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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朱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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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已开,姹紫嫣红,满园子繁花似景。不知谁家的风铃声自高墙外传来,声音清脆清越。
朱七七躺在竹椅上,春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姑娘,你身体未痊愈,还是进屋休息,这风还是有些急了。”她的身边自三日前醒来就多了一个年轻的蓝衣女子。
这座不小的院子中,朱七七唯一能见着能说话的人只有这个妙龄女子,虽然这个院子中还有十几个下人。然而,这些人每日除了种花,做饭,打扫以外,他们几乎从未开口说过话。
见朱七七不说话,也不动作。
蓝衣女子便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动作温柔,口中柔声:“姑娘虽醒来三天了,但身体里的毒素依然未清,还是小心些好。”
“你看到那儿的迎春花了吗?”朱七七轻声,伸出藏在毯子下的手,指了指墙角的花。她醒来后,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此时开口,声音微带些沙哑。
蓝衣女衣一愣,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墙角,顺着阳光,鹅黄色的花朵在春风中甚是娇弱可爱。
“嗯,是很好看。姑娘要是喜欢,月华就叫人多移来一些。”蓝衣女子月华开口道。
朱七七却摇头,轻声笑道:“我家乡的这种花随处可见。虽比不上这儿的鲜艳可爱,却长得很随性,黄的,红的,粉的,随意滋长,就算灰尘扑面的路边也会有不少。而这里的花,你要是换了个地方,即便这一季活着,下一季也会枯萎而死。”
月华一笑:“姑娘方才醒来,还是好好休息才好。花有开有谢,野生还是家中娇养,都是一样的命运。”
“不错,就像人一样,有生有死,有聚有散。”朱七七闭上双目。
高墙外的风铃声每日都会被风送来,悲欢离合,都尽在风中。
“前几日一个朋友从江南来,说朱五公子正在南疆来的路上。姑娘你看,人生即使有聚散,总是聚的时候多一些。”月华柔声。
她的声音温柔,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安逸,藏着江南水乡的柔软。
朱七七微微笑了,却也不再言语,反而站了起来,毯子掉在地上。
“姑娘。”月华已经站了她身前。
朱七七轻声笑了起来,阳光在她脸上变得更加明媚:“我不过是去采两朵迎春花,你紧张什么?”
月华叹道:“姑娘要采,又何须自己动手。”
不过只是一瞬,清风拂过面颊,几朵鹅黄色的迎春花就已经放在朱七七手中,娇俏可爱。
“姐姐照顾了我这么几天,我还未多谢姐姐呢。姐姐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七七好了。”朱七七看着手中的花,笑容在脸上慢慢绽放。
微微飞扬的眉目,如繁花般隆重的笑容。月华不由一愣,不过也只片刻,便出声笑了起来:“七姑娘醒来至今,就今日精神最好。要是我家主人得知,也必定高兴。”
朱七七扬眉望她:“我醒来后,就未见到你家主人,不知可否让我见上一面,让我亲自面谢贵主的恩情。”
慌乱的记忆在心中不断回放,她知道那些旖旎而残忍的画面并不是一个梦,然而却不能去深究,仿佛背后有一只猛兽,只要她稍稍掀起一角,猛兽就会突然窜出,给她致命一击。所以只能假装无事,假装正常。
然而,她知道那只野兽正在蠢蠢欲动。
“我家主人出门去办事了,回来后,必定会见第一时间来见姑娘。”月华如是回答。
朱七七皱眉。
月华也并不常来,很多时候,朱七七都见不到她,可是她总会在最为恰当的时候出现,比如在朱七七想要告辞离开时,她总会微笑着出现,端来一碗药,柔声劝她留下。
朱七七不知道那是一碗什么样的汤药,不过,人在屋檐下,就算是她有天大脾气,也只能吞下。
好在那些汤药只是让她睡得更多,其余也没有什么。
醒来后,便被变相的软禁,这种境遇,也不算太遭。每次入梦前,朱七七总会告诉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
朱七七每日坐在阳光下听高墙外的风铃声,安静得好似这个神秘的院子是江南家中的青藤小院。
外面的世界仿佛早已被隔绝在外。事实上也是如此,每日除了月华来说上几句问候后,她便再也没和其他人说过话,也未曾听到有其他人说话。
这儿是个安静得被遗忘的世界。
一连三日,除了沐浴在阳光中以外,她都在日复一日地做梦。而每一次的梦中,她都会听到一个婴儿的哭声,凄惨而荒凉。当她要接近那哭声时,黑暗便已笼来,暗夜中野兽嚎叫着向她奔来......
梦每一次都会在此结束,而每次醒来,她都发现自己总有流不尽的泪水,无论她如何擦拭,泪水总是不尽。
其实,她心底并不悲伤,只是觉得心中有一只蚂蚁,在不断啃噬,一点一点。
我也许只是在做一个梦,朱七七想。
然而,无论如何梦里是一个有沈浪的世界。
她在风铃声中醒来,就见到沈浪在身边,他对她微笑,懒散的,温暖的笑容在眉间晕开。
“沈浪。”她轻声叹息,不敢大声,这是一个梦里的世界。
沈浪伸手,掠去她脸颊的长发,柔声:“你醒了!”
朱七七笑了,随即眉间却皱了起来。
“傻孩子,你又在想什么?”沈浪问她。
他总把我当一个孩子,可是,我早已.......孩子.......
耳边仿佛又有婴儿的哭声,她几乎不可遏制地烦躁,心不断积满怒意。
面前的笑容不再让她舒服,这张好看的眉眼,那双让人能沉迷其中的眼睛.......她看到了两个身影,不断纠缠,不断翻滚......
在沙漠中楼兰........
“我和他有了你没有的东西。”她听见那个白衣女子的笑声。
“我自然很高兴。”沈浪笑着对她说。
........
“不!”她想要惊叫,却发不出声音。努力睁大眼睛,却突然看到沈浪的笑容,仿佛眉间所有清愁全被消解。
“你和她有了一个孩子。”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尖锐得几近声嘶力竭。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梦魇,在梦中不断追捕着她。
当年,在大漠,我就失去你了。后来的追逐,不过都是他们陪着来解这无解的相思。
面前的笑容却并未因为听到这样的话而消散,他轻轻碰触她潮红的脸颊,口中柔声,低得几乎魅惑:“你又在做梦了,傻孩子,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
是梦吗?到底哪一个才是梦?她控制着内心的愤怒和努力积攒的勇气,试图辨别哪一个才是真相........
“她睡着了?”望着沈浪扣紧房间的门,月华在那些花的阴影中盈盈笑问。
高墙外的风铃声越发清亮,仿佛春日的欢歌。
阳光温暖,拂过身边的清风,却让沈浪却出丝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