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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刺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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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林山庄的这条密道,果然不是死路,左转再右转再转转转,四曲八绕圈,上了台阶再下台阶,走了近几个时辰。
前面带路的和后头跟着带路的那个,眼下都很和谐,友好的一路行走,终于是走到了密道尽头。
毋经年毋七公子很屈尊的当先抬手,先是打量一番,然后那修长的指停在墙中一块,微一使力,一瞬明光乍然照亮这一室黯淡。
他俯下身,去看外头,眼中带有一点讶异的意思。
也无外乎如此,三千透过他侧下来的身子朝外头看去,笑了笑。
谁能想到,这条设在南林山庄广场地下的一方密室,最终通往外界的出路,竟是毋家府邸!
七公子当先迈出一步,随即三千跟着他也钻了出来,环视一圈周遭,挑眉笑道:“七公子府上真可谓玄机颇深啊。”
七公子目光仍是投注在这连他都不曾知晓的密道出口,若有所思,头一次没有去应付某人的恣意寻衅。
随即他垂眸,掉头去看边上那人。
那张原本破皮的人皮面具,已在不知什么时候给换下来了,换成完好无损的一个,却仍是那张相同的脸面,丝毫不避讳这已经被他发现。
这人想做什么?或者说,她想借他之手去做什么?
被利用啊...七公子有些感慨的想到,好多年了,终于又再出这么个胆子如此之大的人来了。
藏书阁初次较量,短短两日密室相处,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这绝对算不上熟,然,这位七公子,可谓迄今为止为数不多能让三千费这多心思去揣摩的人。
叶从到底是凭什么这般信任的毋经年,还将诸多事务交由他经手?
明月楼里,说书人一席看似简单的话,实则透露了毋经年此人,乃是当年犬戎之乱里,叶从苦心经营埋伏在帝京里的一颗暗子。
这两人一里一外里应外合,终祸乱一代王朝皇权更替,一人手握军事重兵,一人翻覆经济命脉,二者相糅合,便是覆灭犬戎的一子狠棋。
事关权谋朝局翻覆,一个不小心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两人竟然能合作的相适相宜,真可谓虎豹群里兔蹦跶。
此刻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是仿照钱三那张富态的脸做出来的样子,毋经年却是这么一副不认识的态度,也不知是真不认识还是装不认识。
三千皱眉,抬头看天,现在天色临近午时,武林大会应该正进行到高#潮。
那边七公子考较完自个儿的心思,这才看起三千来:“不如一起上路如何?”
三千对上他飘渺双目,笑笑:“甚好。”她也没说要去哪,不用想也清楚毋经年他必定知道。
此刻,南林山庄广场下,边缘处,一直以来很低调的大越第一剑客,慢慢起身走至场中央,万众包围中,他对着上首四大家族处缓缓一点头:“大越人士越晋,但求一战。”
越晋拔出手中的剑,剑芒在光芒中影影绰绰,尖峰闪烁点点寒光,让人一看之下便觉心中霎时冰冷,他猛然挑明了身份,手持剑柄,剑尖点地,沉默着等待应战者。
底下一众人一听,连带着台上的齐申明和秋远山两人也都齐齐皱眉,大越人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
虽不情愿,却也实在没得理由拒绝。
越晋,这人名声极响亮,大莫内人士显然个个都有了解,此人剑法已至化境,举剑挥下刀斩头落不见点滴血迹,剑出必留命,出了名的一代狠手。
一时间,这票子江湖人都有些犹豫着要不要以命相搏,毕竟为了一个武林盟主之位丢了命,兴许有些不值,但过了这次机会,很可能这辈子就没有第二次了。
一人自人群中走出,一瞬间大家都是心里一喜,心道终于有人为大莫出头了,齐刷刷朝那人看过去,却是一直未曾出手的暗门大弟子,寿蛊。
此人也是一代名手,尤其暗器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人人皆对那暗门有一定忌惮,此时倒齐齐摒弃了那点曾经嫉妒羡慕的小心思,见着寿蛊当先出面,不由各自笑开。
寿蛊赤手空拳来到场中,与越晋对面而站,拱手道:“暗门寿蛊,前来应战。”
随即开打的鼓声刚一敲响,他手中利剑剑柄立时飞快一旋,霎时间精芒连闪,罩起寒风朔朔,直指寿蛊颈项三寸处致命一点。
剑锋渡越飞花无数,寒芒随之临头罩下,这来势不善的一剑劈得飞快,在场很多人还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寿蛊立刻飞身暴退。
剑光贴近他喉咙处尺寸地方,随着寿蛊豁然暴退毫不留情紧闭而上,瞬间慑住场内所有人神智,一时间众人脖子都是一缩,仿似那剑锋是朝着自己劈来。
运起十成功力飞退数丈,眼看就要飞入外围包揽的人群内,寿蛊身形巧妙一歪,堪堪擦过剑头,侧着身子巧劲转到锋芒之外,十指内突然冒出数十根银白色金针,运力激射,兜头朝着越晋周身密密麻麻射去。
刹那间,针尖泛起道道白光,如一线跃天,带到大片森凉赤白的痕迹,冲空而起。
那光极耀眼,一时间竟光眩如虹,湮没无数尘埃,在华丽恢弘的山庄广场内璨然一亮,似是凤凰羽尾般惊艳万千视线。
大部分人被耀的一闭眼,而后又赶紧睁开,不愿漏下这高手对决里任意一招。
甫一睁眼,尚不及反应,便已经听见铁器与铁器的交击声叮叮作响。
脑子快的立刻找到了越晋的位置,他刀面乍逢精光骇然一折,先后横断胸口、脖颈、头部三处,精准挡下迎面击来原本避无可避的数根粹毒金针。
寿蛊双眼冷然一眯,这看似普通的一记暗器发出,实际从未有人能得以全然避开。
然今日却被此人轻易挥下,地上金针堪堪坠地,银光依然森冷,辉辉散发明亮,却如同无情嘲笑他此番的自负。
寿蛊眼中蒙昧渐渐褪去,留下满眼清明,右掌运起冷热交替的一股子阴气,夹带一方诡异暗器,骤然爆开,射向越晋。
剑芒微微闪起,越晋见此依旧不急不慢,剑光竖劈,面无表情的提剑相向。
扶凉一进山庄大门,将将落地,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出高手对决。
他一时倒也顾不上吃惊感叹什么的,三千到现在还是没得踪迹,干脆直接跑来这里寻人。
高台之上,叶从一直面色冰寒的坐在上头,任暖阳化不开他眼底寒冬。忽而他眼光微闪,不动声色的拂过扶凉略显急躁的身影,招来身后侍从:“将手三只带上来。”
下面比试打的火热,扶凉七窜八窜钻到临近台榭处,仔细看去台中。
那头手三只已经上了高台,软筋散多日连连服用,再超拔的逃跑法子也不顶事,毋经年此法可谓是狠到家了,日日把迷药当饭给灌下,任他是第一神偷,照样乖的跟兔子似的。
那害他陷入如此悲催境地的人如今也不知哪里逍遥去了,不过手三只也大概能估计出,八成叶从这次把他给弄来,也跟那人脱不了关系。
也就这几点心思瞬间辗转,那头越晋一个剑芒横劈,飞光窜越间陡然画出一片飞花,包裹住广场正中比试的两人,飞花太过耀眼,以至于看不清这当中所有东西,隐约听见一声剑身入肉的声响。
再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高台之上,叶从眼中骤然浮现无限冰寒,屈指叩桌的手指微微一顿,清华绝艳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冰雪。
扶凉眉头深深皱起,表情愕然的看向场中。
全场内的人基本都是这一个表情,深深震惊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巨大的恐惧。
武林排名一等一的暗门高手,暗器使出从无失手的狠辣角色,场中青石板打造的地上,寿蛊面无人色的横成阶下,脖颈三寸处,一丝极细的血线慢慢绽出。
那双一度深藏阴狠的眼中,此时犹带不甘,大大的睁着。
呼吸,已无。
越晋直直立在一旁,冷硬的脸庞没有多余表情,他那把寒霜显露的剑身,还是那么干净如初,血色不染分毫。
好长一阵子死寂,没人发出一点杂音来,偶尔听见绵长沉重的呼吸声,都是被震撼的。
扶凉早已敛下震撼的神色,面色若有所思。
钱铎老爷正高深莫测的看着韶华,突然见到山庄门口飞进两抹身影,嘴角低低的勾起颇为兴趣的一抹笑意。
齐申明抚着胡须,脸色头一次褪去和蔼,彻底沉下脸来,秋远山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从。
叶从侧头一扫,缓缓沁出一抹森凉沉冷的笑意,一青一白两个人已经接近场地,叶从突然淡淡发声:“大越高手如林,不若就请我四大家族之人上前一试。”
青衫浮动,步态从容的走进场中,当下还处在震惊中的人,仿似一汪春水拂过,顿时便松懈下一度紧绷的心神。接着就是眼中迸出狂喜。
七公子来了!
“抱歉,各位,在下因事来迟,烦请诸位多担待。”那声音叮叮作响,迷醉一片空蒙,刹那间满心郁结顿扫而空。
底下人赶紧摆手,齐齐笑道:“不碍事,七公子来得正是时候。”
七公子淡然依旧,从容步至场中,对面就是越晋:“在下毋经年,特来领教阁下一二。”
越晋随即一点头,眼中散去初见此人气度时满满的震撼,很好的隐藏起。
三千满意的擦边走过去,击鼓的人,手里已经拿起鼓锤,她加快了脚步。
很好很好,七公子风度翩翩,拿走一干人眼球,都没注意她这长相普通带了钱三人皮面具更普通的普通人物,她顺着场中堪堪挨着过去。
“呠——”。
鼓声再次响起。
越晋动作还是迅疾,几乎就在鼓声响起的瞬间提剑相向,剑光渡越层层火花,华光如练,耳边风声忽紧,直擦七公子稳站不动的如仙皮相。
历练出来的敏锐反应顿时如炸毛般翻起,三千眯起眼皮子,脑后忽觉有风声急急呼啸。
满场人自方才的欢喜中,瞬间满脸愕然的瞪大眼珠子,震惊的连呼吸都忘记,场上立时静的一点声音也无。
此刻,就连方才仅仅正常的那几人,竟然也无一例外的开始反常。
扶凉破口而出一个不完整的“三”字,脸色惨白的无一丝人色。
钱铎方才还兴味笑意的脸,此时竟然突兀转为沉冷。
齐申明和秋远山的目光齐齐紧粘在场中,挪不动半分。
手三只努力直起绵软的身子,想要看清场中。
始终漠然冰寒的叶从,原本随意放在椅背上的手指覆上冷然之色,猛地收紧。
就连素来淡到极致由来从容处惊不变的七公子,此时也不由眼中浮现深深讶然。
被所有人关注的那一个,就快走进人群里的三千,此时骤然回首,入目就是一片刺眼华光。
便在这一刻。
惊﹟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