已，根本算不得闯过江湖，于是小小地羞愧了下，又接着说道：“听哥哥说过一些江湖佚事，知道杀死常娘娘的那东西，叫峨嵋刺……”啊月说着，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踌躇了许久，才又道，“听说是女人家才用的兵器……”
　　花大侠唇一抿有些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花无双本也是要笑的，却还是瞪了他那笨蛋弟弟一眼，又看向战战兢兢红着脸往花大侠身上看的啊月：“你可知一溪道人用何兵器？”
　　啊月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江湖传闻，一溪道人单刺走天下，手下鲜有敌手，这话，啊月姑娘不知道么？”
　　啊月眼大瞪，怎么一溪道人这么出名的么？
　　于是摇头，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哎……
　　“那啊月姑娘可曾听说……啊，应该是没听过才对，”花无双又道，眉一挑，好笑地看着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啊月：“本官听某人提起过，那刺长一尺一寸，重六两七钱，轻巧却锋利非常，与传闻中一溪道人所持的那一柄，有七八成相似。”
　　啊月瞠目结舌。
　　他都不知道这人才死了一两天，花大人就查出了这许多……居然还跟他端起了官腔？
　　啊月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却没法说出口。
　　一溪那老家伙的刺，他是见过的，真的就是一尺一寸长，六两七钱重，而且，他也确实是见过，杀害常采女的那柄刺。
　　太像，所以他才不肯相信真是一溪。而且他还相信，花家三哥也这么想。
　　花无双一直盯着啊月的反应，无奈啊月从头呆到尾，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表情，让一旁的花大侠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不舍来。
　　“三哥，啊月是个姑娘家，你别……”
　　花大侠这一出声，啊月便嘴一扁，像要哭出声来了。
　　于是善良的花大侠心软了，暗地里瞪了他三哥一眼，带着吓懵了又哭傻了的啊月走了。
　　花无双在后头叹气，吩咐让人准备屋子。
　　之后，夜半，三更，无人时。
　　皇城花宅出来了两个人，身形相似，方向一致，就是，出门……咳，翻墙的时间不太一样。
　　一个是子时刚过，另一个，却是近寅时才动的身。
　　主屋里，花无双理理衣袍，对着前来回话的老仆人道：“让他们折腾去吧，盯着别让五少爷惹事就好。”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