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木子子远2

1、①

　　夜之卷
　　深夜，12点，合欢路，子夜酒吧
　　光影剧烈地旋转，撞击，破碎。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嘶吼，此起彼伏的尖叫，把鬼吵醒的迪斯科，每一秒都撕心裂肺地似是世界末日。说不清是混沌的光影、恼人的怪叫还是内心的厌恶，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四肢却更加疯狂地纠缠着冰冷的钢管，做出种种扭曲地不似人类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是畸形婴儿变态的骨头。她想呕吐，但她只能勾起鲜血似的红唇。偏头，45°，刚刚好，让一半苍白的脸蒙上破碎的灯光，另一半隐在黑眸里，三分波光，三分冷漠，勾魂摄魄。
　　等她下了场，台下冒着绿光的眼睛还是紧紧抓着她，不要命的尖叫还是锁着她。她端起一个妩媚的表情符号，姿态妖娆，隐没进黑暗的屏幕中。“切，不过是个舞女……”她听见刚才还满脸堆笑的Ms王的小女助手的嗤笑。但她没有转身，没有质问她刚才说了什么，甚至连一个回头都不肯给予——绝对不是鲁迅‘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这种多么崇高的想法，仅仅是她明白，这没意义。她，是个舞女，这句话早就成了她的魔咒，她的身体，她的心灵。
　　‘Cause life’s like this.
　　That's the way it is.’

　　“呦，今天状态不错嘛！”Ms王是子夜的吧主，苏菲的顶头上司。大波浪酒红色卷发，魔鬼身材，修长双腿，平凡的脸却有一双——哦，对了，“一顾生辉，再顾倾城”——的眼睛，原谅她比国足的脑容量还小的词汇量吧，舞女只要会跳舞就够了。Ms王今天穿了一条大V领包臀紧身红裙，成熟女人的曲线尽显无疑。其实，说实话，Ms王比她更有资本，苏菲的舞还是Ms王教的，半年学成，Ms王说她是天生的舞娘，苏菲觉得Ms王才是真正的key。
　　哦，对了，Ms王还有个身份——苏菲的合法监护人。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Ms王不是苏菲的母亲。苏菲没有母亲。却有个张妈妈——馨安苑的院长——其实苏菲更爱叫她秃子，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毛不拔'。

　　命运改变在十六岁。
　　那年，还是高中生年纪，但她只能辍学打工。九年义务教育嘛，说白了就是“现实九年，过期不候”的高阶过家家。就能见之后，像她这样的孩子即使考上了也没戏。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新的□□到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火烧到了大街小巷，让未成年人工作？你在说笑吗？
　　‘shit！’再被第36家餐厅拒之门外后，她气闷地吐出一口浊气。而Ms王刚好就从那家川菜馆里出来，愣了愣，她笑了“Hey，girl，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工作？”说是疑问句，却用肯定的语气。偏偏那时候，苏菲还真的无法对她生气。
　　顺理成章地，留在“子夜‘工作，从waiter兼学徒到伴舞再到可以独当一面的舞娘。听了苏菲8点档似的故事，Ms王同情心一个泛滥，成为苏菲的监护人在苏菲还没反应过来时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事后苏菲反应过来——喂喂，真的有问过我么？
　　——有什么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Ms王露出了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偏生让苏菲心中涌起一股不知名的风，暖暖的，咸咸的。
　　其实，Ms王是很好的监护人，她是真心待苏菲的。对于馨安苑长大的孩子，对于人们眼神动作的敏感度已经接近狗狗的鼻子。Ms王的眼神是很温暖的，笼罩着一层氤氲的光明——这让苏菲又希冀亲近她，又怕灼伤了自己。后来，Ms王融入了苏菲的生活，苏菲也成了Ms王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出现，说不定苏菲会愿意叫她“妈妈”。
　　但是，生活这东西残酷得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