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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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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的走廊上,脚步声,渐渐,渐渐地近了。
走廊尽头的门“吱呀”一声地打开,然后,又“砰”地一声关上。
墙上一支火炬的光映照出一面用丝绒镶金雕螭制成的精美的红墙的一点,一个响指划破了这一切的宁静,伴随着低低的咒语声,突然整个空间都变得敞亮。
墙上的一切在视野中清晰了起来,用纯银环符加印的钉子固定在墙上的,是各种各样的装饰。一张完整的漆灵鼠皮,一双纹香镏金蝶翅,一支千年铃木精主须,有些可延年益寿,有些可起死回生。
现在,这些圣品都被收集在这张墙上,它们的周围被镶上从莫里森林深处的澄金井中提炼的可治疗任何外伤的粼金,它们虽看似被裸露在了空气中,却在火把上的火星爆落的时候,有一层荧荧的光芒亮起又泯灭,那是防护咒,无色无味并且透明,但一旦触碰上,便会用荧光吞噬一切接近它的东西。
嘴角,勾起一抹笑。
烟卷,还在手指间,燃烧,云雾缭绕。
那不是普通的烟卷,用的是大地最北端锦麝鹿的角,配上大地最南端玉璃龟的脚趾壳,加上云境之中的碧茹草,这些配料加上最上等的法术工艺烘焙,才能成为手中这烟草。而那卷烟的纸也非普通的纸,材料须是百年才长成的仙榕树的纤维组织,并且经过重新的手工排布才能做成。
手指弹了弹,烟熄灭,落在地上。光亮的黑色头等白蹄金趾牛皮鞋踩上了还剩半截的烟,目光所至,一个身穿金纹银低绿斑狐皮大衣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他压低着驯灵冒,一双碧绿色的眼从帽檐下,直直地盯上了面前这个人。
“狄赛尔?”
“是。”狄赛尔笑
从他身后的桌上取过用紫玉花上的露珠灌溉的葡萄所酿的酒,狄赛尔大大地饮了一口,“这东西真不经喝。”看着空了一半的酒瓶,他摇晃着脑袋咕哝。
“无所谓,下次让他们多带些来。”男人接过,也喝了一口,然后走到窗边,把酒瓶和剩下的酒扔出了窗外。就在酒瓶处于半空中时,他念出一句咒语,琉璃酒瓶破碎,葡萄酒在火的帮助下,燃烧,就如盛放的夏花。
“切,小伎俩。”狄赛尔嗤笑一声,然后又拿了瓶酒,打开瓶盖,平放在桌上,念起咒语。一瞬间,酒从瓶中缓缓上升,如同地表的泉眼,渐渐,酒如同游龙一般在屋内游走,穿过窗。
狄赛尔低喝一声,游龙突然成了火龙,在天地间张牙舞爪,一瞬间,红光漫天。然而下一个瞬间,酒燃尽,天空又恢复原本黑暗阴沉的样子,而空气中,只剩下了淡淡的酒香味。
“如何?”狄赛尔炫耀地对着男人眨了眨眼。
“不如何,无聊的把戏。”他走回了桌前,重新靠在桌沿,点燃了一根烟。
“听说阑西那家伙在找蜜蜂精灵的刺。”狄赛尔从男人手中接过烟,食指轻轻碰了一下烟头,烟燃了,狄赛尔眯着眼看他,等着男人的反应。
“然后?”男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听说是要救他那条宠物狗的命。”
“他居然想用那么珍贵的蜜蜂精灵的刺去救一只畜生?”男人吐了口烟雾,目光落定在他的那面墙上道, “当然,”狄赛尔耸肩说,“他对他的那只畜生比对他妻子还好。”
“愚蠢的人。他不会是想要死的蜜蜂精灵的刺吧。”男人摁灭了烟,灯光在一个响指中灭了。
“估计是,那个白痴。”狄赛尔也低低地笑了。
黑暗中,可以看到两个人影,低低地交谈,一个人不停地笑着,冷笑、嘲笑、大笑、低笑,而另一个,在一声击掌后,消失。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沉沉夜色中,月亮披着银袍,裙摆曳地。
不知是谁在低吟浅唱,哀而不绝。
次日,斯落文夫郡上出现了一份悬赏,是阑西悬赏蜜蜂精灵的刺,赏金是10000金币。
谟落思威克,郡上的另一位贵族,与阑西同年,两个人同是含着金汤勺出身,同是郡上的领袖,手下都有一群拥簇者,并且,他们互相敌对。
他命令手下的人不断地撕毁了阑西的告示,为此引发了好几次两帮人马之间的斗殴。
藤蔓森林的深处,蜜绥榕树长长的、带着香甜气息的榕树须在风中微微摆动。
树须上,晶莹的树汁凝结成不大不小的晶蜜,一双洁白剔透的手轻轻剥下一粒,粉色的唇张开,洁白的牙和灵活的舌接纳了这颗晶蜜,螓首蛾眉,窈窕娴静,那就是蜜蜂精灵。
黑色的长发比北达海中的黑珍珠还乌亮,肌肤比玖田中的雪玉还白皙,头顶盘起的黑发中,有一枚金底白纹的刺,证明她们是这天地间具有灵性的生物,受造物主的眷顾。
乌翟洛尔是藤蔓森林中最年幼的蜜蜂精灵,与她姐姐思莉菲娅住在一起,两个人从幼年时,便无忧无虑,仿佛天下的一切就是那么自然,而快乐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姐姐,你看,刺棉花开了。”
玫红色的花瓣同花瓣上的露珠一同迎接着阳光的照射,乌翟洛尔仰起脸,撞上思莉菲娅的微笑。
夜晚,冰冷的月光轻柔地守护着藤蔓森林,绿色的,褐色的,彩色的藤蔓从森林的中心,一直延伸到这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在森林的中心是一棵参天巨树,被粗重的藤蔓纠缠着,直插入云霄。月光下,无数的萤火虫在在凡间成为巨树枝杈上的一点灯光。而巨树下,则是蜜蜂精灵乌翟洛尔和思莉菲娅的小屋。
萤火虫为她们点灯,藤蔓缠绕着成为她们栖身的屋,米兰花开在她们的门前,清香引来众多的蜜蜂在她们门前筑巢。
“姐姐,会不会有王子来呢?”乌翟洛尔的枕边是一本精灵童话,她每天伴随着故事入睡。思莉菲娅侧着身看着乌翟洛尔,微笑着,并不回答。
“姐姐,说嘛。”乌翟洛尔继续追问,小手抓住思莉菲娅的衣服,不断的摇晃。思莉菲娅宠爱地笑道,“我亲爱的妹妹,你看的可是童话。”
“童话为什么就不能变成现实?”乌翟洛尔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问着。是的,好奇,她对一切都好奇,她虽然是精灵,却也只是一个20岁的孩子,与她相比,活了80多年的思莉菲娅算是一个老人了。
当乌翟洛尔第一次被送到思莉菲娅的面前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她是她的妹妹,一个需要她照顾和教导的孩子。
“童话就是因为不同于现实,所以才叫童话。”她抚摸着她的发丝,乌黑的发丝绕在洁白的手指间,带着梵花籽的香味。
突然,外间的萤火虫四下飞散,一声枪响,火把把巨树下的一切照得通红。
乌翟洛尔和思莉菲娅都惊呆了,推开窗有一群人正从远处举着火把向它们的小屋走来。那些人手上的枪还有他们脸上狰狞的笑把乌翟洛尔吓哭了。
还是思莉菲娅首先镇静了下来,她挡在思莉菲娅身前,口中念了一句咒语,瞬间屋子被笼罩在保护层之下。
接着,又是一阵低低的咒语,一束银色的光芒从冲破了窗口,冲破了保护层,射向那些人。
那些走在前面的人类被光芒射中,倒了下去,可人数众多,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想靠近保护层。
思莉菲娅连忙对乌翟洛尔说,“快来替我支撑住保护层,乌翟,别发呆了!快!”
乌翟洛尔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回了神,然而咒语才念了半句,一个人突然向她这边扑来。乌翟洛尔一慌,口诀念错,保护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乌翟!”只见一个人冲进了缺口中,思莉菲娅才来得及念修复咒,却不料那人已经有一半的身躯进到了保护层中。
他的身后,突然一阵红光,那人被他的同伴牺牲了,成为突破保护层的一个工具。他的身体就堵在缺口上,有人利用他施加了反力,红色的光芒把那人吞噬。红光就好像是燃烧着纸的火焰,不断的扩散,燃烧过处,缺口越来越大。
“乌翟!”思莉菲娅害怕地大喊,然而乌翟洛尔只是在原地发抖,苍白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保护层立时消失,思莉菲娅力气用竭,被巨大的弹力推倒在地上。
“啊!”乌翟害怕地尖叫了一声,一个高大的男人冲向了她。
就在此时,一道金色的光芒击中了那个男人,他就直挺挺地在乌翟洛尔面前倒下,没有了呼吸。金色的光芒越来越频繁地击中那些意图扑向乌翟洛尔的人。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火把跌落满地,藤蔓森林的中心变成了一片火海。地上干枯的藤蔓被点燃,然后,火势不断向外蔓延。
“快走!”那发出金光的人拉起了乌翟洛尔的手,而另一个身影也掠过,抱起了思莉菲娅。
“姐姐!”乌翟洛尔不知所措,她大喊着姐姐,然而一片轰隆声中思莉菲娅的声音被掩盖了。乌翟洛尔想要挣扎开那人的手,然而那人握得非常的紧。感觉到乌翟洛尔的挣扎,他回过头,俊美的容貌在面纱掉落的时候出现在乌翟的眼前。
“啊!”乌翟惊呼了一声,多么俊美的男人,坚毅正直的模样,而刚才他还救了她……
乌翟沦陷在了这男子眼睛里,他深邃的眼眸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她无法自拔。
“快走!”那人急促的叫喊终于让乌翟回过了神,两个人拼命地奔跑,逃离火海。
巨树,渐渐被火焰吞噬,迷离了双眼,乌翟见到自己的家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谢谢你们。”思莉菲娅接过身穿灰色法师袍的人手中的水袋,惊魂未定时,就连道谢声都是颤抖的。
“不谢。”那人声音有些冷淡,确切地说是负气,然而方才,他在最危险的时刻救了她。
“你没事吧?”穿黑衣的人则更温和些,乌翟洛尔还在哭泣,而他为她递上水,并轻声的安慰她。
“没事,谢谢。”乌翟还在不断的抽泣,接过那人递来的手帕不断的擦着眼泪。
“可以请教你们的名字吗?”思莉菲娅仰头问那位站在她面前不断张望着的男人。
“我是萨第,他是维尔科。”萨第指了指维尔科,又撇了撇嘴,点起了一根烟。
“我是思莉菲娅,她是乌翟洛尔,你们可以叫我菲娅,乌翟是我妹妹。”菲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而这两个人似乎并不关心这些。
“请问你们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出现?”菲娅问那个名叫萨第的人。
“我们知道阑西要抓你们。”维尔科耸了耸肩膀,点了支烟,然后突然低咒一声踩灭了。
“为什么?”乌翟不明白,为什么要抓她们?想起方才那些狰狞的脸,乌翟又打了个冷颤。
“因为你们有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低沉的笑声,乌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萨第的嘲笑还停留在脸上,让她感觉到冷。
“什么?”乌翟喃喃地问着,她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人这样疯狂的掠夺?
“她不知道?”维尔科问菲娅,菲娅点头。
“他们要的是你的刺,亲爱的。”菲娅有些无奈地笑了,那些人类除了这个,还有能要什么呢?乌翟终于恍然大悟,并且觉得越发的冷了。
“现在全斯落文夫郡都在悬赏你们的刺,你们必须离开。”萨第冷静地抽着烟,远处出现了几支火把。“他们来了。”
萨第迅速地拉起菲娅,维尔科也抱起了乌翟,“你们现在必须跟着我们。”萨第叮嘱着她们,带着她们向森林的另一边跑,藤蔓森林往西是鸫蒂峡谷,鸫蒂鸟是一种具有灵力的鸟,鸣声有金石之音。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菲娅喘着粗气,他们狂奔了许久,可是那些火把还在身后的不远处晃动着。
“先摆脱这些人再说。”萨第说话间又加快了脚步,维尔科已经赶在了他们前面。
“到了鸫蒂峡谷地势不会这么平坦,至少有地方可以躲藏。”维尔科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突然维尔科念起一句咒语,周围的藤蔓都迅速结起了一张网。
“你们,到底是谁?”要调动起植物的法术同方才的光束都不是普通的法术,那都需要强大的法力去控制,乌翟好奇于这个俊美男人的身份,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能力都让乌翟觉得惊奇。
“我们是……呃……”萨第想要回答,却忙被维尔科接口道,“我们是精灵保护组织的成员。”
维尔科给了乌翟一个微笑,那笑容好美,乌翟真想再看一次。“你们真是好人。”她被维尔科抱着,她悄悄地把脸贴金他的胸膛。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保护你们,也是保护我们自己。”他的话让乌翟在感激上更增加了敬爱之情。
“他们似乎追不上来了。”
那些人被维尔科结的藤蔓结界挡在了几里之外,他们终于可以少许喘口气。巨大的藤蔓结成了厚实的墙,那些人完全看不见他们,而他们却可以轻易的通过他们的火光观察追兵的一举一动。
“太好了。”乌翟被维尔科放了下来,她拉住维尔科的手又跳又叫。“你是我的英雄。”
“这是我的荣幸。”维尔科行了一个绅士的礼,笑容和煦。乌翟拉住了他的双手不愿放开,维尔科只能任她拉着。她可爱的笑容,真诚地表达了她发自内心的快乐,她的悲喜都是如此表面化,透明纯净。
“来吧,亲爱的精灵小姐,让我们这位先生抽根烟吧。”萨第掏出一根烟抛给维尔科,维尔科却皱了皱眉,没有接过,而是直接把烟踩在了脚下。
“怎么了?”菲娅察觉了他们的异样,把目光从远处收回了这里。
“不,我想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我们应该先赶路,至少要找一个可以躲藏的废弃房屋或者是山洞什么的。”维尔科说这话的时候望向了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中,而乌云开始聚拢,远处传来的轰鸣声预示着即将有大雨来浇灭地上邪恶的火。
“你说得对。”菲娅点头同意,把手交给萨第,让萨第拉她起身。
结束了短暂的休息,一行四人继续向鸫蒂峡谷进发。
漫长的旅途,而超过了法力的有效范围,藤蔓结成的墙壁消失了。他们一直向西,行走了将近两天,可目的地——害羞的鸫蒂峡谷——还没有露出任何的容貌示人来。
“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们要做保护精灵的工作吗?”思莉菲娅对他们的来历依然感到好奇。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这是我们觉得只得去做的事情。”维尔科抢在萨第之前先说明了。
“哦,那么你们从哪里来?”
“斯落文夫郡。”维尔科的回答总是简短的,纵使乌翟想多听听他的声音都不行。
“那你们之前还帮助过其他精灵吗?”菲娅继续提问。
“当然。”这次是萨第抢先说话了。
“比如?”菲娅显然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比如大地的最北端,冰天雪地里生长的锦麝鹿。”萨第说这话的时候显然非常的骄傲,然而维尔科的咳嗽声让他稍稍收敛了一些兴奋。
“哦,那过程一定很艰险了?维尔科先生,你的喉咙怎么了?生病了吗?”菲娅一边询问他们行动的具体情况,一边不忘关心一路上都照顾她们的维尔科。
“不,我没事。”维尔科并没有多说,只是用一个只有萨第能看懂的眼神示意他说的太多了。
“哦,那过程的确很艰险,非常艰险。”萨第接收到了来自维尔科的暗示,于是连忙含糊带过。
菲娅并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继续追问,“怎么个艰险法?”
“噢……”萨第迟疑着,示意维尔科接口。维尔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温和地对菲娅说,“可爱的精灵小姐,那是非常可怕的记忆,请允许我不再回想第二次。”
“哦,好的。”菲娅扯起嘴角笑了笑。
突然,萨第指着远处,火光撺动,显然是有人追来了。
“天啊!”乌翟大声叫了起来,维尔科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出声。”他在乌翟耳边警告。
“呜……”乌翟惊恐地看着那些越来越靠近的火把,他们的说话声已经清晰可闻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菲娅征询起维尔科的意见。
然而,转眼,那些火把已经靠近了他们,而且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所在,几支箭从他们身边嗖嗖地飞了过去。
“你能行吗?”维尔科把手肘撞了一下萨第,萨第愣愕了半天,然后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
两个人并肩挡在菲娅和乌翟的前面,然后低低地念起咒语。
“我也来。”菲娅加入了他们,只有乌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担心地看着远处。
“快,进攻!”那些男人不断地呼喊着,向他们所站的位置奔来。
那群人中有一个魁梧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根魔法棒,随着他嘴唇不断的张合,风在他身边聚集,然后急速冲向他们,强大的风力让他们三个抵御起来都感觉到吃力。
“姐姐!”突然,菲娅被强大的力量击倒在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了出来。
乌翟连忙扶起她,为她擦去嘴边的鲜血,而菲娅只是不断地重复两个字,“小心!小心!”
“我们知道,你快使用恢复术。”萨第紧张地回头看着菲娅,然而面前强大的敌人让他不得不放弃他执着的关心,继续投入战斗中。
“姐姐,都是我没用!”乌翟既害怕又担心,一下子哭了出来,菲娅连忙擦去她的眼泪,然后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
就像哄小孩一样,菲娅用柔软的手臂抱住乌翟,用温暖的手指擦去她的眼泪。
敌人似乎因为看到了菲娅的鲜血而格外的兴奋,嗜血的光芒在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来,那些大胆的向冲过来靠近他们,却被维尔科逐个击倒。
“啊——”那个手持魔法棒的男人终于在萨第和维尔科的合力攻击下倒在了地上,那些喽啰见他们的队伍里最厉害的魔法师都倒下了,连忙后退,就趁这个时机,维尔科念动御云符,四个人就如同坐上了童话中的魔毯,腾云驾雾而去,大概过了一分钟,他们已经升到了半空,那些人已经成为了遥远的一点。
“太厉害了,居然不用翅膀就能飞啊!”乌翟兴奋地大喊,差点跌了下去,害菲娅和维尔科他们连忙拉她回来,他们都在为她而担惊受怕。
“小心些。”维尔科除了这句关心,再没有其他的话,而是专心地低声念着咒语。
乌翟低头俯视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俯视那些山峦,那些河流。而那些人,渐渐地远了,消失了。
渐渐地,他们开始降落,终于,在维尔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他们都安好地站到了平地上。然而维尔科却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维尔科!”乌翟紧张地把他抱了起来,然而维尔科却没有回答她的呼唤。
“维尔科!”乌翟不断的摇晃他,可是他连眉头都没有动。
“维尔科……”乌翟呜呜地哭了起来。
“傻孩子,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菲娅搂着她的肩膀,她的目光中流露着关切和担忧,她的傻妹妹……
“真的?”听到维尔科没死,乌翟连忙擦干了眼泪,用她晶莹的大眼睛看了看菲娅,又看了看萨第,在他们都向她点头保证之后,最后乌翟又把目光转回到维尔科的脸上。
那是多么俊美而苍白的脸,乌翟情不自禁地抚摸他的脸庞。
“傻妹妹……”菲娅叹了口气。
萨第站在菲娅的身后,转过了脸去,仰望天空中又露了出来,如玉盘一般的月亮,用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话,轻轻地低低地说着什么,菲娅没有听见,乌翟也没有。也许,只有月亮了解他的心意吧。
萨第在附近找到了一棵粗壮的树,他让两位精灵在树上休息,而他则守着维尔科。第二天早晨,菲娅很早就去弄了些果子和蜂蜜来,三个人分别吃了一些。
到了第二天中午,维尔科就醒了过来,乌翟高兴地像一只小鸟,在他身边不断转圈。
“别闹了。”维尔科突然打断了乌翟那不合时宜的兴奋,乌翟愣了一下,然后眼泪在她眼眶里开始打转了。
菲娅不解地看着维尔科,维尔科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那句话有些过火,于是他柔声道,“我是说,不要消耗无谓的体力,我们还有敌人。”说完对着乌翟眨了眨眼。
乌翟连忙收起眼泪,笑了,然后抱歉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对。”她低着头,不断看着自己的脚尖,维尔科的大手放到了她的小脑袋上,故意避开了她的刺,然后温柔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乌翟格格直笑。
“行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菲娅让大家开始注意现实问题,“我们已经摆脱了追兵了,我们现在可以重新找一个地方安家——”
“哦,不——”萨第还未等菲娅说完,便连忙阻止。
“为什么?”菲娅诧异地问。
“嗯,是这样的,你们不了解阑西的为人,他不是那么容易就罢休的。”萨第语塞,维尔科连忙接口。
“是的,是这样,他是非常残暴的一个人。”萨第连忙补充。
“而且,阑西手下的人并不止一队,他们还派出了许多人,我们只有彻底铲除他们。”
“你们之前同他们交过手?”菲娅好奇地问。
“当然,我们从小……”
“当然,我们完成了任务。”维尔科连忙向萨第递眼色,萨第立刻住了嘴。
“你们怎么了?”菲娅把他们的所有动作都收入了眼底,然后问。
“不,没有什么,总之你们需要相信我们,我们是职业的精灵保护者,我们会履行我们的职责,你们放心吧。”维尔科说完,乌翟用感激的并且带着女孩子在某些阶段特有的注视某位特殊的男子的目光看着维尔科,而且还握住了他的手,维尔科微微一笑,吻上了她白嫩的手背。
乌翟脸上的红晕飞起,然后,害羞地走到了菲娅的身后。
“好了,先生们,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吧。”还是菲娅一直不忘正题,她及时阻止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正色地问维尔科。
“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鸫蒂峡谷。”维尔科轻松地回答了她。
于是,两位精灵小姐同这两位营救了她们的先生继续前往鸫蒂峡谷。
“看,那儿就是。”萨第第一个攀上山顶,他兴奋地指着远处。
从这片山头已经可以望见鸫蒂峡谷的入口,如同鸫蒂鸟身上的五彩羽毛一般,峡谷以五彩的颜色组成,在这漫长的日夜兼程之后,终于从东方露出了一缕阳光,一切迷离而梦幻。
他们走进了峡谷,踏入峡谷中间崎岖的通道,两边是高耸的岩石。
“快,到这里来。”突然,萨第像是发现了什么,在远处呼唤他们,走近,才发现在高大的峡谷的岩石之上,神奇地出现了一个洞口,而从下向上仰望,里面居然像是铺满了干草。维尔科念动咒语,三个人似乎被什么力量推动了一样,升到了半空中,他们三个踏了进去,惊奇地发现里面果然有干草,并且洞很宽敞,地面平坦。
“怎么会有这个洞的?”乌翟好奇地打量一切。
“可能是之前的魔法师经过时留下的吧。”维尔科也已经进了洞来,外间因为阳光高高地升起了,天地万物都变得光明起来。
他们终于可以在这个小洞中得到瞬间的休息。
“太好了。”乌翟不断感谢着上苍。
维尔科他们终于能够喘息,各自恢复体力,“好饿。”萨第的肚子开始叫了。
乌翟笑了一声,“你们人类就是没用。”
“喂,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萨第连忙反驳。
“是维尔科先生救了我,不是你。”乌翟不慌不忙地回答。
“好啊,看来我是白忙一场了。”萨第叹气。
“你不是自己说是自愿的吗?难道你还想问我讨回来?”
“当然不会。”这次不是萨第回答,而是维尔科。
“呵呵。”乌翟听到维尔科这么回答,笑得更快乐了。
仿佛刚才那些险些要了她们命的威胁不存在了,四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却有一种在外间广大世界中没有能感受到了愉快。
维尔科能看到乌翟对他的喜爱,也能明显感觉到菲娅正在评估着他们两个。
维尔科走到了洞口,对着冷风,长长地吐了口气。他很累了,这长时间的疲劳让他最终回到了温暖的洞中,四个人面面相对地坐着,乌翟依偎着维尔科,每个人都稍稍地睡了一下。
乌翟醒了,然后发现姐姐和两位先生都已经在等她了,她羞赧地红着脸,然后轻轻地说了句抱歉。而其余三人都对她报以谅解的微笑。
看着洞外,阳光灿烂,能远远地听到鸫蒂鸟的叫声,而峡谷的岩石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如同流淌的河流,光芒不断地在空气中流动,漂浮,让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有动感了起来。
然而,世界就在下一个瞬间,天昏地暗。
“怎么了?!”乌翟惊恐地抓住维尔科的手臂,维尔科轻声地安慰她,然后同萨第交换了一个讯号。
“看来他们调动了更强大的人来。”萨第声音虽然冷静,然而却更显得气氛紧张。
“那我们怎么办?”菲娅紧接着问道。
“趁他们发现之前赶快离开。”维尔科是最镇定的人,他带着他们三个离开了洞穴,并且攀登上了岩石的顶端。下面是黑压压的人,那些人分散在岩石脚下,不断地搜寻着他们。
突然,乌翟一脚踩空,幸好维尔科及时地抓住了她。
“谢谢。”乌翟惊魂未定,然而从她脚边滚落的散石把那些人的目光引了过来。
“他们在那里!”一个粗壮的男人大声地对他的同伴喊。
“啊!”乌翟害怕地连忙躲到维尔科的身后,一簇短如流星的光芒从她身边掠过,吓得她尖叫连连。
“没事的。”维尔科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敌人已经运用御云符也升到了空中,这些人的四周,共有四个人手持着魔术棒,而那些敌人凶神恶煞们刚同他们平行,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菲娅先启动了保护层,然而还没有结完,就如同透明的水泡一般破碎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菲娅惊讶极了,敌人的力量虽然强大,然而怎么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快跑!”又一束光柱射了过来,萨第连忙扑到了菲娅,然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是山顶,能够转圜的地方实在狭小,菲娅和萨第纷纷滚下了山去——
“姐姐!”乌翟害怕地大声叫着,然而没有回音,眼前的敌人不断的进攻,维尔科奋力地阻挡,突然,维尔科抱起了乌翟,两个人腾空而起,飞离了这里,可敌人依旧在身后敌人紧追不舍。
维尔科回身,念动咒语,光速从他的掌心射出,准确地击中了那四个手持魔法棒的人。
天地间光芒万丈,阳光终于回到了这片大地上。
敌人纷纷坠落了下去,而维尔科他们还在不断的向远处飞去。直到那些敌人不见了踪影,维尔科突然松了口气,两个人就像失去了支撑一样,从天空中坠了下去。乌翟大声喊叫,然而维尔科已经昏迷了过去,但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乌翟,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维尔科!维尔科!维尔科……啊——”乌翟不断的喊着,然后,他们坠入了茂密的一片草丛中,维尔科受到了重击,而乌翟却在他的保护下,安然无恙。
“维尔科!维尔科!维尔科!维尔科!维尔科……”乌翟不断的哭泣,她匍匐在维尔科的胸膛上,哭泣着,呜咽着……
“乌翟……”几乎是从唇边逸出来的话语,维尔科终于有了意识,乌翟惊异地听到这有如天籁一般的呼唤,连忙握住他的手答应道,“我在,我在!”
“不要哭……我……没事的……”维尔科的眼睁开了,看着乌翟的眼神太过温柔,乌翟忍耐不住,又再次哭了出来。
“不要哭……”维尔科勉强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乌翟这才忍住了哭泣,然后把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我会好的,现在先让我睡一会儿……”说完,维尔科又沉沉地睡去了。
“好的,维尔科,好的……好……我……爱你……”见维尔科没有了意识,乌翟才敢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这么多天,她知道,他就是她要等的王子。
静静地,乌翟不说话了,她专注地看着维尔科,她忘记了她的姐姐,忘记了其他人,眼里只有她的英雄,这个可以为了她付出生命代价的英雄。
“怎么……”乌翟突然觉得好困倦,眼皮开始合上了,她也依偎在维尔科,她的英雄身边,渐渐地睡着了。
火把在燃烧,乌翟只觉得烟味很呛,而火光耀眼得太拙劣,让她挣不开眼。她想动一下,却发现完全动弹不了,似乎被什么捆绑住了。她不断的挣扎,然而完全没有用,她想念动她唯一会的几句咒语,却根本没有作用。
刺耳的笑声,不断有人在骂着脏话,柴火爆开的声音。终于,乌翟可以张开眼来了,她看清了周围的人,也看到了自己,被绑在了柱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她的话引起了周围那些粗鲁的,强壮的男人的注意,一时间,这片林子里,寂静无声。
“美丽的精灵小姐,你终于醒了?”一个年长的,有一头灰白夹杂的头发的老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微笑。
“你们想做什么?!”乌翟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然而老人却非常自然,继续保持他的微笑道,“我们只是想请您交出您所拥有的东西。”
话语是如此恭敬,然而,微笑中,那把刀已经显露了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乌翟又害怕又恐惧,不断地挣扎,然而那绳索却是用金刚蚕丝做成的,牢固无比。
“就是——”老者的笑容渐渐凑近了乌翟,然后,乌翟看到一块遮挡了什么的幕布被拉开,那是——
“维尔科!”乌翟大吃一惊,她惊叫着,然而维尔科完全听不到她的声音,依然处于昏眠中。
“维尔科!你们把他怎么了?”乌翟质问面前这个老者,老者依然微笑着,然后回答道,“他只是中了七月蝴蝶毒而已。”
虽然老人说得轻描淡写,然而乌翟却曾听菲娅说过,七月蝴蝶是一种剧毒的蝴蝶,如果不及时治疗,中毒者会痛苦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全身腐烂而死。而现在,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英雄脸色已经发紫,那是前兆。
“不——”乌翟痛苦地大叫,然而老人却还不慌不忙,微笑,不断地微笑。
一个人要获得他所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必须保持微笑,虽然,失去的人可能付出生命。所谓的笑到最后,是因为不管如何酷烈的代价,只为了得到,就必须微笑。
乌翟痛哭失声,她咬紧了嘴唇,而维尔科,突然张开了一下眼皮,然后又合上了,低垂下了脑袋。
“维尔科!维尔科!”乌翟哭泣着,那么痛苦凄惨,然而这丝毫没有改变老人脸上的残忍微笑。
她闭上了眼,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滚落下来,然后乌翟对着维尔科大喊了一声,“维尔科先生——我爱你——”
乌翟额上的刺闪耀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芒,渐渐地,脱离了她的身体,然后她那美丽的金底白纹的刺,落在了老人的手中。
而乌翟的身体,从脚开始,融解在了空气中,成为银白色的光芒,渐渐地,消散。
她美丽的眼睛,只来得及最后看维尔科一眼,然而,维尔科依然低垂着头,再没有温柔地注视她。
她的最后一根乌黑的发,消失在了世界上。
老人把刺递给了正在松绑的维尔科,“谟落思威克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
谟落思威克,也就是维尔科,笑着接过,然后用手指弹了那坚硬的刺一下,说,“就为了这东西,害我这么累,真不值得。”
然后,一行人从飞落在他们脚边的乌翟的衣服上踩过,离开了这个地方,嘴里依然不断地咒骂着这个鬼地方。
天下起了大雨,虽然远处还是金光万丈,菲娅和萨第沉默地相对着。
“你们是在欺骗我们,对不对?”
萨第点了点头,然后怯懦地看着菲娅,菲娅哭了。他想靠近她,想安慰她,然而她拒绝了。
就在萨第拒绝带菲娅去寻找乌翟和维尔科的时候,菲娅就什么都明白了。那么多的破绽,那么拙劣的脚本,为什么她不早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
“菲娅,请原谅我。”萨第痛苦地说着,然而菲娅只是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那比痛骂他一顿更让萨第感觉难受。她在无声惩罚着他的欺骗,可此时此刻,一切都已无能为力了。
当他了解到自己已经对菲娅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我无法原谅你。”菲娅这么说着,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剑刺在萨第的胸口。
“你们想要得到的是乌翟的刺?”
“是……”
“这一路追杀我们的人都是你们自己安排的?”
“是……但……但不全是……”
“你们因为我发现了一些破绽,所以故意把我和乌翟分开?”
“嗯……”
“现在乌翟正在你们的陷阱里?”
“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事只得你们人类这样对待我们?!”菲娅歇斯底里地喊着,她感觉全身都在疼痛,而萨第,站在原地,颤抖着不敢说话。
“为什么你们要的不是我的刺?!为什么?!”
菲娅不断用手拔着头顶的刺,萨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抱住她。
“不!不!菲娅!别这样!别这样……”
两个人,在雨中,哭泣。
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在黑暗的走廊上,脚步声,渐渐,渐渐地近了。
走廊尽头的门“吱呀”一声地打开,然后,又“砰”地一声关上。
墙上一支火炬的光映照出一面用丝绒镶金雕螭制成的精美的红墙的一点,一个响指划破了这一切的宁静,伴随着低低的咒语声,突然整个空间都变得敞亮。
墙上的一切在视野中清晰了起来,用纯银环符加印的钉子固定在墙上的,是各种各样的装饰。一张完整的漆灵鼠皮,一双纹香镏金蝶翅,一支千年铃木精主须,一根蜜蜂精灵的刺,以及其他。这些东西,有些可延年益寿,有些可起死回生。
笑容,挂在嘴边。
一个身穿金纹银低绿斑狐皮大衣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谟落思威克看到了他,然而向他表示欢迎。
“我还以为你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当然……不会……”狄赛尔落寞地笑了,看着墙上的金底白纹的刺,想起了菲娅,想起了菲娅自焚前对他下的诅咒,他有些痛苦,也有些怨恨。然而痛苦和愧疚不过是瞬间的事,而刻毒的怨恨让他在摸到自己失去的左眼时,握紧了拳头。
一个人在黑暗中笑了,“只有装饰在我的墙上,成为我的收藏品,才能体现它们的价值,不是吗?”
“当然。”
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沉沉夜色中,月亮披着银袍,裙摆曳地。
不知是谁在低吟浅唱,哀而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