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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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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呀。”
我走在古宅的长廊里,却发现,在短短几天里,大家变得越来越邪乎了,有的在门上贴着道符,也有的在屋里洒满了盐,我的心情也逐渐沉重,原来那无形的枷锁就一直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无处遁寻,也无力挣脱。
“他们真同意了么?”
我和王谙茵手持铁锹站在地下室,却不敢动手,
“对呀。”
导演不耐烦地摆摆手,连站都懒得站起来。
我和王谙茵大眼瞪着小眼,又看了看手里的家伙,最后还是下不了手,要是换一个拍摄地点谁还会犯犹豫呀!
“别磨叽了,快挖!”
每个导演喊起来都像个魔鬼。
“Action!”
¬¬
两姐妹靠着墙壁,绷着脸一言不发,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冻结了,突然,王谙茵往前垮了一步,打破了沉默,
“来吧,咱们掘开地面看看!”
我脸色骤变,手一软,铁锹“轰隆”一下摔到了地上,
“姐姐,别!万一真的有什么在下面。。。”
“不会的,世间是没有鬼的!绝对没有!”
说来凑巧,如今这些话正好可以带入我们现在的生活中去,这鬼片拍得竟是戏里戏外分不清。
“哼。。。哼。。。”
王谙茵喘着粗气停下来,擦了擦额头,没多久,地下就被她挖出来了个大洞(当然是实事前道具组准备好了的),我站在她身旁,探着脑袋往洞口里面看,
“什么都没有!”
我说着台词,语气中带些欣喜,眼睛继续向里面瞟,
“看来。。。。。。”
突然间我僵住了,台词说不出,动作不会做,只有眼睛还呆呆地望着这新掘的洞,
“。。。。。。”
王谙茵向我使着眼色,然后说了句什么,
“。。。。。。”
导演也站了起来,大声叫嚷。
他们说些什么我一句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骤然收紧,心脏像鼓一样猛打着点子,他们难道都没有看到么。。。开什么玩笑。。。
这也难怪,我蹲下身,这洞黑漆漆的,是这么普通,甚至还不如后院那口荒井引人注意,旁人不仔细看是绝对看不到这里面萤火虫的舞蹈的。我向洞口伸出手,慢慢往里探,那隐约闪烁的绿光就像是在召唤着我一般,诱惑着我的心灵,支配着我的动作。
“孙茹,你他妈疯了!得个新人奖就在这儿得瑟,随意改戏,还随意改戏!”
粗鲁的声音在右耳响起。而我的手却如闪电般收回,终于到了,终于触到了最底面!我的指尖开始莫名地颤动,手不禁往回缩了一下,却再一次坚定地伸向了最黑暗的角落。摊开手掌,从小指开始活动,五个手指像蜘蛛一样步伐稳健地侧移,走了约莫四五步,我的手掌停住了,小指还在继续试探性地左右移动着。我轻轻摩挲着这阻碍我前进的凸起,就像收藏家在抚摸着稀世的传家宝,然后倒吸一口气,猛得一抓,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提起了我的手。
“别他妈给我装哑巴!”
现在我的手臂已经全部悬在了半空,然后手腕,手掌,一个接着一个暴露在了外面,“咚咚,咚,咚咚咚”,我的心在嗓子眼里不规则地跳动着,只一眼,我只看一眼!
“碰!”
我左右晃着企图往后退一步,哪知刚才长时间的蹲坐竟令我的左腿麻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坐在地上,瞳孔放大,嘴唇颤抖,头发随意散着,手却还高悬着,仿佛在无声地祭奠着那逝去的重量。我手指着地面,口中不知所云。
这边响声一出就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而他们也终将为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代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谙茵大声尖叫一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幸而身边的导演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搂住,导演故作镇定,脚下却打起了晃,身边的工作人员叫得叫,捂嘴得捂嘴,全场陷入混乱,唯有一块白骨静静地躺在我脚旁,像个局外人一般带着嘲讽注视着它所带来的疯狂。
我感觉这个世界在逆时针飞转,眼睛却呆若木鸡地盯向自己拿过白骨的右手,我好像已经闻到了手心里那腐烂千年的味道,顿时胃里像是有无数苍蝇在乱窜,恶心的感觉持续翻滚,我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不能吐出来,绝对不能吐出来。。。
“呵,呵。。。”
导演试图用这猫叫一般的笑声化解一切,
“不就是块儿骨头么,这可是古宅,总有些老鼠呀狗呀的尸体,咳。”
他提高了语调,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可这明显分明是人骨的大小!”
道具组的一个女工作人员声嘶力竭得嚎了起来,
“呵,呵。。。没准是大型犬!”
导演笑得很夸张,而这次甚至都没人抬眼看他,
“小张,小李,你们给我挖开。”
我撑起身,向远处移了移地方,两个倒霉蛋扛着我和王谙茵刚才用过的铁锹把这洞挖得更宽更深,大家都揪着心,胆怯得相互搀扶着,却没有一个敢离场。
“哇~~~”
等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那股子腐烂味儿瞬间扑满了我的鼻腔,侵入我的肺腑,与我沸腾的肠胃里外夹击,击溃了我最后一点控制力,现在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爬起来身来,奔到角落一阵狂吐。
躺在洞里的四具白骨,被泥土所掩盖,排列整齐,骨骼齐全,简直就像是有人特意放进去一般。“。。。几年前又有四个不信邪的驴友住进来冒险,却均在当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捂着肚子想起了之前村民们的话,那时嘲笑着村民的我们是有多么愚蠢。
“报警。。。!”
现在这可是尸体,可是命案!
“对对,报警!”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大家响应,
“现在进度可不能耽误了,这房子只租了2个多月,大家给点面子吧。”
导演说话干巴巴的,可现在谁还会搭理他,身旁的场记已经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都他妈给我住手!谁要是敢轻举妄动,龙哥就会叫谁生不如死!你们不会不知道这个场是谁的吧!”
导演提高的声音,扫视着在场的人员,
“喂,这里是110,有什么需要报案的?”
“。。。”
“喂?喂?”
“对不起,是我打错了。”
场记挂了电话,我懵了,一把揪住她的胳膊,
“你疯了!怎么不报案?”
“你才疯了吧!对方可是龙哥!”
导演又战战兢兢地看了眼洞,
“很好,咱们不是不报案,而是等拍完了再报案,反正这些东西都在这儿放了十好几年了,再拖后一个月又有什么的,是吧?都盖上,盖上!说也不准给我说出去!”
“你看,咱们又不是不报警。。。”
场记重复着,仿佛这么做就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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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工!”
导演说是不信鬼神,可今天也在两点前收了工,还带头拜起了神。我管工作人员借了手机,打给廖振飞,这次可真要说上一个小时的话呢,十声以后,无人接听,正如昨天,他可还真够忙的。
“咚咚!”
我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拿纸巾擦拭着自己清洗了无数遍的右手,
“孙茹”
王谙茵攥着拳头站在门口,
“我想今天晚上咱们在一个屋睡会好点。”
“好,你进来吧。”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王谙茵探着头看了看我灯火通明的房间,摇了摇头,
“你还是到我那屋吧,”
她压低了声音,
“我贴了《心经》,保险。”
进了她的房间我才发现这里远不止是“贴了”这么简单,墙壁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层纸套着另一层纸的,但看着这几乎都要被字占满了的房间,我也安心了不少。
“睡吧。”
王谙茵看来也很满意,随手关上了灯。
“别关灯。”
我已经开着灯睡很久了,
“开着灯哪儿行呀,成了,快睡吧。”
我躺下后便马上有了睡意,比往日一个人开着灯睡还舒心百倍,我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救命!!!!!”
梦里有人叫喊,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孙茹,救命!!!!”
是王谙茵的声音!我猛然被惊醒,睁开眼睛,那厢她还在叫喊,声音是那么近,却又显得那么遥远,我看向旁边,唤着她的名字,而这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黑暗中仿佛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我,用着吃人的目光,我背后一阵发冷,扭转了台灯。
“碰,碰,碰碰。。。”
灯亮起,伴随着珠子掉落的声音,如碧玉一般清脆,如仙乐一般纯粹,比灯光还耀眼万倍。王谙茵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颈上本就凸起的血管更如同快要爆裂一般,剧烈震动。她一只手垂下,皮贴紧骨,让我一下联想到了今天下午看到那几具白骨,她的手腕上还挂着一根打了结的绳子,佛珠散落一地。
“王谙茵,王谙茵!”
我想起身唤她的名字,但忽然,角落里的那千万双的眼睛猛冲了下来,像钉子一般镶嵌进了我的手脚,它以一种绝对压迫性的姿态,牢牢压住了我的身体。顿时内心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把我的心肝脾肺烧得烂七八糟,额头烧开一般腾腾冒起热气,豆大的汗滴如同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衣服瞬间便湿透了,而手脚却是冰凉的,这么一冷一热把我折磨得像是死去一般。
这时,又有一股妖风扑面而来,不给我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我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开始扭曲,喜怒哀乐瞬间被抽离,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流不止。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隐约中我仿佛看到孙茹和孙小菲携起手来向更高更远飞去,我内心的恐惧在此刻到达了极点,不要,不要都抛弃我!我不要死!我像瓢虫一样在原地蹬着腿,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往上看。
就在我认为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钉在身上的所有眼睛都被拔了出来,然后以光速急速飞升,穿越天花板,冲向了更高点!我的身体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趴趴得一下子瘫到了床上。
“咚!”
随着门的大力撞击,小刘及其他众多道具组的员工闯了进来,
“王姐,孙姐!”
小刘冲到我的窗前,使劲摇晃着我,
“孙姐,怎么了,你怎么叫那么大声?!”
我虚弱地转了转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这古宅真的有鬼。。。
“鬼,有鬼啊!”
邻床的王谙茵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抓住被子边儿,瑟瑟发抖,
“我有佛珠护体,她什么也没有,却逼走了鬼。。。她赢了鬼。。。她是什么人。。。”
她指着我自言自语,眼里竟带着些我读不懂的。。。敬佩和感激,还有恐惧。
“不好了!有人从屋顶上摔下去了!”
众人听到后立即赶到了宅子里,王谙茵在房中念念有词,念的像是她贴在屋里的《心经》,我也留在了房中,因为身体根本动弹不得,而心里那股恐惧虚无的感觉至今也仍未消散。后来听其他人说,摔下房顶的是一个给我们打扫房间的妇人,她当时正在三楼大屋整理,却突然像是中了邪一般,拉开窗户,爬到了屋顶,以小男孩的声音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一脚踩空,正磕在后院荒井的石台上。听说她的血染红了满池的浮萍,像是睡莲一般美艳。
当天晚上,导演就报了警,然后让剧组全体人员撤离了,还主动带警察去了地下室,揭开遮挡物,洞里却是空无一物,什么白骨,什么驴友,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一个月后,这部戏提前杀青了,包括导演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以后,王谙茵对我很感兴趣,老是问我一些关于小鬼和泰国参拜的问题,还特意拉我去看她的“孩子”。我跟她说了好几遍我没有养小鬼,更没有找大师催过运,最后甚至跟她说她要是再继续骚扰我,那后果会很严重,她这才勉强不烦我,只是她看我的目光却总是透着神秘。
我曾暗自发誓,要永久性地埋葬掉那天发生的所有事请,从白骨到佛珠,从千万双眼睛再到打扫的妇人,我什么都不会带走,什么也不能带走!只是那曾经颤栗过的身体,那频死的感觉,都早已深刻进了我的骨髓,连动着我的血液,循环,再循环,永世无法摆脱,也无从逃脱。
而我也再没和廖振飞联系上,他的电话永远无法接听,我都怀疑他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好在今天我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名符其实的鬼!地!方!我可以去找廖振飞,谷燕庭,王缤甚至是汉生了,天知道我有多需要他们。
我第一个跳下最后一节台阶,逃离般地冲了出去,
“孙茹,”
下一秒,却被四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强壮男人挡在前面,
“龙哥请你去喝茶。”
古宅的窗户连成一片,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在我身后发出阵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