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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一章 ...


  •   肖浩洋没想到展昭会有这样的举动,拿枪的手迅速放下,枪口指向地面,像是下意识地害怕误伤他而做出的反应。他看着展昭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肯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只好躲过他的目光,故作不屑地说道:“怎么?想拖延时间吗?”

      “你答不答应?”展昭追问道。

      “哼!”肖浩洋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叫我答应?别指望警方会来接应。实话告诉你,JIM出现就是要把欧阳春引到东边的码头,陈涛是我特意安排等在警局的。我已经和他通过电话,跟着你们的只有他那一辆车,而且别人对这件事根本一无所知。后路早就被切断了,我劝你省省力气,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肖浩洋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展昭,语气中非但没有炫耀威胁,反倒更像替两个人惋惜。

      白玉堂和展昭都是心中一惊,虽然知道警局内部出现了叛徒,却没想到竟然是陈涛。现在看来,警局的后援是指望不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欧阳春能尽早发现他们沿途留下的记号,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及时赶到。

      肖浩洋看着两人的表情由惊异慢慢变为担忧,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不无得意地继续说道:“没想到吧,陈涛竟然会为我工作?枉你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却不知道其实我们已经合作十几年了,上一次码头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给我的。这一次也只能怪你们命运不济,虽然丁兆兰拼命争取机会,你们的表现也很优秀,终究棋差一着,还是输在我临时布的这个局上了。”看着两人沉默不语,他一狠心,决绝说道:“展昭,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再不让开的话,我也不介意一颗子弹打死两个!”

      白玉堂早已看出肖浩洋对展昭不舍又无奈的微妙感情,也看出他此刻心中的天平正慢慢倾向了冷酷无情的一边。此情此境下,他不忍心看着展昭为了自己白白送死,想着也许肖浩洋会因为这一点点怜惜而放过展昭,于是拼命想将展昭顶到一旁。哪知展昭铁了心一般,任他如何用力竟然纹丝不动,还更加紧帖着他的胸膛,将他遮了个密不透风。

      展昭的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这次冒险是不是能多少赢得一点时间。白玉堂和肖浩洋唇枪舌剑的时候,他其实一直暗中观察着,心中在不停地做着各种可能的假设。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肖浩洋似乎并不很在意时间。而且,诺大的山谷中除了刚刚进来的两辆车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通工具,那么他们处理完这些事后,又如何离开呢?一定不会留在这里,更不可能步行,这样只会让他们陷入困境。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他也在等待接应。这样的推断,也正好解释了肖浩洋反常的耐心:既然有时间,就在消灭敌人的同时,努力把自己的伤亡降到最低。如果一上来就想制服或者击毙白玉堂和自己,恐怕会遭到强烈的抵抗,人员损失便不可避免,反倒不如这样小心谨慎地困住他们,再慢慢消磨掉两人的斗志。

      揣摩到肖浩洋的心思,展昭本想就这样不动声色的周旋下去,没料到肖浩洋真的对白玉堂动了杀机,他便想也不想地拦在白玉堂的身前。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冲了上来,随口说出一句话拖延时间。肖浩洋刚刚那些话更验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显示他和陈涛并不知道欧阳春已经前来,而且也没有发现子弹的记号。此时此地,形势已变得极其微妙:肖浩洋是成竹在胸,慢慢享受捕杀猎物的乐趣;自己则是暗藏杀着,希望能够守到柳暗花明的一刻。双方此刻是互相利用,就看哪一方的援兵能够先期到达了。

      展昭扬起脸,固执地坚持着:“既然你这么有把握,就更不会介意答应我的一个小小要求。就算是帮我一个忙,让我死得安心一些。”

      肖浩洋看着展昭眼中那份不肯放弃的执著,恍惚间仿佛和心中的那个缠绕了自己十几年的影子渐渐重叠在一起。他颓然叹了口气,问道:“什么要求?”

      白玉堂感到展昭紧绷的身体稍稍有些放松,回头看向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让自己稍安勿躁,暂时忍耐。他也放松了身体,静静地立在一旁,继续倾听二人的对话。

      “肖浩洋,我只想问一个问题。至于怎么答,你随意,但请你说实话。”展昭的声音温润平和,语气中既没有哀求,也没有威胁,平静得仿佛是在和老友谈心。

      肖浩洋心中一荡,这么久以来,展昭和他说话要么是客套有礼,要么是公事公办,要么是针锋相对,却从来没有这般发自肺腑的坦诚过。他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能够让展昭抛开对自己的成见,如此相待?

      展昭也在努力观察着肖浩洋的神态变化,成败就在这毫厘之间,一场赌博却是关系到三个人的性命,掌握不好就会前功尽弃。看到肖浩洋有些动容,他便一字一句问道:“我想知道,你和我哥展辉到底有什么样的瓜葛?”

      展辉的名字,便仿佛一道闪电一样,同时击中了在场的两个人,一个是白锦堂,另一个正是肖浩洋。

      白锦堂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展辉已经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碰到,都会痛彻心扉。不过此时,他的眼中除了痛苦,却更多出了几分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肖浩洋会和展辉有怎样的交集?可又觉得,自己十几年来苦苦找寻的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肖浩洋的表情却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乍一听到展辉的名字,他眼中那一抹惊诧慌乱和哀伤无奈却是掩饰不住的。可是,漠然的面具很快就取代了他的真实表情,只有不停打量着展昭的目光中,还能隐隐流露出几分矛盾和挣扎,看得出那是理智和情感的激烈交锋。

      展昭问出这话,大部分也是凭着直觉。这么久以来,肖浩洋对他的种种,都给他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肖浩洋为人阴险狡猾,思虑周密,断不会无缘无故对自己有这样的举动。每一次的真情流露,都不像是刻意伪装。可是,自己和肖浩洋如此少的接触,怎么会引出他这样复杂而又深刻的感情呢?想来想去,却只能想到哥哥展辉了。再加上有白锦堂的事例在先,也多少坚定了他的这种判断。而此刻,千钧一发,无奈之下也只好赌上一把,希望肖浩洋在自以为占尽先机的情况下,能有片刻的放松,让情感左右判断,为大家争取到一线生机。

      肖浩洋瞬间的犹豫无疑证明了展昭的猜测,他立刻又大胆地加了一枚筹码:“你可以说不认识他,或者干脆拒绝我的要求。可他是我的亲生哥哥,我只想知道真相,不留任何遗憾。”这一次他赌的是哥哥在肖浩洋心目中的地位。

      展昭的话正刺中了肖浩洋内心深处最不能碰触的部分。十几年来,他从未和人分享过这段感情经历。就算是Bryce和Jim,也只是看到,却从未听他亲口讲过。他下意识地想隐藏这一切,逃避那段伤心的岁月,可同时又害怕自己真的把这唯一的美好遗忘掉。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珍藏着展辉的照片,却总是在独处的时候,才敢悄悄拿出,追忆思念。如今,展昭的一句句追问,就好像变成了一张张鄙夷的面孔,似乎在嘲笑着他始终不敢面对过往的懦弱。他看向展昭的目光渐渐剥去了凌厉,嘴角牵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展昭,看来我真的无法拒绝这个要求!”他的表情变得很冷静,甚至还有一些柔和,抬腕看了看表,然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Bryce,你去把白锦堂带过来。其他人撤到十米之外,继续监视,如果他们有什么轻举妄动,马上开枪。”

      Bryce神色复杂地看了肖浩洋一眼,便默默转身去带白锦堂。他看到白锦堂脚步踉跄,疲惫的身体几乎保持不住平衡,于是将他反剪的双手解开,又在前面重新铐上。旁边一人显得有些焦急,忍不住低声说道:“Boss,我觉得还是应该马上杀了他们,免得节外生枝。”

      肖浩洋面色一沉,口气不善:“我的话你没听到吗?”那人吓得立刻没了声音,低着头再不敢说话。肖浩洋见状,缓了一下口气接着说,“时间还没到,你先带人后撤吧。记住,睁大眼睛看住白玉堂和展昭的一举一动。”那人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招呼剩下的七八个人后退了十米。他们不敢大意,紧张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手中的枪却始终不离展白二人的左右。

      白玉堂看着Bryce将白锦堂带到近前,心中却不禁有些担忧。有关展辉的任何事情,对白锦堂来说都可能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实在不愿意白锦堂伤痕累累的心再被刺上几个伤口,忍不住大声责问道:“肖浩洋,你到底要干什么?”

      肖浩洋并没有理睬白玉堂,反倒似笑非笑地望着展昭,说话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感情:“展昭,你肯不肯叫我一声‘肖大哥’?”

      “无耻!”白玉堂顿时满腔怒火,要不是被□□支枪指着,他一定会马上冲到肖浩洋面前,将他痛揍一顿。

      展昭也不满肖浩洋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强压怒火,满脸鄙夷地回答道:“你要说便说,用不着这样羞辱人!”

      肖浩洋并未动怒,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踪影,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凄然:“你知道吗?当年就是这么一句话,我才会答应你哥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请求。”三道目光同时射在了肖浩洋的脸上,展昭和白玉堂虽然已经猜出一二,可还是不能不动容。白锦堂却大惊失色,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紧咬着嘴唇,忍下巨大的疑问,眼睛却再也不肯放过肖浩洋。

      似乎不愿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肖浩洋马上收起软弱,又恢复了常态,言语中却多了几分感慨:“展昭,你有句话说得很对,是不应该留下任何遗憾。我在中国呆了十三年,现在就要离开了,有些话藏在心里这么久,也该找个机会说说。这样也好,也算是我对你和展辉有个交待吧。”他看向展昭的目光异常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却又让人抓不住任何一种。

      展昭和白玉堂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怕肖浩洋一伙真的会从此潜逃,不见踪迹。展昭想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些实情,便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肖浩洋回望着他,倨傲地答道:“T国国民革命军Karmen将军特别助理,一等参谋,上校Ray Xiao。肖浩洋是我的中文名字。”

      听到肖浩洋自报家门,白玉堂心中还真是有些吃惊。Karmen将军是T国反政府武装的最高统帅,而肖浩洋竟然会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更加证明此人的身份实力不同一般。正想着,展昭又开始了新的问题:“你潜伏在中国这么多年有什么目的?”

      肖浩洋眯起眼睛,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是在接受你的审问。所以,有权利不回答。”看到展昭变了脸色,他才又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按自己的方式讲故事。”

      展昭受了奚落,心知他是故意刁难,便不再言语,只倔强地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是在提醒他履行自己的承诺。肖浩洋似乎很享受这样无声的反抗,他转头望着不远处还在燃烧的货车,眉头微蹙,表情专注,好像是在酝酿接下来要说的话。足足有几分钟的时间,五个人竟然没发出半点声响,每个人的心里却都是翻江倒海,思绪如潮。

      最后,还是肖浩洋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平稳中带着几分惆怅。昔日的往事就仿佛一颗石子,轻轻投入心湖,表面上荡起的微微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可那始作俑者却早已沉淀在湖底。

      “十三年前,我在美国受训结束后,就奉命开辟一条线路,能够长期运送武器物资到T国。T国的现任政府和R国关系密切,所以,从R国运输显然行不通,只好转道来到中国。在西北经过两个月的秘密考察,我发现了青龙帮,他们的身份、规模、运作形式都很符合要求。于是我又从西北来到了B市,准备和他们进一步接触,商谈合作。”肖浩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展昭和白玉堂的表情,看到他们并没有特别惊异,便问道:“这些事情你们早就知道?”

      白玉堂鼻孔里哼了一声,答道:“和我们推测得差不多。不要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肖浩洋没有生气,反倒露出赞赏的表情:“果然有实力,这样我输得也不算冤了。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就长话短说好了。”

      “那倒用不着。”展昭接道,“我们知道的毕竟不是实情。你还是说详细些好。”

      “真不知怎么说你。”肖浩洋有些宠溺地说道,“这个时候计较这些还有用吗?”

      “我只想知道真相。”展昭对肖浩洋的语气有些不满,皱了皱眉。

      肖浩洋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们到了B市之后,先联络了负责运输的二当家。我们说定,先派Bryce跟着他一段,了解一下他们的具体情况。”提到Bryce的名字,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他却只是机械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Bryce观察了两个星期后,便发现了一些问题。青龙帮规模庞大,内部纷争不断,外部也太过招摇,可谓内忧外患,病入膏肓,不是一个能够长期依赖的伙伴。于是,我便将计就计,让Bryce协助二当家在帮中夺权,其实是想借此将青龙帮重新整合,只留下我们需要的部分。将来完成后,再把二当家架空,然后我们就可以便宜行事了。”

      “果然老奸巨猾!”白玉堂出言讽刺道,“那你为什么又打四海的主意?”

      肖浩洋慢慢踱到白锦堂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四海是青龙帮最重要的运输途径。我明里找白总合作,也是为了双管齐下,保证万无一失。你说,对不对呢?”最后一句话却是向着白锦堂说的。

      白锦堂瞪大了双眼,愤怒地看着肖浩洋,厉声问道:“你有什么阴谋冲着我来好了,和展辉又有什么关系?非要害死他才甘心?”

      “害死他的不是我!”肖浩洋激动地反驳道,“展辉的死,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那些愚蠢可笑的警察,那些心黑手狠的帮众,还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大哥!”肖浩洋眼中的怨毒,让人看了从心底涌出一股凉意,仿佛有一条毒蛇慢慢爬上了后背。

      肖浩洋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平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Bryce进入青龙帮以后,很快就察觉帮中可能有警方的卧底,于是请示我怎么办?我想,既然如此,正好利用警方帮我们完成目的。哪知这时候展辉却闯了进来,要不是我让Bryce帮他遮掩,他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肖浩洋忽然恶狠狠地看向白锦堂,“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对他最好吗?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只可惜我晚了一步,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你这个白大哥。任凭我如何对他好,他却总是那么礼貌疏远,甚至连一声肖大哥都不肯叫。你知道吗?他唯一叫过我的一次,也是为了你,为了能再见你最后一面!”

      白锦堂全身一震,猛地挣脱开Bryce,一把揪住肖浩洋,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面前的人烧尽,他嘶声叫到:“你就因为这个杀了他?!你这个变态!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着,他死死扼住肖浩洋的脖子,脸也因为愤怒而扭曲的变了形,双手用力得青筋尽突,铁钳一样牢牢不肯放松。肖浩洋顿觉呼吸不畅,伸手扭住白锦堂的手腕,在Bryce的帮助下,才勉强挣脱开近似疯狂的白锦堂,回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你们谁也没有资格!”他一边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脖颈,一边阴森说道:“你不用着急,杀了你之前,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一个字都不会漏!看你还有没有脸说这种话!”

      那边展昭却是死死拉住白玉堂,生怕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被后面的人射伤。他焦急地看着白玉堂,所幸他还算冷静,虽然气得浑身颤抖,拳头握得嘎嘎作响,却始终定在原地,没有踏前半步。

      肖浩洋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警方在青龙帮的卧底不止展辉一个,我们后来也掌握了一些。不过,二当家对此完全不知情。Bryce在他的重用下,很快就熟悉了青龙帮的运作。我们就一直等待警方的行动,准备趁这个机会铲除异己,重新建立一个我们需要的帮会。”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展昭,心中却有些失落,叹了口气,继续道,“警察果然没让我失望,又过了几个月,终于开始行动了。Bryce在我的授意下,巧妙地把二当家一伙引出了包围圈。哪知那个二当家一定坚持要去四海询问情况,看他们为什么没来,结果,就在那里抓到了展辉。”

      说到这里,肖浩洋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脸向展昭看去,目光里交错着心痛和忧伤,表情中还有一点期盼,竟有点像焦急为自己辩解的孩子。“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些风言风语,知道他们可能会处死展辉以平众怒,二当家也想用此来树立威信,重新执掌大权。我很想救展辉,又不能暴露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他远走高飞。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我让Bryce安排我去见他,想说服他和我一起离开中国。可是不管我如何劝他,甚至想强行带他走,他还是不肯。我从来没想过,温柔如水的他竟然会这么倔强。后来,我终于还是放弃了。第二天,二当家就当众行刑,处置了展辉。”肖浩洋的声音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快,似乎在下意识地逃避着,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要不是在场的人都知道那曾经是怎样惨烈的场面,还会误以为过程真的如他所说的一般平淡。

      肖浩洋又看向白锦堂,这一次却没有了仇恨:“Bryce偷偷给你打电话后,我立刻就发现了。本来我不想横生枝节,不愿意你再见展辉,可他拼命拉住我的腿,咳着血哀求我:‘肖大哥,我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他,才躲在暗中监视,让你们见了最后一面。”肖浩洋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究竟是嫉妒还是无奈。“再后来,我没料到你真的将四海迅速变卖,于是我改变了计划,明着经营四海,暗地里重新组织青龙帮的人转入地下,终于用了一年的时间组建起自己的网络,之后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将物资运送到T国,一直到现在。这中间,也偶尔组织几次针对T国的行动。其实就算警方这一次没有发现,我们也很快就要撤离了。国民革命军经过这几年的整饬,已经壮大了数倍,我们夺回政权的日子近在眼前,而我也该回去帮助Karmen将军了。只要革命成功,我就会成为T国最年轻的将领,在中国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也算有了回报。展昭,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把在中国的事情做个了结。现在,你也都知道了,可以安心地上路了吧?”说着,他怜惜地看着展昭,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不忍的表情。

      展昭静静地听着肖浩洋的讲述,心头好像有一把尖刀在不停地搅动,脑中不断浮现出哥哥浑身浴血的模样。他紧紧咬着唇,一抹鲜红慢慢渗了出来,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住了。白玉堂见状,迈了一步用身体抵在他的后背,给他一点支撑,然后轻轻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够传递一点安慰的力量。展昭听完肖浩洋的话,猛地抬起头,如炬的目光直视着他,大声质问道:“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说!到底是谁对我哥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是不是你!”

      白锦堂震惊的望向两人,茫然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他们还把展辉怎么样了?”

      白玉堂动了动嘴唇,可嗓子里就像堵了一块棉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样残酷的真相,又让他如何亲口说出来呢?

      肖浩洋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有些无措地望着展昭,但是在接触到对方愤恨的眼神时,却蓦地清醒过来。他一咬牙,心一横,大声说道:“不错,是我。就在那天晚上,我强要了展辉。可是我不后悔,他终究还是我的,一辈子都刻上了我的印记。”肖浩洋很想大笑几声,炫耀他的胜利,可是,展辉悲伤的叫喊却仿佛又萦绕在了耳边,那绝望的泪水一滴滴洒在他的心上,灼烧出一个又一个伤痕,让他疼得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展昭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听到肖浩洋亲口承认时,还是心如刀绞。那样疼爱自己的兄长,那样温柔孝顺的哥哥,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伤害?受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想到这些,他的胸中就好像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他愤懑地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途径。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罪魁祸首,却仍然不能动作半分。白玉堂心中焦急,只能把他的手握得更紧,希望他能尽快冷静下来。不过,更让他忧心的却是自己的哥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又让他如何承受呢?

      白锦堂早已面如死灰,睁大的双眼空洞无神。全身僵在那里,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强要了他?那是什么意思?他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作,这几个字不停地盘旋着,他却抓不住。是展辉吗?那个善良美好、天真无暇的男孩?那个总是温文浅笑、春风一般的人儿?那个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天使?他曾经带来那么多的欢乐和幸福,为什么会被这样残忍的对待?他甚至还为了自己去向侮辱他的人哀求。白锦堂,你承受得起吗?

      白玉堂看着哥哥呆立在那里,心中的担忧更甚,忍不住大喊道:“哥,哥,你怎么样?回答我一句!”展昭被白玉堂的喊声叫得缓过神来,也忧心地看向白锦堂。

      白锦堂被弟弟的叫喊惊醒,回复了一丝清明,看到肖浩洋的刹那,满腔的愤恨终于爆发出来。他一边努力挣扎着,想冲到肖浩洋面前,一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肖浩洋,你这个王八蛋。人渣!畜生!禽兽!魔鬼!你怎么可以对辉做这样的事!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杀了你!为他报仇!”凄厉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肖浩洋也被白锦堂的叫骂激怒了,他几步走到被Bryce死死拉住的白锦堂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领,狠厉说道:“你凭什么为他报仇?我是强要了他,那又怎么样?为了给他报仇,我也活活刺了二当家几十刀,听着他在地上翻滚哀号,流血而死。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让他也体会一下展辉临死前的感觉。我从来都没忘记过展辉,一直都把他的照片贴身珍藏。”说着,他一把推开白锦堂,掏出照片摔在白锦堂的脸上,“你看看,连照片上他都是看着你的。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只对你念念不忘,你为他做过一件事吗?那天在仓库里,他拉着你的手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明白吗?我听到那句话,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不肯和我走?为什么他临死前非要见你一面,甚至还低声下气地哀求我?他就是想警告你,我是个危险人物,会害你。从他被抓回来看到我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想着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大概从来都没想过吧,前一刻他还不惜违犯纪律保护四海,为什么后一刻就让你放弃四海重新开始?因为他知道我觊觎着四海,他不希望你出事?要不是我在旁边监视着,他恐怕早就告诉你一切了。可惜啊,白锦堂,枉你纵横商场,十几年来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展辉的真正心意。否则,我早就暴露了,还用得着展昭来查吗?白锦堂,你不配!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正爱过他!”

      肖浩洋的话字字句句都击在了白锦堂最薄弱的地方,十几年来的愧疚、懊悔都一同压了下来,如今知道得越多,心中就越沉重。白锦堂觉得好像有块千斤巨石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站立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扯着头发,绝望的低吼从胸中慢慢溢出,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从眼角滑落,颤抖的声音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辉,对不起!对不起!”

      展昭看着白锦堂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心中不忍,大声唤道:“白大哥,白大哥,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白锦堂在恍惚中,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他木然地寻声望去,依稀中又看到了那张记忆深处的面孔,在轻轻地呼唤着他。他的眼中终于闪出了一丝亮光,脑子也慢慢有些清醒。

      展昭看到白锦堂振作了一些,连忙继续说道:“白大哥,你虽然对我哥有亏欠,可是他从来都没怪你。他让你把水晶老鼠转交给我,就是因为他一直都是信任你的,他甚至愿意让你代为照顾我,说明他从来都没怨过你。我了解哥哥,他虽然温柔善良,可是却很有主见。无论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所以,白大哥,你不用自责,我哥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与别人无关!”

      白玉堂紧紧握着展昭的手,心中的感觉却远远不是一个感激就能概括的。一声“白大哥”中,又包含了多少情义!展昭为了他,不计前嫌,努力安抚自己的大哥,这样的宽容,这样的善良,又让他如何回报呢?

      展昭回头看了看白玉堂,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接着,又正色对肖浩洋说道:“肖浩洋,不管你如何砌词狡辩,有一点却是改变不了的。白大哥对我哥从来都没有欺骗、隐瞒,他是用一片真心对待我哥的。所以,无论结果怎样,我哥都会理解他。可是你,从一开始就心存不良,在你心中,只有自私的掠夺、占有,我哥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没有接纳你。所以,你还是死心吧,就算没有发生这些事情,你也永远是失败者!”

      “说的对!”白玉堂清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肖浩洋,你不用在这儿惺惺作态。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你所做的的事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的贪欲。在青龙帮帮辉哥掩饰,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借刀杀人的计划?杀二当家,与其说是为辉哥报仇,倒不如说是兔死狗烹的勾当。你拿着照片想念辉哥,只是想用这一点点表面的温情来麻痹自己,因为作为一个人,你还需要证明自己还有点人性。肖浩洋,你其实一直都在做戏,只不过这出戏演的太好,把自己都骗过了。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贪婪和欲望。无论你再怎么喜欢辉哥,当他和你的利益有冲突时,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所以,你不用摆出一副痴情的面孔让我恶心,还是保留你本来的面目吧,这样还能给你留下一点最后的尊严!”

      白锦堂听着展昭和弟弟的一番言语,心中明了这是在给自己安慰鼓励,望着两张英俊面孔上的坚定神情,他又怎么能辜负这样浓厚的亲情呢?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擦掉脸上的泪,含笑回望着两个年轻人,脸上坚毅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他们,自己也一定不会放弃,会和他们一直坚持到战斗的最后。

      白玉堂的话词锋犀利,句句切中要害,再加上他正气凛然,势如山岳,竟将肖浩洋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肖浩洋脸上一寒,再没有半分顾忌,先前的丰富表情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张冷厉恶毒的面孔:“白玉堂,逞口舌之利也不能挽救你们的性命。我是真情还是假意,也用不着你来评判。现在,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你来生能安安分分,别再碰上我!”说着,他又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对准了白玉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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