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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寂寞羽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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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谈话很快就被掠过,可心里总是有个结,看到他就要躲。
学校的研讨会还没完,科学院的专家还要特地把场地设在会议报告厅,给各个学校的同学传授科学常识。第一天莫沉浅没来,他是第二天来的,其实是为了商讨在我们学校盖一座实验楼,近邻的科技大学也会把部分实验场地设在我们中学。
那天我和书书躲在顶楼,悄悄的打量他,台下都是慕名来的学生,还有成年人,场面十分热闹,他的风头完全盖过了那十几个老学究。他穿着简单而优雅,对所有人都温浅的笑,站在铺着红地毯的主席台上,比闪闪生光的明星还要耀眼。这样的男人,难得有女人配得起他,我则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那一种,所以伤得那样的疼。
书书舔了一口手里的冰棒,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人,说,“要是哪一天被他强了,我也会心甘情愿的在床上等着他。”
我被她的话呛得嘴里的冰渣全喷了出来,我发自肺腑的比起大拇指,赞叹说,“好样的,果然是江湖儿女,女中豪杰!”
他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十几分钟后,现场的人就散了一半,这些人来看得不是什么科学院的专家,是这个行事低调又家室显赫的美男。
莫沉浅一下台,书书就把冰棒扔一边,拉着我说,“沉浅哥哥要走了,我们跟过去!”
我被动的由她往楼下跑,为了跟上她的节奏一连跳几个台阶,我忍不住的说,“不就是一男人,看看就够了嘛。”她嗖的刹住车,转过身,义正言辞的对我说,“就是冲这他这副妖孽的脸,我也要跟他说句‘我爱你’”。
我们好不容易跑去停车场,却意外的堆满了人,哪里看得到顾瞻书的影子,全是人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想往近处看看这个老少通吃的男人,身边的几个大妈凑了一个队伍,嘶声力竭的喊,“莫沉浅,我爱你!”
人挤人,不一会又是一大群人堆上来,来了好些保卫都拦不住女粉丝们的热情。车库里传来了汽鸣声,破开拥挤的人群驶出来,所有的人叫喊,疯狂的喊着莫沉浅的名字,一窝蜂的朝它拥去,一时间莫沉浅寸步难行,书书使劲的捏着我的手可见也是十分激动。
我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才洗的布鞋印了好几个可恨的脚印,我仰天郁结的叹气,竟然瞥到一辆博基尼在车库的另一角悄然开离。我望着一群还在拼了命的往里挤的粉丝,笑得两只眼睛眯得缝也没剩。
好不容易扒开人群,挤出来,我靠在树干,打算发条短信给他:恭喜莫爷又偷走众多女性的芳心。想到我和他什么关系也不是,而且对方又即将成家,又把所有的文字归零了。这一刻,我竟有点恨他,真想把他的电话号码公之于众,打爆他的电话,看他还又没有时间想着结婚!
信步走在街上,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能买些什么,今天魏冉过生,就算最近关系紧张,怎么说也要买个礼物聊表心意。可是……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都是顾瞻书的……
顾瞻书说得没错,我是个没骨气的人,哪边有倚靠就往那边倒。也不好好学习,至少用成绩为自己开条路,以后也好报答他的收养之恩。我无力的抱着灯柱,双眼无神的望着过往的行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挽着母亲的手有说有笑的从我身前经过,我用力的眨眨眼,望向天空。
或许,没了父母的顾落幕,能选择的只有坚强了。
“咦,这不是上我家来的那小姑娘?”一个女人绕过花坛好奇的打量我,像在看一件新鲜事一样。
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说,“思七的表姐。”莫沉浅的未婚妻……
她阴笑,“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是被哪个男生跟踪了?”
我干笑,思七的这个表姐真搞笑,多大的人了还要逗我玩,“不……不是……”
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我们这边走来,他提着女人的包,却还是保持着优雅的风度。思七的表姐见我视线不对,也看过去,甜甜一笑走到莫沉浅身边,撒娇说:“你走得好慢,我累了,我们去肯德基坐坐,好不好?”
莫沉浅嗤笑着看转头,“都多大了人了,还跟个……”看到我,笑容便立即凝固了一秒,又说,“真是个孩子!”
她在他怀里笑,“那你是答应了,谁会想到,大名鼎鼎莫沉浅也会在快餐店啃鸡翅膀?”
眼睛干涩的疼,我理理头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不想她竟拉住我,“虽然你是思七的朋友,可我第一眼看着你就喜欢,跟我们一去嘛!”
看到你们这么亲密我哪里受得了,还不眼不见为净,我连忙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说“我是真有事!”
她笑,“真有事你会一个人躲在街上?不用害羞,就是吃顿饭嘛!”拖着我的手就走。
我困难的和她拉扯,求饶的说,“美女呀,我今天家人过生,我跟了你去吃饭,我下午还能吃什么!”
莫沉浅也在一旁淡淡的说,“澄澄,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
我自嘲的笑笑,道了一声谢,飞速离开。
两年前,我就应该彻底的明白,这个男人永远都不让你在他的生命力烙下一丝印记,给你一颗糖又打你一巴掌。
我没再把时间浪费在替魏冉选礼物上,搭车去了莫沉浅替我爸妈立牌位的地方。这么久,从来也没有勇气去睁大眼面对事实,它带来的影响是直接撕破我的生活,即使它已经残缺不堪。
爸妈都不信佛,如今将他们摆在这里日日受佛法洗礼,不再沾染世俗尘埃,竟成了我的安慰。他们慈祥的朝我咧嘴笑,这两张头像都是从以前我们去旅游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抠出来的。
再两年看见的最亲最亲的人只是从前的照片,而侯也许也成了顾落幕,却始终改不了骨子里对父母的依赖。
我的父亲虽然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但是个称职的好爸爸,他把他后半身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我,对我的要求根本是有求必应。上学作业多做得晚了,他心疼的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女儿明天我们去把学退了,你爸还养得起你!”妈没少骂他把我惯得不成样子。相比父亲的和顺,妈妈要严厉许多,小学的时候每样作业都要检查,还有许多刻板的规定,拿着鸡毛掸子打得我往床底藏,我没少记恨她。
很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想起来珍惜,以前我想等有了工作就好好尽子女的义务,还没等我来得及养活自己,生活的残酷就足足让我后悔一辈子!
突然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脑子晕沉的往地下垂,我无力的蹲在地上,渐渐没了意识。
再醒来,鼻端萦绕着医院固有的药水味,四面是惨白的墙,护士替我换了一瓶药水,一边说,是寺庙里的人看我晕倒送我来,已经从我的电话薄里联系到我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十几分钟后顾瞻书就和魏冉赶过来,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脸色气的铁青。凉飕飕的盯我瞧了许久才跟着护士去了医生的办公室,询问我的病状。
魏冉留下来照顾过,她为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冷冷的说,“顾落幕,你怎么这么多事?我们给你吃给你住还供你上学,请你也管好自己,不要尽惹事!”
我傻眼的望着,遇上她憎恶的眼神,我触电似的看向别处,说,“对不起。”
“算了算了,谁叫你死了爸妈,再养你一阵也没什么。”她不耐烦的站起来,扶着窗口叹气。
直到回了房,我也再没说话,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一会顾瞻书敲门进来,坐在床沿上,直直的盯着我,看了一会问,“上一次你也晕倒给送去医院,今天你又晕倒给人送去医院……医生说你是贫血严重,你居然还贫血!”说到这里,顾瞻书卷起衣袖,冰冷烦躁的盯着我不说话。
他见我一直没说话,眼神越来越冷,我才小声说,“可……可能是家族遗传……”
他偏头冷笑,把医生开的药扔到我怀里,指了指我,说,“从今天起,我会请个管家,你每天都给我回家,好好的把饭吃完!”他正要摔门而去,我在他身后不自主的问,“顾瞻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转了身,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对视几秒,一声不响的关上门。
拿出新买的笔记本,我得把选定好的路线,具体位置都誊写下来,再联系老板娘确定入住的时间。半笑的躺在床上,滚了滚,这样很好,以后的日子会很辛苦,却总算是自在的了,就是彻底的落幕了。
课上到一半,我拿摸摸包,才想起没有带手机,问了同桌时间,然后给思七打了个电话去。
在离开之前总是要见见面的,毕竟,我们曾缩在角落,互舔伤口,都是心里带了伤却都还幼稚的少年人。
我们挑了个情调优雅的餐厅,暗暖的灯光弥漫一室,窗外是寂寥桂花树。我和思七都喜欢选在窗口,一边看风景一边吃饭。
“你最近怎么样?”我舔了一口冰淇淋问。
她浅浅的笑,白皙的脸镀着一层柔和的光晕,避开我的话题,“怎么想起请我吃饭?”
“错!”我擦擦嘴,说,“是想起要你请我吃饭!”
她捧起咖啡,轻抿一口,拉了拉领口,“其实我也想请你吃饭,”看向窗外,表情寥落,“落幕,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为什么?”
她一直望着窗外,不知再想什么,轻轻说,“我要出国留学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我噤声,我知道她为什么选择要离开,即使这里有许多她牵挂的亲人。
许久许久,我们也没再开口。
我默默的想,如果真是再难见面,就应该要珍惜现在每一分,于是问,“你要去哪里留学?”
“美国芝加哥,一旦和那边的学校联系好,就过去。”她说,看了看过,眼里踌躇着不舍。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阴险狡诈与不人死不休的女孩,她说:也许啊,我们可以共穿同一件衣服,可以共享同一个男人,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我们共享同一把牙刷!
她说:也许,为什么你叫也许,我喊你也许,就觉得在造假设句。
她说:也许,如果以后我们都嫁不出去就同居好了,寂寞的时候随便叫个男人就是了。
她说:你要每天打个电话给我,我离开不是我自私,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扯扯嘴角,“好巧,我有个朋友也在芝加哥留学。”
“是吗?”她说,“到时候一定要见见她。”
我们牵着手走在大马路上,默默的走,静静的享受黄昏的宁静。很早就晓得,人长大总和分别离不开。上了初中就要和小学同学分别,初中毕业,初中同学就被高中同学代替,似乎再正常不过,我还是万分讨厌这种让人惆怅的感觉。
她上了司机开来的车,在后座微笑着朝我挥手,我也伸手道别,我想,也便这样,少年人在互相挥手道别间,有一天就真的再也不见。
回到顾瞻书的处所,没有光亮看来两个人都没有回来,我插了钥匙开门。
客厅里黑漆漆的有些恐怖,我开了灯往卧室走,见顾瞻书书房有微微的亮光,踮着脚走过去,悄悄推开门。
他坐在椅子上,指尖夹着烟,昏黄的光线为他镀上一层惨淡的光圈,烟雾弥漫一室,烟缸里堆满了烟头。我调头离开,回到自己的卧室,才发现书架上的笔记本不翼而飞,我这才想到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
顾瞻书一贯不进我的卧室,且是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依他的品行断做不出随便翻人物品的行径,所以再隐私的东西我都懒得藏起来,我也怕我找上半天。
不过我还不确定他是否知道,毕竟以他的为人是不会随便动我东西的。
我敲了敲门示意进来,他半响没吭声,我便私自进去,屋子里满是刺鼻的烟味,窗户紧闭,只一小灯微弱的照亮,昏暗阴沉得让人压抑。
我故作轻松的说,“你怎么不把灯开亮一点?”说着去打灯,还没触碰到按钮,他说,“不用。”
我瑟缩的收回了手,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坐下,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战战兢兢的。
他深长的吐出烟雾,透过烟雾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的眼神犹如一只鹰,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面对着他我总有一种坐如针毡的感觉。
“怎么放学得这么晚?”他问,听不出喜怒。
“哦,思七请我去吃饭了。”我答道。
他恩了一声,拿出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手机,抓着吊坠垂在我眼前,“这个是你的?”
我连忙接在手里,疑惑的问,“它怎么在你手里?”
他再次盯着我,眼神莫名其妙的,越来越阴鸷,且深不可测,“你落在鞋柜上。”
“哦哦,可能换鞋的时候忘了拿。”我傻笑。
空气一时凝固,好不尴尬。
过了一会,男性低沉的嗓音响起,“有人打了一个电话,我替你接了。”
“哦,谢了,谁啊?”我翻开通话记录看到上面显示的人名,脑子一砰,人傻了一般,张大了嘴发呆。
他又拿出一册笔记本摔到我脚下,按息烟蒂又抽了一根烟出来,点燃火苗,翘着二郎腿悠然的看着我的反应。
我选择恶人先告状,道,“你卑鄙,竟然随便翻我的东西!”
他不屑的冷笑,“如果不是为了放某人手机,我会进你的窝?如果不是某人把它大开着还正大光明的放在写字台,你以为我想看?我也不知道里面记的都是什么,恰巧一个电话打来,问我确不确定租房子!”
胸中郁气绵长,结果,是我自己搬起石头砸我自己的脚,“那个……我是打算要搬出去。”
“为什么,恩?”他靠近我,嗓音喑哑低沉,却让人如坠深渊。
我讪讪的笑,说,“我知道你和魏冉要结婚了,而且我在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么久……太麻烦你了。”
“想离开?”浓郁刺鼻的烟雾喷在我脸上,害得我使劲的咳嗽。
我观察着他的神色,迟疑的点头,还补充说,“欠你的钱每一笔我都记着的,以后我会慢慢还给你,我……”
“不用了!”他严肃的打断我的话,棱角分明的脸略显怒意,极具嘲讽的笑意爬上他薄凉的唇,“我顾瞻书还养得起个闲人!不差你那点钱!”
我呆傻的望着他,他走近我,高大的身形逼得我呼吸紧张,“拿给我。”
“什么?”我问,忽然想到什么,忙不迭弯下腰把脚下的笔记本恭敬的递给他。
他拿过本子,笔直的看着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他掏出打火机,对着笔记本,点燃。
我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越燃越旺,一点一点化为尘灰,强作一脸平静,心里却在笑,计算机里面我还存了档,你耐我何?
烧完本子他伸出手,“还有。”
“还有?”我惊,半天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应该上交。
他等得不耐烦一把夺了我手里的手机,在我目瞪口呆中走到窗台,从容一抛,直到我听到机械碎裂的声音才猛然惊醒,顿时无比的肉痛,又不敢恶狠狠的指责,只好小声的嘟嚷,“你把它摔碎了,我怎么活?”
回答的是冷冰冰的眼神含着些微的讽刺,他松了松领口,坐下来,翘了二郎腿与我对视。明明他坐着,我站着,可是战战兢兢的却是我。
“看你下了那么多功夫,很早就想离开是不是?”他问,语气淡淡的,想在聊天。
看了他一眼,飞快的垂下头,不敢说话。
他悠闲的给自己斟茶,边喝,气定神闲的盯着我,目光深邃而凌厉 ,嘴里却笑着,“站得这样笔直干什么,很怕我?”
我不自觉的点头,又忙使劲的摇头,很违心的说,“其实你挺和蔼的。”话一出口,我立即被自己雷到了。
“落幕,你过来。”他口吻平静,低沉的男音带了几分诱惑,我从来不知道不苟言笑的顾瞻书也能把话说得这样的好听,大脑不自觉的走到他面前。
“再近些。”他说。
我迟疑着,不敢再走近。
他竟倾身,伸手死死的扣住我的下巴,拽到他眼前,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毫无感情,双眼直直盯住我的瞳孔,我被迫望进一片黑沉沉深不见底的冰窟。
轻勾唇角,一句话让我大跌眼镜,“顾落幕,既然你想离开,我就让你走。”
我怔怔的看着他,大脑再一次死机,他说让我走……
我接下来是说“谢谢”还是保守的说“这里是我唯一的窝,我就算有心也怎么也离开不了”?
“我……”
“顾落幕,我养条狗也要给我要摇尾巴,既然捡了个一心往外跑的东西,我就扔了她。我说了,我养得起闲人,但不白养!你说,是不是?”他轻笑着,说的宛如轻柔的丝绸轻抚,滑过我的身体却像粒粒寒冰冻僵了血液。
我脚有些软,不是害怕,只是心里寒冷得酸涩,原来在这个与我生活了两年的人眼里,我只是东西,没有用就扔掉的东西!
瞬间他冷下脸,恶狠狠的说,“滚,现在就滚!”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衣服,决然转身离开。
“站住!”他凉凉的叫住我。
我看也不想看他,学着他的口气,硬邦邦的说,“你还要干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了再走,”他闲适的靠在座椅上,晃了一圈,定下来。
我惊愕的望着他,深吸了口气,愤怒的捏紧拳头,“顾瞻书,你不要这样子侮辱人!”
他不置可否的扬眉,气定神闲的说,“恰好相反,顾落幕,你不是要独立吗,我尊重你啊。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花的都是我的钱,以前你欠我的债我一分也不要,不过既然你踏出这个门,请你不要带走我一丝一毫的财产。”
“我日后再还你,还不行吗!”我几乎是吼出来。
“不行,”他极快的否定,“哪天你死在街上,我怕还得给你收尸,我不是亏大了?”
我淡定几秒,极尽全力的压抑住怒火,怒到极致反倒笑起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到他面前,“好,我还你!”
他伸伸手,意思是我请便,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注视着我。
我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莫大的羞耻和愤怒铺天盖地的席卷着我,脆弱的眼泪一颗一颗滚雪球一样的滚落下来。此刻是五六月的天,再冷的天气也只穿得上两件,拖了外套,死死的拽住里衫双手不住的发抖,怎么也下不定决心。
我偷偷观察顾瞻书的表情,他轻笑,眼神满是不屑的讥嘲,似在说,你脱呀,继续脱呀。
我咬唇,闭上眼,一口气把里衫脱掉,抱着双臂瑟瑟的发抖,此刻泪水也干涩的挂在脸上。
他拍拍手,掌声在昏暗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眼眸深黑如洞漆黑到望不穿的尽头,“好,很好。顾落幕,你可以离开了,内衣就当是我送你的。”
我愤怒的瞪着他,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要走,我现在只想离开。
就算他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狠狠的践踏,在这一刻我才终于觉得爽快,两年来,第一次觉得那样子的轻松,不管出去后气候会有多么严寒,也不管行人会拿怎样的目光看着我,更不管未来结局如何,即使是死,我也无所畏惧了。
慢慢沿着楼梯下去,偌大的楼房,奢华的装饰,即使住了两年,我也是过客。
打开门,迎面的冷风吹拂我的发丝,我立即受不住严寒,打了个哆嗦,望着黑漆漆的夜,我笑了笑,迈出脚。
突然身后有人用力的束缚了我的双臂,巨大的力气托起我,不由分说将我扛回卧室,狠狠的把我摔到床上。
落在床上,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床头,脑袋尖锐的疼。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俯身下来,眼神冰冷,一眨不眨静静的凝视我,不知情绪,像厚重阻隔了一层屏障,完全望不到底。这样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让人从心底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