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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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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抉择
贱井塔虽然没有被拦腰折断,但损坏也着实不轻。塔底的石门被人轰开,飞溅而出的碎石块飞散到四处。几只秃头鸟落在旁边的空地上,看到安吉尼的归来先是发出了一阵尖利的鸣叫,而后又归于平常的“咕咕”声。他们长相丑陋,性格贪婪,却也算的尚是这座塔的另一种守护者。
本来在进行的猎人考试已经被迫暂停,猎人协会的飞艇停留在塔顶的空场上。一些记者坐在热气球上围绕在贱井塔的外围,然而碍于猎人协会对现场的维护,他们还不能进入。据说已有不少赏金猎人得到了消息,分散在世界各处,对贱井塔的囚犯跃跃欲试。
贱井塔被破坏其实在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那些用来建造贱井塔的石块虽然坚固,历经百年风华也同样会被腐蚀,所以有些时候守塔人还要指挥囚犯去修复贱井塔。可是,如此大规模的越狱事件却是头一遭了。
贱井塔的「念屏障」不仅可以阻止守塔人从塔里出去,还可以防止囚犯的逃跑。贱井塔对于囚犯的定义在于囚犯身上守塔人的痕迹,也就是说,身上带着守塔人的「念」的人会被认定为囚犯,这些人一旦接触「念屏障」就有可能受到严重致死的惩罚。
从石块破碎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有人从里面把贱井塔轰开了,不仅如此,这个人很可能还关掉了「念屏障」,或者去除了囚犯们身上守塔人的痕迹,于是里边的人得以逃跑。
而不管如何,这些事情都必须在原守塔人不在的情况下完成。
因为那个人的身上拥有更加浓厚的塞万提斯的血脉,而贱井塔只能接受一个塞万提斯的守护。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那个人一定需要让窝金把她引开了吧。
那个人一定到过塔里。
库洛洛·鲁西鲁带着幻影旅团的几个人从外边吸引安吉尼的注意力,同时,那个人以猎人考生的身份混进贱井塔,对贱井塔内部进行毁坏。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塞万提斯更了解贱井塔了,即使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安吉尼,也清楚地明白,自己与那个人相比大概不过是云泥之别。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猎人考试会选择在贱井塔举行的呢?金·富力士的行踪向来不定,他的想法更是难以被人揣测。也就是说,那个人如果不是在这场考试前后扮成考生混入了这里,就是……他跟金是好朋友。
想到了这一点,安吉尼径直走向贱井塔。金·富力士披着一件灰白的斗篷,头发包裹在头巾里,抱臂靠在墙边。看到安吉尼进来,他点了点头,目光与窝金和信长相接处时却瞬间锋利了起来。
“你一直都在这里?”守塔人小姐问道。
“是的。”金回答,“对不起,安妮,我应该更负责一下。”
“嗯。”安吉尼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但她接着说,“这是我的责任。”
世界唯一的守塔人在世界唯一的贱井塔出事儿的时候却不在这里,安吉尼·塞万提斯觉得挫败极了。这似乎不仅仅只关乎于责任,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败感,一种对于自己人生价值本身的否定。
“别太自责……”金安慰她说,“这也不全赖你。”说着,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眼窝金,含义不言而喻。
“那我进去看看。”安吉尼笑了笑,踏着自己的高跟鞋顺着隐蔽在阴影之中、她再熟悉不过的楼梯上行。
窝金和信长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金·富力士很自然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说:“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们。”
贱井塔的人几乎都走光了——除了走不动的和不愿意走的。
几个已经年近天命的老人穿着一身灰白的囚衣,盘腿坐在贱井塔中层的中央大厅里。他们围绕着贱井塔的中央支柱,支柱中央镂空着,镶嵌着一个透明的保护盒子,盒子中央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正六面体物体。那个物体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像是一个单纯由能量组成的能量体。
“你回来了,安妮。”一个老人最先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才出现在这里。沉沉的问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造成了回音。
这质问砸在守塔人小姐的心声是一把锋利的剑,要将那个不经世事的姑娘问斩。高跟鞋的声音顺着阶梯的向上而越来越近,红发的姑娘最终从阴影走到了蓝光的辐射范围之内。
“我回来了。”安吉尼说。
她一身的火红与塔中幽蓝的光芒形成鲜明的对比,冷暖色本应最不兼容,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合理。安吉尼松了一口气,因为那个人并没有取走塔的「核心」。
“可这并不意味着就永远安全。”老人说,“他会来毁掉夺走过他们自由的一切。”
“可他最终不是得到了吗——他的自由。”安吉尼问道。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啊,安妮。”老人仍旧端坐在那里,双眼紧闭,“我们亲眼看着他像你一样,从一个婴儿长大。岁月是无法替代也无法重来的,那些已经被夺走的你们的自由,会变成恨意在你们的心中叠加,直至最终爆发。据说历代的守塔人最终都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毁掉这座塔,然而他们都因为想要毁灭而毁灭了自己。而你的父亲——奥丁·塞万提斯——是个聪明人,他是最接近毁灭这塔的人。——若不加以阻止,贱井塔终有一日会被毁掉。”
“——安妮,你做好选择了吗?是像你的祖先一样守护这座塔,还是跟随你的父亲毁掉它?”
有些时候,人在一种环境下生存太久就会形成一种理所当然。比如理所当然地服从,理所当然地遵循,理所当然地服从命运所安排的一切。安吉尼·塞万提斯生来就是一个守塔人,她为了贱井塔而生,她甚至一直都觉得自己会为了贱井塔而亡。
直至刚才,她都一直坚定地想要守护这座塔,为它而战,或者为它而亡。
人天生的自由观念,虽然一直存在着,却一直未能在安吉尼·塞万提斯这个人身上而真正觉醒。她是贱井塔的守塔人,看管着不断被送进来的囚犯,拥有在这座塔里毋庸置疑的绝对权力。
可事实上,真正的囚犯却是她自己。
似乎是并没有看到这个目前最年轻守塔人心中的挣扎,老人在半响之后为安吉尼敲碎了最后一丝信念:“贱井塔只在一个时刻接受一个守塔人的守护。刚才,它在他回来的时候选择了他。”
“他的身上有比我更纯的塞万提斯之血。”安吉尼陈述道。
她刚才在窝金面前建立的那些坚持,终于被毁为一旦。
只要、只要毁掉了「核心」就能彻底地毁掉这座塔,那么长达百年的塞万提斯诅咒就会消亡,真正的自由就会来到。
她也就不用依靠一个男人才能走出这座塔了。
“我亲爱的、唯一的女儿啊,你决定好了吗?”红发的男人浅浅地微笑着,他平静地站立在石柱的另一边,温柔地看着这边茫然的姑娘,“是为责任而战,还是为了自由而战呢?”
“——你做决定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