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圆舞曲》少小南州

1、第 1 章

　　“喂。”
　　【还喂什么？你到哪了？这么老半天的，拖拉什么呀？这都快几点了啊？！】
　　“……哦，这就来。”
　　切掉电话，曲航转了转脖子，实在找不着还有什么柜台需要逛，干脆扭了身朝儿童玩具区走了去。总之能挨多久挨多久吧，好过一早跑去那劳什子的同学会，被那些个八百年没见过面了的老同学烦叨。他烦这个，也正因为这个，才从来没参加过类似聚会。今天之所以答应了去，也完全是出于无奈，坏在他有求于人，这才没办法被迫应约的。
　　哟，现在的孩子还真不是一般幸福，瞧这些小玩意儿，还挺逗。曲航随手抓了只会翻白眼的橡皮鸭子，捏在手里“呱呱”叫了两声。还没来得及乐，脚下就被一股力道给拽住了。
　　一回头，一个半大的小鬼，怀里抱了只长耳朵毛绒狗，一手死命捏紧了曲航的裤管。眼见着两串透明的鼻水沿着嘟起老高的小嘴上滴答下来，曲航没敢反应什么，便听着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声——
　　“哇呜……哇……爸爸……呜呼哇啊呀……”
　　我还“呜呼哀哉”呢！哭都能哭这么精彩生动！左右观望了下，貌似是个没人认领的“失物”……翻了个白眼，曲航实在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超市里头招人注目，于是赶忙蹲下身来，决定先把灾源控制住要紧。
　　“小朋友，别哭别哭，爸爸呢？”
　　“呜呜……爸爸……哇啊……爸呜哇……”
　　没辙，再哭下去要唱上了。曲航耐着性子想法子，低头看着手上的橡皮鸭子，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捧到小鬼面前来献宝讨好：
　　“不哭不哭，叔叔给你鸭子，看——”
　　使劲一捏，橡皮鸭子翻了个白眼儿，“呱呱”叫唤不停。小孩的哭声跟着减弱。
　　嗯，很好，果然对付小鬼都得用这亘古不变的办法。曲航趁胜追击：
　　“好乖，不哭了，拿好鸭子，叔叔帮你找爸爸好不好？”
　　乖巧地接过鸭子，那孩子可怜巴巴地哽咽着，左右扫视着曲航和刚到手的鸭子，很是担心哪一个会跑掉的样子。
　　带着小鬼左右转了两圈，实在摸不着头脑。想从小鬼嘴里挖出什么可靠的信息，那简直是天方夜谭。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没功夫继续这么耗下去了，曲航把孩子带到服务中心，交给几个负责人，赶忙撒撒手走人。
　　商城里出来，转了个街角，就到茶餐厅了。找到包厢号，才一开门，就听着以彭乐新为首的一连串招呼上来：
　　“我说你小子可算来了！”
　　“好样的啊曲航，好几年都愣是没请到您大驾呢！”
　　“迟到了可得罚酒啊！”
　　“还当你人间蒸发了呢。”
　　曲航一概以呵呵一笑回应了过去。意思意思喝了几杯罚酒，总算安稳坐了下来。
　　今天是校庆XX周年，照曲航的视角来看，这不过就是一场变相的勒索。校方那些高层，在校的时候把你个个训得像孙子，这会儿为了拉赞助谁他妈都成亲儿子了。不过曲航没意思去鄙视他们，他没那么愤世嫉俗，即使是多么恶心人的行为，在他看来也是漠不关心的。就只是觉得特麻烦，他没这个心思应付。所以他当初答应彭乐新的时候是事先声明好的，只参加最后的班级聚餐，坚决不去学校凑那些传说中的成功校友们的热闹。
　　几杯啤酒下肚，曲航有点燥得慌，刚掏出烟来准备换口气，就让一旁的女同学打断了动作：
　　“喂！有没有公德心啊曲航？这边儿有个孕妇呢，收起来收起来！”
　　抬头看见她所指的孕妇，竟然是他们班当初被称作男人婆的团支书刘芸，曲航不可思议的同时，忙收起烟包，不迭地道着恭喜。
　　刚问道怎么挺着大肚子来聚会也不见那孩子他爸跟着随护随护，身后就响起熟悉至极的声音——
　　“谁说孩子他爸没来护驾的？这不紧跟着么。”
　　曲航愣了愣，手指头来回指着发声的彭乐新和那挺着肚子笑得羞涩的团支书，半天才吐出话来：
　　“你、你们…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来没听说……”
　　彭乐新坐下身来的同时狠拍了曲航肩背两下，语气很是不爽：
　　“你小子一毕业就玩失踪，我结婚那会儿给你下了几道金牌也没见你露个面，别说是刘芸，哪怕是我娶了头猩猩回家，恐怕你小子也不知情……哎哟——”
　　“说谁猩猩呢。”刘芸拍了他一记后，朝曲航笑了笑：“你别听他没正经。对了曲航，听说你毕业后去了临江？什么时候回来的？”
　　曲航轻点头：“随便瞎混呗……年前就回了，那会儿忙着找工作，也没什么心思跟朋友联络，接着一忙起来，自然就忘脑后了。晚了点，还是得跟你们说声恭喜！”
　　彭乐新老大不乐意地斜瞟着曲航：“我看你是就算有空，也没打算要跟大伙儿联络吧。”
　　曲航失笑：“能那么绝情么，是真没空……”
　　“哎你别理他，那臭毛病……”刘芸笑着推开丈夫，把曲航扒了回来继续话题：“那这边工作一稳定，是准备待下来不出去了吧？”
　　“嗯…”曲航低声应着：“大概吧。老大不小了，家里俩老催得紧……”说着不免无奈笑笑。
　　刘芸愣了愣也不由得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要准备孤独终老的呢。”
　　曲航因她的话愣住半刻，随即回神摇头苦笑：“呵，没办法。”
　　“有对象了吗？”
　　“……还不算吧，见过几回面，还没定呢。”曲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别光说我了，说说你们吧，预产期什么时候？”
　　“还早，得到6、7月呢。”
　　“哎我可先说好了啊，我结婚你小子遁了，这孩子出世你要再敢没个影子，我可不饶你啊！”彭立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威胁。
　　曲航忙点头笑：“当然当然，我还指望着当干爹呢。”
　　之后三人说笑了一阵，差不多吃吃喝喝也够了，和其他同学也该叙旧的都叙过了，曲航想想也差不多该把事情办好早点回去了，于是拉了彭乐新到阳台说话。
　　事情其实很简单，也就是曲航被公司领导勒令在他的母校里找一个生化权威，到他们公司做个演讲。按说这原本不是什么复杂的事，随便花点钱并不难办，但关键就在公司领导身上。曲航的直系领导，正是他的堂哥，并且很不凑巧的，该堂哥知道曲航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不少学生化的朋友，于是，这近水楼台的好机会，领导自然不会浪费，结果就变成——完成这个任务非曲航莫属了……
　　彭乐新还没听曲航把话说完就老大不乐意了起来：
　　“我记得那会儿跟生化院那帮人最熟的不是我，是你才对吧？怎么临头找起我来了？”
　　“我多久没回来了啊，要能联系上还能麻烦到老大你？而且你也知道我，拉人情这种事，我实在是不擅长，万一让我搞砸了，以后想补也补不回来。何况你这不是近水楼台么。”
　　那最后一句，曲航是直接套用了当时他堂哥指派任务给他时的原词原句。彭乐新是他们班唯一一个毕业后留校任职的，这要找老师开讲座的事，交给彭乐新那才叫真正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只是彭乐新却不以为然地白了他两眼后，应话：
　　“按说这事倒也不麻烦，不过要真想找那些实验室里的老头子，怕是不容易。你是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教授摆起学问架子来有多恶心人，反正你是别指望我去拉这个脸……”
　　“拉什么脸？”刘芸中途插了进来。
　　彭乐新啧了一声：“我说你一孕妇怎么就不能老实点待着呢？”
　　刘芸摆明了不要搭理他，直接朝曲航问话：“说什么呢？还不让人知道哪？”
　　曲航实在觉得这夫妻俩挺逗乐的，笑着应：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们家老彭帮个小忙，不过咱彭老师好像不大乐意……”
　　刘芸回望彭乐新，后者皱着眉头把话丢出来：
　　“突然让我找个生化权威给你开讲座，还得是廉价又有名望的……我说你这人也太损了点，你让我一时间哪儿找这么物美价廉的主？”
　　什么物美价廉？他当是超级市场买萝卜还是怎的？曲航心里哭笑不得。正想着该怎么跟他说得清楚些的时候，刘芸却突地接下了话——
　　“不是有个最合适的人选么？”
　　彭乐新纳闷了一声：“谁？”
　　刘芸神情莫测地笑笑：“还能有谁？说到生物化学，不管权威不权威，第一个想到的就该是原有本原师兄啊！”
　　彭乐新稍一回忆，立马拍着大腿乐：
　　“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原有本记得吧？哎我记得那会儿常找你们过去帮忙整电脑的，不就是他们那班么？后来还得过什么奖的那个。”
　　曲航顿了顿首忙点头：“嗯，记得。不过……”
　　“没问题没问题，那些老古板教授我是没办法搞定，不过这个就绝对包在我身上吧，保准给你顺利达成！”彭乐新乐呵着拍了拍曲航的肩膀，不忘回头称赞出主意的刘芸：“还是我老婆聪明，来亲一个……”
　　“彭乐新你是皮痒了吧！”刘芸红着脸一掌拍开他，躲到一边。
　　吃了憋的彭乐新立马跌回曲航身边，撇着嘴咕嘟一声：
　　“知道我刚才为什么用‘母猩猩’来做比喻了吧……哎哟！”
　　“彭乐新你给我站住！”
　　望着追打起来的两位老同学，不，现在得称他们为两口子了，曲航没由来的感觉有些闷骚的惆怅。
　　转眼，以往那些奔跑在校园草地上无忧的男孩女孩，居然已经都到了当父母的年纪了……只是自己，这么多年头过去了，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无论哪方面来看，竟仍是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岁月，其实残酷的，不是它的过于匆匆，而是自己的泛滥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