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努鸟之怒》花轮bcfhkmw

2、第一章

　　“流血是件容易的事，注入却要麻烦得多。”
　　伊恩一边轻轻念诵着主教多年前说过的这句话，一边放下手中的短鞭，自我的鞭笞已经结束，圣鞭终于饮饱了魔血。伊恩皱着眉头，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习惯这种痛楚，但她已经不会再哭了。
　　伊恩是神的弃儿，甫一出生就背负着罪过。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甚至连伊恩这个名字是从何而来，她也完全没有印象了。主教说，这是神的惩罚，因为她的体内流淌着恶魔的血液。
　　圣鞭上还能隐隐嗅到一丝血腥气，但伊恩摸摸后背，那里仍然光滑如玉，正是这个事实让伊恩相信了主教的话。
　　这条短鞭与寻常苦行僧所用的看起来并无二致，光滑坚硬的手柄连着千万条细细的丝线，如同少女的黑色秀发，如果只是轻轻地用它拂过脸颊，只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一旦用力地拿它在自己身上打一下，你会期望这辈子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微风。
　　那些经常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的苦行僧们相信鞭笞自己可以净化灵魂，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伊恩此刻早已成为世上最纯洁无瑕的灵魂。从她听了主教的话开始鞭笞自己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十年，她每天晚上损失的鲜血都足够装满一个酒杯，但每一次鞭笞都不会留下伤痕。事实上，伊恩无论受到什么□□的伤害，都不会留下伤痕，仿佛是不死之身。
　　如此令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却是邪恶的象征。
　　“你是恶魔的孩子，伊恩。”当主教带着悲悯的神情向伊恩说出这些话时，他的双鬓还不像今天一样雪白，“但你仍有一半是人，这就是神留给你的机会，我们的父并没有放弃你。这条圣鞭受过祝福，它能将世间的一切邪恶吸纳，倘若你能够用它将体内的恶魔之血吸光，我的孩子……”他露出了鼓励地微笑，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那时，你的伤口将不会再轻易愈合，你将背负神圣的伤痕，让你的□□和你的灵魂一样纯洁。”
　　“可是啊，流血是件容易的事，注入却要麻烦得多。”他俯下身来，直直地注视着伊恩，背后的圣光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将他的双眸深深地藏了起来，“圣鞭的试炼并不仅限于□□，还加诸于灵魂。净化的过程将是漫长的，圣鞭会用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吸纳恶魔之血，在它结束之前，你每一刻都有可能会质疑它的作用。但是，不要怀疑，我的孩子。终有一天，你将看到它在你身上留下的伤疤，并从此成为自由之身。”
　　伊恩虔诚地将圣鞭放在柜子上那尊小小的圣母像前面，望了一眼正指向晚上十一点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她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冲干净背后不多的血迹，然后穿上了瑞秋留给她的衣服。
　　伊恩的邻居是个在服装公司工作的女孩，对于时尚有自己独到的品味，虽然比她大许多，却与她十分要好——伊恩这样的姑娘，又有谁会不喜欢呢？伊恩这种不注重穿衣打扮的性格有一阵子差点把她憋疯：“天呐，再没有比看着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穿灰色衬衫更让我揪心的事儿了。”所以昨天，当伊恩扭扭捏捏地以约会做理由求瑞秋借她几件衣服时，后者简直比自己要结婚还兴奋。
　　瑞秋的品味确实不俗，至少在伊恩看来是如此。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镶着花边的衬衫袖口和衣领恰到好处地避过了灰色大衣的遮盖，于庄重中透出一丝典雅。两个姑娘的身材一样完美，所以瑞秋的衣服穿在伊恩身上也一样的合身，一样的凹凸有致。瑞秋对此还不够满意，她认为这样的穿着对于年仅十八岁的伊恩来说仍然显得过于拘谨，但伊恩却认为恰到好处——她相信自己将要面对的那个家伙不喜欢过于招摇的姑娘。
　　她好容易才搭上一辆计程车，来到第四大街，然后沿着佐佐木寿司后面的小道向深处行走。这条小巷离红灯区只有三个街区的距离，属于“库里昂”家族的势力范围，由于遭到对手“小丑帮”的打压，手下的混混们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常常会有因囊中羞涩而被窑子拒之门外的穷混混路过这里。小巷里只有一排路灯，相互之间隔着很远，它们大多数都黯淡得有些颓废，剩下的则完全死了。伊恩自己的影子藏身于黑暗的路面中，而她自己——哦，上帝——她雪白的肌肤和酒红色的长发是连如此深沉的黑暗也无法掩盖的美丽，如同一朵悄然绽放的夜玫瑰。
　　于是她很快就被注意到了。
　　伊恩的眼睛很锐利，将那个拖着肚腩的莽汉脸上的淤青看的清清楚楚，他身后的三个醉汉互相扶着对方，东倒西歪地前进，一边走，一边嘲笑为首的莽汉。那莽汉大声怒吼着，声音既恼怒又沮丧，劣质香水的气味和酒臊气远远地传来。毫无疑问，这些醉鬼晕呼呼地去了窑子，他们身上要么原本就没钱，要么是让瓦伦汀街里的小偷扒了去——如果这样的醉鬼能够不失分文地从瓦伦汀街走出来的话，整个巴辛城的扒手都会觉得受到了侮辱。他们八成想硬闯，却被妓院打手用自己的方式请了出来。等他们清醒过来以后，会庆幸这件事的——众所周知，巴辛城的妓女有一半以上都杀过人。
　　伊恩低下头，经过他们身旁，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一个留着朋克头的青年猥亵的目光。紧接着，她将自己的步伐调整到了一个微妙的频率，在他们眼里看来，会觉得她行色匆匆，脚步声里挟着一股恐惧的味道，实际上，她的速度变慢了许多。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那样虽然会暴露她的恐惧，却无法体现她的冷静，她知道那个家伙喜欢冷静的姑娘。背后忽然静了下来，只零星有一点金铁撞击的声音，那一定是那个朋克男转身的时候发出的，伊恩看到了他那件夹克上镶着两条相交的银链——大概是镀银。醉汉们不再嘟囔了，这意味着她马上就要听到——
　　“喂，小妞儿，等一等！”这声粗鲁的吆喝正出自那个莽汉。
　　她不能停下，不能。
　　“我说，小姐……”一个戴兜帽的小子先追了上来，昏暗的灯光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金发碧眼，居然长的还不赖，“你这是急着上哪儿？去工作么？你在哪儿上班，‘比格•迪克’还是‘月兔山庄’？”
　　他说的是巴辛城最有名的两家妓院的名字，前者从名字到作风都很放浪，后者则以典雅的环境和放在每间房中的各色皮鞭为卖点，两家店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姑娘都是巴辛城最好的。滑头的小子，连调戏的时候都不忘恭维对方一番。
　　伊恩没有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往整条巷子里最暗的路段走去，这些醉醺醺的傻瓜自然体会不到她的良苦用心，很快就都追了上来，把她围在了中间。
　　“呼……”只是仔细地看了伊恩一眼，那莽汉忽然不自禁地抓抓头发，试图遮住脸上的淤青，“宝贝儿，不管你在哪儿工作，今天晚上都可以省省了。只要陪我聊聊，我保证你今晚赚的会比一个月的薪水还要——啊——”
　　他下垂的头发没能遮住淤青，却挡住了原本就有些模糊不清的视线，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伊恩从怀里掏出了防狼喷雾剂。烂醉如泥，调戏女性以及粗心大意这三件事永远不会导致什么好结果。莽汉蹲下身子，痛苦的嚎叫着。这瓶辣椒水是瑞秋特制的，自从她对着那个打过她的男友喷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离我远点儿！”伊恩大喊一声，举起喷罐对着眼前的二人，但她刻意忽略了背后的那个朋克男，而后者立刻就攫住了她的双臂，喷罐“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这个白痴动作很快，但漏洞百出，伊恩只要抬起右脚朝他的鞋面或是老二狠狠地来一下，他立刻就得进医院。但伊恩没有这样做，她重心后移，做出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同时高呼救命。朋克男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另外两个废物也赶紧冲了上来，三人合力把她抵在墙上。莽汉仍在一旁喊着痛，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以内，他什么也做不了了。
　　“你居然弄伤了马库斯，你这婊子！”朋克男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一柄蝴蝶刀，另一人赶忙再度捂住伊恩的嘴。伊恩只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耍不好这玩意儿，“老实点儿，否则接下来的事儿会让你觉得更痛。”
　　伊恩奋力地咬了一口捂着自己嘴的手，被咬的流氓痛呼一声，松开手，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抬起没受伤的手掌，照着伊恩的瓜子脸狠狠地抽了下去。百忙之中，他没注意到自己松开手之后，伊恩的活动范围就大了许多。伊恩趁势低头，堪堪躲过了横扫而至的巴掌，于是一旁傻笑的第三个人脸上立刻就多了五个火辣辣的手指印。
　　与此同时，朋克男终于意识到了来自□□的威胁：“白痴，按紧她！”说着，他伸出左腿，紧紧地压住伊恩的左腿，刚挨了巴掌的同伙也立即效仿。
　　“真是好女孩儿，我就喜欢这么带劲儿的！”朋克男举着刀的手有些颤抖，看见他略有些抽搐的脸颊，伊恩知道那不全是因为喝了酒。他把手背贴在伊恩的胸部，一边呼着酒臭，一边把舌头伸向伊恩的耳朵。
　　快来吧……快来吧！
　　这一次，伊恩眼中露出的惊慌不再是假装了，如果她期待的那个人再不出现的话，她就不得不自己出手把这几个恶棍打的满地找牙，让一晚上的辛苦和屈辱白费了。
　　“午夜，暗巷，流氓和美女。”就在第二个人又脏又臭的大手将要触及伊恩的胸部时，一个轻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种场合之下，是不是该有个英雄救美的傻瓜出现了？”
　　除了马库斯之外，其他人都转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休闲夹克，个子不算很高，长相端正但说不上帅，眼角还有那么点下垂的青年正好站在一盏路灯底下，优哉游哉地向他们走来。
　　与伊恩想象中的样子比起来，他不够高也不英俊，但谁知道呢？至少他的笑容看起来还没那么讨厌。
　　“滚远点，小子。”朋克男亮了亮手中的蝴蝶刀，并示意手掌受伤的同伴过去吓吓他，“这儿没你的事儿！”
　　但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准备照他说的做，他望了一眼这几个人，又望了望地面上那个反射着灯光的喷罐，笑意盎然地转过头，对马库斯说：“你可真不会交朋友，哥们。看看，你都难过成这样了，他们却还在想着泡妞。等他们完事儿的时候，你的眼睛大概也就彻底报废了吧？”
　　马库斯忽然安静下来，其他人也觉察出有些不对，朋克男问道：“小妞儿，你到底给马库斯喷了什么？”
　　伊恩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表现出一点普通女孩应该有的畏惧，于是她用一种又高又细的嗓音说：“是……那是我自制的虎皮辣椒水，不赶快送他上医院的话，他真的会瞎！”
　　朋克男狠狠地瞪着伊恩，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她是否说谎，但这个意图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朝马库斯吼道：“马库斯，咱们先把她带到‘基地’去，然后送你去医院，怎么样？”
　　马库斯看不清朋克男在哪里，只好朝着大致的方向点点头，道：“没问题。等眼睛好了以后，我可要好好炮制这个婊子！”
　　“我说，这可背离了我提醒你伤势的初衷了，马库斯。”那个来救驾的青年皱着眉头，“别再纠缠这个姑娘，趁着事情还没变得更糟，赶快去医院吧！”
　　伊恩静静地注视这个青年，他的表现与她所想象的略有些不同。按照她的估计，这个青年并不喜欢跟流氓周旋，他应该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二话不说将其他人打翻在地，迫使朋克男把刀架在伊恩的脖子上，当她害怕到极点时，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战斗。
　　“揍他，杰克！”朋克男喊道。
　　杰克是被伊恩咬伤的人的名字，他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他“嘿嘿”笑着，一拳向那青年捣去。“白痴。”伊恩心想，那个青年会一下子就解决你，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超乎伊恩的预料，那青年的确敏捷地躲过了那一拳，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可实在不像个行家。他弯下腰，张开双臂，一头朝杰克怀里冲去，瞬间把他扑倒在地。尽管杰克醉意未泯，但他仍旧比那青年高了半头，体型也不是一个重量级。这二人躺在地上扭打起来，你来我往，大声呼喝。最终，青年趁着杰克的疏忽，重重地捏了一把他的□□，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伊恩目瞪口呆地望着青年费力地直起身来，他脸上早已鼻青脸肿。错了！一定是弄错了！那个人绝对不会让这些废物弄脏自己，眼前的青年不过是个真正的见义勇为而且不自量力的白痴。
　　“嘿，我能一整天这么打下去，你们真的想试试么？”那青年擦擦嘴，一只眼睛肿的睁不开，扭曲的笑脸完全破坏了话语中传递出的从容。
　　“妈的，按住这个小妞儿！”朋克男朝第三个同伴大吼一声，好像他真的按得住似的。事实上，伊恩现在仍然没有出手，完全只是因为她担心期待的那个人还在一旁窥视着，倘若她漏了底，一切就都完了。
　　“你这是犯规！”那青年有些紧张地望着朋克男的蝴蝶小刀，同时压低了腰，做好了躲避的准备，“想想吧，事情有必要变成这样吗？你只要带着他们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闭嘴，胆小鬼！”朋克男大吼一声，对方缩水的勇气似乎全注入到了自己身上，他弯下腰来，双手持着蝴蝶刀横在身前，大喝一声，朝青年狠狠地冲了出去！
　　“够了，你才是胆小鬼！”一个在暗夜中看不清楚的身影忽地一闪，只听一声闷哼，朋克男就重重地撞到了一旁的墙上。伊恩和那青年回过神来，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英俊男子正冷冷地注视着朋克男，他皮肤苍白，发色金黄，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伊恩怔怔地注视着他。在刚才的一瞬间里，只有她注意到这个男子对朋克男做出的动作：先是伸脚一绊，破坏了朋克男的重心，随即一记前踢正中右臀。巨大的力量一瞬间把朋克男前进的方向变成了墙壁，他自己却连一丝尘土也没沾上，而在此之前，伊恩确信他并不在这方圆五米之内。
　　没错，就是他了。
　　“只敢用武器来对付手无寸铁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一介弱女子。跟你比起来，这位先生才是真正的勇士。”美男子转过头去，望着挟持着伊恩的男子，“虽然我很乐意让你们满地找牙，但眼下我更希望送这两位朋友去医院。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滚吧！”
　　伊恩敢肯定，让这群渣滓在最短的时间内落荒而逃，是他刚才没有让朋克男脑浆迸裂或不省人事的唯一原因。
　　伊恩被放开了，朋克男的同伴瑟瑟发抖地望着美男子，朋克男自己也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杰克躺在地上哼哼呀呀，马库斯则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同时意识到，如果现在还不走的话，今晚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谢……谢谢你！”醉汉们走后，伊恩故意结结巴巴地向美男子道谢，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双颊一红，又赶忙转过头去，扶起鼻青脸肿的青年，“也谢谢你。真是抱歉，害你伤成这样，请让我送你去医院吧。”
　　“谢了，美女。”青年笑笑，这个动作又牵动了右颊的痛处，“也谢谢你，哥们。不过我半个小时前刚吃了夜宵，相信我，这种情况之下，你是拖不动我的。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我想今夜对你来说已经够刺激了。”
　　“不，是你救了我，我不能放着你不管！”伊恩皱着眉头，她心里纠结的念头远比她的表情复杂。今夜事态的发展颇有些出乎意料，她虽然见到了想见的人，但很有可能还是白忙活一场。
　　“他说的没错，你一个人很难帮他。”美男子向伊恩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所以，请务必让我也帮帮忙。”
　　“唔……好吧。但如果你们都要送我去医院的话，我有个条件。”青年无奈地说。
　　“什么条件？”
　　“等医生帮我包扎好之后……”青年望着美男子，指了指伊恩，“劳驾你送她回家。”
　　伊恩一怔，美男子失笑道：“那是当然的。”
　　青年“嘿嘿”一笑，揉了揉脸颊的瘀伤，道：“那就没问题了。对了，我的名字叫弥亚，你们呢？”
　　伊恩不假思索地说：“我叫伊恩，很高兴认识你。”说完，她带着一丝羞怯地望着美男子，后者向他们二人露出了微笑：
　　“伊克赛尔，我的名字叫伊克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