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Scaveng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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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了一年半的死肉祭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呈圆形的，宛如巨型水泥管般死气沉沉的墙壁攀升到就算将脖子仰断也看不到顶的高度，而在选手们绝对无法碰触的高处则设置着许多大型屏幕，墙后则是被严严实实保护着的观众席。
圆筒状的墙壁最顶端是刺目的太阳灯，虽然大家都明白那样的光亮只是人工产品，但它却有着几乎让人信服的温暖热度。
擂台上则依然散置着各种为难囚犯们的恶毒障碍---只要踩一脚就会触动的坑洞机关，擂台边缘插满的尖刺和通电的铁栅，以及被细绳悬吊，不小心碰坏承力就可能直接落下的沙袋或石块。
但这些都比不上设置在各处、伺机寻找最好拍摄角度的录影机。
架设在擂台旁的高墙上，藏在各种障碍物之间，或者甚至被装在能浮空的小型遥控装置里---这些摄影机，配合着选手看不见的主持人，将死囚互相残杀的细节一丝不漏的放送到各地的电视节目中。
绝对无死角的拍摄角度，主持人偶尔幽默的评语---彷佛在台上的并不是两个形同困兽的死囚，而是正在进行友谊赛的运动选手似的。
她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期待着她和玄凤彼此残杀，直到其中一个人的血流干。
就像在看动作类型的电影时那样，在沙发上兴奋的喊着‘快点杀掉她’。
渡鸦握紧了拳头，感到许久没好好修剪的指甲稍微刺破了掌心的皮肤。
她想活下去。
杀死玄凤也只能延长大约一个月的寿命。在亡者乐园里继续挣扎也只不过是等待着下一次被送上擂台的时间。
但这些都无法让渡鸦放弃求生。
渡鸦的罪之枝类似飞镖，呈片状，薄而锋利，一次需要的血量非常少，因此可以大面积的多发攻击。
光从描述判断，这不啻是能令观众兴奋的血腥武器。不过事实上，因为渡鸦的个性原因，她在擂台上的格斗向来防守多余攻击，小心翼翼的谨慎态度自然不会让战斗高潮迭起。
虽然看不到主持人，但是他们的评语由擂台四处设置的扩音器播放出来，简直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各位观众，这次的死肉祭是死囚‘渡鸦’和死囚‘玄凤’之间的竞技。从左边门口入场的是已经很久没有比赛过的渡鸦---真好奇她是怎么存活至今的呢？！---而右边入场的则是我们的常胜女王，拥有‘隐形之爪’的玄凤！！！”
对了。
玄凤的确是有这么个昵称。
‘常胜女王’。
‘G栋里不败的奇迹’。
渡鸦站在擂台边缘，衣角被自己捏得汗湿，和她的信心同时皱缩成脏兮兮的一团布料。
玄凤则快步走到了擂台中央，像个被观众崇拜的偶像那样对摄影机微微一笑。
两人还是朋友时，玄凤几乎像个老妈子般的对渡鸦百般呵护，但现在却连一个目光都吝于施舍给她。
就算再怎么重复清洗，擂台周围总是有股淡淡的铁锈味，伴随着清洁剂和油漆的味道，无比刺鼻。
得到无数次胜利、重伤或残杀无数人的玄凤，站在这由鲜血和哀嚎搭建起来的高台上，简直像个被骨骸和利刃妆点的、君临天下的女王。
渡鸦从未感到如此茫然失措。
一直到完全没露面的裁判从扩音器后下达‘格斗开始！’的指令之时，她才彷佛被雷击中一般颤抖着抬起头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渡鸦的武器唯一的优势便是速度，而现在她连先发制人的机会都已失去。
玄凤的手上，一点一点的红色的尖刺在慢慢的生长出来。
这是两人在接到战斗通知书之后的第一次面对面。
仍旧身材矮小却丰满的玄凤面无表情，但是举起手的动作却无比稳定，彷佛她面对的只是个陌生人。
或许渡鸦对她来说，也已经只是个必须铲除的对手了吧。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故事不该在这里结束。
玄凤是如此设身处地的为渡鸦照顾一切。
因为要节省CP而不吃饭也好，因为快忘记自己的名字而痛哭失声也好，不管是再微小的细节，玄凤从未忽略。
为她扫除可能碰上的难缠对手，将足以让她一整年不比赛也能生活无忧的财富分摊给她---在入狱前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渡鸦简直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碰上玄凤。
‘遇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这样的话，渡鸦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出口。
友谊和爱情一样，是双方都需要通过不断付出来经营的东西。
但是渡鸦从不知道自己对玄凤付出了什么。
她先前还对自己和玄凤之间的友情抱有无比的信心，现在却发现，它其实和自己这几年来攀附着别人的苟延残喘一样，苍白而单薄。
‘我是珍贵的’。
但是---玄凤同样也是珍贵的。
比什么都来得珍贵。
玄凤还站在原地，手指上鲜艳的几点红彷佛只是不经意沾上去的颜料。
渡鸦拧紧眉头，终于往前踏了一步。
指甲生生戳进指尖里，带出来的血丝凝结成一片片比纸还薄的锋利刀刃，覆盖在手指上。
主持人已经显得很不耐烦，一遍遍以手指敲着麦克风旁边桌面的声音响彻整个圆柱体的空间。
像是表示‘比赛已经开始’的锣响，或是催促着两人‘快点行动！’的节奏。
渡鸦手臂一抖，罪之枝便制止不住的飞散出去；像是没抓好的一叠扑克牌，一不小心便凌乱地全部撒到空中。
因为缺乏力道也毫无准头可言，玄凤几乎闪避也不需要，但是渡鸦确实看到了她惊愕的神情。
渡鸦在下一刻发现，她的玄凤再也不存在了。
刺穿肩膀的尖刺几乎将渡鸦直接推下擂台，但是她在最后一秒紧紧握住了玄凤的手腕。
先前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用---剧痛毫无预警地一巴掌将渡鸦打得晕头转向，自以为已经掌控住了的心思也再次乱成一团麻线。
她在那瞬间觉得自己真正看到了玄凤的内心。
没有预料会遭到抵抗，玄凤的双眼睁大得几乎要渗出红丝；她试着用力抽回手腕，一举不成之后干脆让穿透渡鸦肩胛的罪之枝再度伸长，直到它几乎割进她的喉咙。
渡鸦的羽毛却抢在那之前全部埋入玄凤的腹部。
玄凤的爪子仍然成功划伤了渡鸦颈部，但并不是会造成大出血的重伤。
相反地，渡鸦手忙脚乱的一击，因为羽毛数量密集而锋利的缘故，几乎将玄凤的整个腹部都戳成血肉模糊的一团烂肉。
汨汨流出的鲜血以惊人的速度在地上积成一滩深红发黑的血泊。
---渡鸦当然知道，那是被绞烂的脏器混合着鲜血一起流到地面才会有的颜色。
玄凤矮小的身体几乎整个压在渡鸦身上，脸孔离她的不到十公分远。
她眼里丝毫也没有友谊被背叛的愤怒---玄凤如同长姐一样亲切的脸上，只有一片杀戮过多后留下的麻木。
“---你怎么会反抗呢？”
无视主持人震惊而兴奋的大喊声，渡鸦尽可能的将耳朵凑近玄凤已经开始流出血来的嘴巴。
她一边咳嗽，一边茫然地低声问。
渡鸦自始至终，只被玄凤当成了‘可以照顾’的小妹妹吧。
因为她的怯弱胆小，因为她可悲而被动的处境，身为‘常胜女王’也身为长姐的玄凤，自然不觉得分出财产来接济一个无法照顾自己的小女孩有什么麻烦。
但是在渡鸦开始反抗的那一瞬间，作为‘姐姐’的玄凤就被瞬间抹杀了。
是宠物也好，是被覆盖在羽翼之下精心呵护的幼崽也好，渡鸦的还击不啻是在向她的‘保护者’宣告：‘已经不需要你了’。
威胁必须被铲除，但因为一开始实在太笃定渡鸦无法反击，玄凤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她们之间的终章并不是由心狠手辣的那一方来书写---而是由两人完全不曾为对方考虑的心态执笔。
从玄凤倒在渡鸦身上，直到渡鸦还在固执的拥抱着玄凤僵硬的尸体，似乎经过了好几十年。
但当主持人大声宣布‘胜利者为渡鸦！’，而工作人员上前来将玄凤的残骸带走时，她留在渡鸦身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不只是直接碰触玄凤的双手---她几乎全身都浸满了血。
但是，和其他小说不同的是，渡鸦完全不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也不觉得自己有所成长。
除了一个‘打败了隐形之爪的女王！’的可笑头衔之外，渡鸦什么也没得到。
而她也什么都不剩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Scaveng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