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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薛蟠重生 ...


  •   藏地复杂多变的气候和高原奇特多样的地形、地貌,是当地民族不服皇朝教化的倚仗。每次叛乱,朝廷派军过来,总会在开战前就因为种种自然因素导致军士们大幅度减员。

      但天朝的臣工们很是聪明,兵员不够,那就继续派,适应不了,那就提前抵达慢慢适应,战争减员,那就就地补充,历年来流放到藏地的人口可是不少的。

      自本朝太祖皇帝定鼎乾坤,藏地历来是朝廷罪民流放之地,战事不起时,流放的人就充劳役,战事起时,流放的人就披挂上阵,或戴罪立功,或埋骨沙场。干燥的高原荒漠中,渗透了多少人的血与汗。

      薛蟠提着手里那把已经卷了刃的大刀,胸腔起伏,心慌,气短,眼前一片血红,耳中除了嗡鸣声,就是马蹄声、嘶喊声和刀刃相接的声音。

      他记不得已经多少次走上战场,也记不得来到藏地后经历了多少次这样几乎有死无生的场合,他只知道他现在头疼、头晕、全身乏力、行走困难,面对着脸色黑红的藏民们凶狠的攻击,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闪避,只是凭着本能在动作着。

      “嘶”地一声,薛蟠感觉到身上似乎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暖暖的液体急速蹿出,也将他的生命一点一滴带走,这一刻,薛蟠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心中有着无尽的遗憾。

      他以为,他就要坚持到底了,虽然具体的战况像他这种作为炮灰存在的最底层的罪兵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但每次冲杀在第一线,薛蟠还是能感觉得到藏民们一次比一次的凶狠,一次比一次的歇斯底里,这恰好证明了藏民们的抵抗已经到达顶点,只要撑过去,藏民们将一败涂地,他也就能脱罪回京,再不用在这里苟延残喘,可惜……

      最后一刻,薛蟠已经不知道身上又多了多少道伤痕,他只知道在他无力闪避的那一瞬间,身周几个藏民手中的兵刃同时朝他挥了下来。

      失去了感觉,失去了控制力的薛蟠,眼睛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被封为“抚远大将军”的四皇子,带着亲卫们直奔敌阵,斩杀藏地反叛土司后,威风凛凛地举刀欢呼得胜的场景。

      也罢!这辈子做过的错事太多,无从弥补,唯死而已。

      生命渐渐消逝的瞬间,薛蟠脑海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他那荒唐任性的一生,赔上了薛家家财,赔上了妹妹的前途,赔上了自己唯一没出生的孩子,最后,几乎众叛亲离。

      想起薛家落败后贾府众人趋炎附势的嘴脸,想起母亲的伤心失望,想起妹妹宝钗冷漠绝情的神色,想起夏金桂丑恶的脸庞,想起香菱难产时痛苦的表情,还有那刚出生甚至没发出一声婴啼就没了气息的儿子,薛蟠后悔了,若能重头,此生必不蹉跎!

      喧嚣的战场已与薛蟠无关,薛蟠只觉得身子一阵轻盈,似乎随着微风飘荡,不知要往何处去,渐渐地,渐渐地,连意识都不再清醒。

      以为就此踏入轮回的薛蟠却在一个娇软的叫声中慢慢醒来,瞪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薛蟠本就不甚聪颖的脑子登时纠结成一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面前肌骨莹润,脸若银盘,眼如水杏,小小年纪已经初显牡丹国色的三、四岁的小姑娘,薛蟠彻底懵了。

      难道他在战场上其实还没死?那又是什么人把他救下送回的金陵?他家的祖宅不是在家业落败后都卖了出去么?面前这小姑娘是谁?长得这么像妹妹小时候,难道宝玉又回来与妹妹生了个女儿了么?

      失神中的薛蟠整个人都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姑娘发现自己被冷落,不乐意了,娇嫩嫩的嗓音喊得更加大声,还附带不那么淑女的动作——掐了薛蟠一把。

      刺刺的疼痛让薛蟠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与此同时小姑娘的话语终于传入他的耳中,那一声“哥哥”让薛蟠犹如被雷劈了一道,再次呆住了。

      喊了这么久都不见薛蟠理会她,小姑娘终于受不住了,眼里憋着泪,委委屈屈往外间走去,恰恰在外间遇到薛夫人,立时表情可怜兮兮地对着薛夫人道:“妈妈,我怎么喊,哥哥他醒过来这么久都不理我!”

      “莫哭,莫哭,咱家姑娘这样可爱,哥哥哪里舍得不理,哥哥平日最疼宝钗了,来,跟妈妈一起去看看哥哥是怎么了!”薛夫人说着,一手拉着薛宝钗,身后跟着端着药碗的丫鬟,走进薛蟠的屋子。

      薛蟠呆愣的双眼在看到年轻了有二十岁的薛夫人,眼睛渐渐有了焦距,嘴里喃喃道:“妈妈,妈妈……”

      听到薛蟠的叫唤,薛夫人加快脚步,来到床前,一把搂住薛蟠,眼圈立刻红了,带着哭音道:“娘的心肝宝贝儿,你可算醒了,日后可要听你爹的话好好用功,莫再贪玩!不然再有下次,娘也陪着你一块儿受罚算了!让你不知道娘的心疼!”

      薛蟠感受着母亲久违的馨香温暖的怀抱和无条件的疼爱纵容,双眼一涩,前世今生所经受过的委屈、悔恨,都在这一刻,化作滚滚泪珠,从眼中滴落,带着一丝压抑的哭声,从埋在薛夫人怀里的小脑袋嘴里“呜呜咽咽”地传出,似乎要哭尽所有的心酸痛苦。

      薛夫人听着儿子的哭声,感受着那渐渐渗透进衣服内的泪,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抱着薛蟠一块儿哭将起来,连同拉着薛夫人的衣角跟进来告哥哥状的薛宝钗,也被薛夫人和薛蟠俩人哭泣的架势给吓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母子三人的哭声,好不凄凉。良久,薛蟠终于将心中的苦闷发泄完毕,也将自己的处境给想了个清楚,不好意思地就着薛夫人的衣服蹭了蹭脸蛋上的泪水,薛蟠打了个嗝,深吸了口气,这才抬起头来,伸出小手给薛夫人拭了拭泪,嘴里安慰道:“妈妈莫哭,是蟠儿做错了,爹爹罚得对,蟠儿日后再不犯了,一定好好用功,给娘和妹妹争脸面!”

      薛夫人听着薛蟠的话,心里软成一汪水,平日里虽然不舍得儿子受苦,对夫君管教儿子的严厉也多有微词,但为人母者,终归是希望儿子有出息的,如今见得薛蟠经此一遭,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不见以往受罚后的怨怼和对父亲的惧怕,也不见对进学的反感,薛夫人心里真如夏伏天吃了冰,说不出的舒爽。

      一旁立着的丫鬟同喜,也笑着恭维道:“夫人这会儿可安心了,少爷懂事了,姑娘又听话孝顺,日后好日子长着呢!”

      薛夫人听着同喜的话,心里更是欣喜,摸了摸薛蟠的小脑袋,把宝钗也拉进怀里,嘴里感叹道:“娘就你们这双宝贝,只要你们好好的,要了娘的命都没事!”

      薛蟠闻言心里一涩,知道薛夫人这话说得再真不过,前世的他肆意妄为,任性骄纵,虽然有部分是薛父早丧,兄妹俩幼年失怙,薛夫人太过纵容所致,但薛夫人却是在他每次出事后给他善后,费尽了家财,最终连带家业都被人诓骗了去,而他却依然懵懂,都是成亲的人了还依旧活在薛夫人的羽翼之下,最终变本加厉,闯出来的祸再无转圜的余地,家财散尽再无人出手相助,以致他被流放充军,妹妹守活寡,薛夫人临老无依。

      把曾经的过往牢牢地刻进心底,薛蟠自重新睁开眼睛那一刻起,终于确定了此生第一个目标——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命运,给妹妹找一个好夫婿,好好孝顺薛夫人。

      至于薛父,因是患病去世,薛蟠也只能争取日后再不惹薛父生气,好好孝顺薛父,看看能否延缓薛父的病情了。

      若是前世薛父能多活几年,他们薛氏一族想必也不会败落得这么快,他纨绔无能是一个原因,但薛父去后人走茶凉也是不可忽略的一个重要因素。

      经历了生死,虽然薛蟠仍旧是那个心里没几个弯绕的呆霸王,但好歹多出来的这十几年经历,还是让薛蟠对世情多了些见识。

      不说薛蟠心里千百个念头地想着,薛夫人见薛蟠这次仿佛开了窍一般,心里欢喜不胜。之前因薛蟠被薛父打了板子,高烧不退,薛夫人进门多年只此一子,自然待薛蟠如珠似宝,薛蟠一病,薛夫人就一门心思地照顾薛蟠,亲力亲为,再顾不上其他。

      却不料这一疏忽,后院里那几个不安份的立马就冒头了,引着薛父连着好些日子没进正房的门。薛夫人可是又气又恨,虽然这些年对后院管得严,没冒出庶子庶女,但也是因着薛父镇日走南闯北,照顾生意所致,如今薛父为了管教儿子,把生意重心放在金陵,却是不那么好控制那几个姨娘了。好在儿子如今懂事儿了,总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薛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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