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皱水

1、笑

　　她有一双没有笑容的眼睛，总是懒懒的半耷着，颓废状。看周围的时候都是浅浅的一扫而过，但是在回到自我状态时，眼神会突的一亮，然后光影就消失了。昙花一现的美丽。因为发光的眼睛。她有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

　　总是在角落里，象固守城池的老兵。短时间内常和同一个朋友出门，她的朋友很活泼，大方。相比之下，她就象个丑小鸭。不愿表达，不愿交流。但是和朋友说话的时候很灿烂。还能发出笑容。但是，即使笑的很张狂，很放肆。她的眼睛仍然里没有笑容。

　　她很细心，总能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她也很敏感，轻易就能捕捉到人内心的晃动。她的眼睛没有笑容，于是，直直的望入对方的心灵，犀利的另人心惊，一旦慌张，就被看穿。她很危险，时刻警惕。

　　曾仔细观察过她的照片，一般都不带表情，很严肃，很正经。眼神有点冷。而少数几张灿烂的，尽管很开心的和朋友玩在一起，但是，眼睛里透出的是疏离。嘴角越柔和，眼神越冷漠。她很寂寞。却不愿卸下心防。于是眼睛里依旧没有笑容。

　　这样的一个她，让人不解，让人心疼，让人想探索。悄悄的接近。打着工作的幌子。和她们搭讪。她起先一惊，眼光很警惕的闪到我脸上，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划过我的眼睛，扫一下衣着，然后转回。微微停顿，看向朋友。微笑！

　　“请坐！”她的朋友微微一点头。窃窃打量我。
　　“请问...你们是哪个公司的？”
　　“是１７楼电脑公司。”她的朋友回答了。她仍然是不说话的。
　　“电脑公司？！”徉装疑惑。
　　“恩！”她转过头，正视我。等待我的下文。
　　象等待机会的猎手。
　　“辐射很厉害的...”讷讷开口。惴惴不安。
　　“呵呵～是的呢～”她的朋友笑了。她也莞尔。眼神似乎飘忽。
　　我知道，她仍在观察我。

　　接下来的谈论中，她的嘴角含笑，但是思绪却在窗外。有礼生分的笑着。若有若无的观察。缓缓的举杯，饮料。举手投足，悠闲自得，她的世界。门紧紧的。

　　我又看到她了。在她的工作室。认真仔细。她在组装电脑。按着一张张的配置单。目不斜视。
　　“你好...”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好！”
　　“你好！中午咱们见过的。”是她朋友。
　　“是的！想买电脑吗？”先是疑惑，然后了然。“你...在留意她？！”
　　一楞，没有回答。定定看着她。
　　“你说笑了。”是真的。
　　“少来了，她说的话一向很准。”
　　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看玻璃后忙碌的她。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回头，向我微微一笑。我似乎看到了她眼神里的笑弄。一种从来不曾感受到的恐惧。思绪顿时瓦解。

　　配好电脑之后，丧气的离开。
　　她叫住了我。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今天。”
　　“真的？”不信。
　　“真的。”
　　“她的脾气很怪。很少有人不在意，还是你原本就这样？”疑惑。
　　“我是她以前男朋友的朋友。”坦白。
　　“哦！我知道了。”她恍然。
　　“这样吧。明天老地方见吧！”她朝我笑笑。

　　疑惑的离开。明天，老地方，她会来？为什么？

　　老地方。
　　只有她。
　　“坐！”嘴角带笑，冷漠的点点头。
　　“我...”
　　“咖啡？”
　　“好！”
　　“他，还说了什么？...他”

　　他...我一震，她知道我的来意。
　　“不能继续在你身边，很对不起。他爱你。”
　　“哦～他，怎么死的？”笑着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惊的几乎要跳起来。
　　她笑了。
　　“你找我做什么？陪他么？”平静的话语，刺痛了我。
　　“你！”一时语塞。双手握拳。
　　她直视我的眼睛。她的眼睛，黑的发光。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我躲开。
　　“你是他弟弟。”她笑了起来。伸手轻拂我的脸。我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护腕。邪恶的图案。
　　我别开脸。
　　她又笑。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恶毒。我越来越无法体会他口中她的温柔。
　　“你还没有回答。”收敛成一张平静的脸。
　　“事故。”
　　“他让你这么说的？！我要听事实。”我能体会她言语中散发出来的阴沉。
　　“......”
　　“我想他是病死的...”叹口气，抽出一支烟。点燃。“你可以离开了。再见！”强硬的送客方式。她开始笑，张狂的。

　　我能感觉到我双手的颤抖。他生前爱的有如生命甚至死去也希望我代替他继续爱的女人。是这样的。她继续抽烟，继续笑，笑得流出了眼泪，还是再笑。没有再看我一眼。我看不见她的眼。
　　我愤愤冲出。决定不回头。

　　我不想回头。但现在却站在她的门前。
　　他有东西要给她。嘱托，亲手。
　　我敲响了门。
　　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谁？”
　　“你怎么了？”
　　我一把推开门，她的房间，血迹斑斑。
　　“走开！”她想关上门。
　　我看到了她左手腕的绷带。还在渗着血。
　　“走开！”她开始尖叫。接着虚弱的倒下。

　　医院的走廊上，很安静。护士来来往往。还是很安静。
　　呆呆的坐着。直到医生出来。“进去看看她吧！”她醒了。
　　我呆呆的站起来。默默的走进去。
　　眼前晃过的都是那个幌子“护腕”。
　　刀疤构成的悲剧。
　　我不想流泪。

　　“坐！”淡淡的。
　　“恩。”
　　“帮忙，烧掉！”她把他的嘱托交给我。“谢谢！”
　　我一楞，伸手接过。
　　她嘴角微扬。眼神温和。
　　“再见！”

　　“不！”我摇头。“不要再见。”
　　摸出打火机，当着她的面，点燃。嘱托。
　　“不要！”她慌张的想抓住那火苗。“不要！”我退后，躲闪，直到信纸化为灰烬。
　　她的眼神里透出绝望，身体发抖。“不要～”低低的呜咽。
　　然后象母狮一样把我挤推到墙边，眼中火苗喷涌，“为什么！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为什么！”失真变幻的声音，透露出她的恐惧和绝望。我竟然无法推开她。
　　“说！为什么？”她直瞪着双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
　　里面什么也没有。空洞的眼睛，连冷漠也没有。

　　“和我一起好好活着。忘了他。真正的遗嘱！”我呼吸开始困难。
　　力量抽离。“他答应我不说这句话的！”
　　双手无力的垂下。发怔的目光。恍惚的走向床边，躺下。盖上被子。

　　“好好休息！”我不离开。
　　我告诉自己，不能离开。
　　但是心却说，我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