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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独夜有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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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夜有知己,论心无故人。
恩德相结,谓之知己。
开封府的书房中,小绘歪着头指着手中的书,一副不甚明白的模样。
“小绘?”讲诗的声音停了下来,阿荣有些不解。小绘开蒙已有数月,虽说晚了些,但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又有公孙先生悉心教导,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学识眼界都不是寻常人家的孩童可比,今日怎么……
直到看到小绘眨了眨大眼小心翼翼地瞟向阴影里沉默的男童,小包公子这才恍然。这男童不是别人,正是秦香莲的长子瑛哥。包大人和先生怜惜秦香莲母子三人境遇坎坷,将三人暂时安顿在开封府后衙。想必这瑛哥是听到了府中的流言,这几日是越发沉默了。在展大哥面前时,瑛哥的小脸上尚能看出几分表情,而现在……想到此处,阿荣带着几分怜惜耐心的解释道。“相识满天下,知己能几人?人生,难得一知己。”
瑛哥不安地低下了头,仍是不发一言。
阿荣心中一叹,苦苦思索着陈驸马的优点安慰小童,“瑛哥,你爹爹他文采斐然,官声甚好……如此行事,怕是有什么苦——”
“他才不是我爹爹!”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包世荣的话,伴随童声而来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女童扑进了瑛哥的怀中,抽噎着道:“哥哥,呜呜呜,冬妹……要爹爹!”
“冬妹!”
紧随其后的是手提食盒的秦香莲,原来这秦香莲带着一双儿女暂住在开封府衙,却极有分寸,平日里也帮着后厨干些力所能及之事。今日领着冬妹为三人送饭食,正赶上这一出,阻拦冬妹不及,眼睁睁看着女儿闯进了门去,还当着小包公子的面说出那般话来……秦香莲忙喝住冬妹,裣衽一礼。“都怪民妇教女无方,小女顽劣,冲撞了二位公子!”
秦香莲仿佛大病初愈般的脸色让阿荣心中很是感慨,忙摆了摆手,小绘也跟着摇了摇头。“无妨!倒是秦大嫂,务必保重身体,瑛哥和冬妹还需仰仗您呢。”
见包世荣没有提起冬妹刚刚的冒失,秦香莲暗自松了口气,不自然地笑了笑,心绪不宁道:“怎的不见展爷和白五爷?”
秦香莲的异样没有逃过小包公子的眼睛,心中转了几转,包世荣故作轻松道:“秦大嫂,展大哥和白大哥日前已前往均州,相信待展大哥归来,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
“咣当——”精心准备的饭菜洒了一地,秦香莲的脸色瞬间面无血色,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娘亲!”秦香莲骤变的脸色吓坏了几人,冬妹也顾不上娘亲刚刚的呵斥了,紧张地扶住了秦香莲。而包世荣却注意到,瑛哥则是迟疑了下,才默默地走到秦香莲的身侧。
许是身边的儿女给了秦香莲支撑下去的力量,秦香莲定了定神,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打翻的食盒,唯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才能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奴这就下去重新准备饭食,二位公子稍待。”言罢,秦香莲福了福身子,带着一双儿女退了出去。
望着秦香莲离去的背影,阿荣屈指敲了敲桌面,一脸的若有所思。小绘却是懵懵懂懂,显然不明白小包公子为什么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那么,展昭和白玉堂真如阿荣所说的那样去了均州么?
汴京城外五十里,西郊荒山。
新雪初融,清风徐徐,远远望去如连似断,泼墨一般,天地间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这赶路的老汉可不懂啥诗啊画的,他老汉只知道套住的兔子够家里的老婆子和小孙子美美地吃上一顿了,想到此处,老汉得意地掂了掂手中肥硕的兔子。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此处地处偏僻,实在是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生人,老汉忍不住循着马蹄声忘了过去……
一袭白衣,一匹白马。
那马儿四蹄翻飞,速度奇快,雪似的毛发犹如华美的锦缎。那马上的白衣人单手执缰,肆意从容,仿若踏着滚滚云气而来。
鲜衣怒马,江湖任侠。
好一个英雄人物!
白衣人见了老丈,忙放慢了马速,下马拱手道,“敢问老丈,这附近可有人家?”
“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老汉没想到这锦衣玉面的贵人如此知礼,顿时受宠若惊,急忙侧开身子避开这一礼道。“最近的村子就是二十里外的张家村了!”
二十里外?
白衣人不由得皱了皱眉,怪不得府里派出的小皂隶也是无功而返。不错,这白衣人正是白玉堂,奉包大人之命探查西郊。想那驸马陈年谷多次只身前来,若说其中没有内情,谁人肯信?然而公孙先生查遍开封府衙的记录,也不曾查到这西郊有何特别之处……
“老丈,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公子请讲。” 老汉答应得极为爽快,想必是对白五爷极有好感。
“老丈对此地可是熟悉?”
“公子你算是问对人了!” 老汉颇为自得地晃了晃手中的兔子,“老汉自打十三岁就在这山中打食,这山中的沟沟坎坎没有老汉不熟悉的!就在几年前,老汉猎的一只兔子还换了一个小配军的厚棉布靴呢!”
“配军?”白玉堂扬了扬眉,“哪里来的配军?”
“哪里来的老汉不知道,这几百人的配军只在此处休整了几日,就前往代州了。那兔子本也算不得什么,吃便吃了。可那小配军却是不肯,愣是将自己棉靴换给了老汉,因此老汉记得很是清楚。倒是那兔子,小配军自己一口也没舍得吃,全喂给病书生了。”
书生?白玉堂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又问道:“那书生是何等模样,老丈您可曾见过?”
“那书生病殃殃的,却是傲气得很,模样如仙人一般……”老汉闻言,仔细地回想起来,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对了!”
“那书生的眉心还有一颗胭脂痣哩!”
胭脂红尘,江山如画。
“万里河山,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美人一笑,今有还玉公主冲冠一怒为驸马。驸马和还玉公主鹣鲽情深,只可恨这秦香莲爱慕虚荣,贪恋美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啪——”只见大堂之中的说书人嘿嘿一笑,狡猾地一拍响木,作揖道:“欲知后事如何,各位爷,明日请早啊!”
这是一家不大的酒楼,名为清风居。像这样的酒楼,偌大的汴京城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听书也就是个消遣,若说食客有多热衷却也不见得。然而就在这么一家再也普通不过的酒楼中,因为说书人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听书的食客居然聒噪了起来,颇有不依不饶的味道,更有那游手好闲的破落户高声起哄。
“你这厮快讲,秦香莲到底有没有霸占过驸马爷?”(猥琐脸)
“就是!快讲!那个……咱们长公主没有家暴的习惯吧?”(小小声)
……
话说,大哥,你们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啊喂!?严肃点好么亲?这里是七侠五义同人不是潘金莲剧组好么?
坐在角落里的蓝衣青年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酒楼中的闹剧,唇边含笑,自斟自酌,悠然而自得。
他静,便如隐者。
他动,便如侠士。
可若是某只老鼠在场,一眼便能看出蓝衣青年绝非表面看来的那般淡然,心神一直都放在说书人的身上呢。只可惜,某只老鼠下乡去了……咳,至于清风居这说书人,展某只想替驸马爷翻个白眼,这是我听到的第七个版本的陈驸马含冤记,内容之凄惨,情节之虐心,堪比21世纪的年度催泪大戏。虽说这脑回路清奇了点,不知为何可却诡异地戳中了首都人民的G点,场场爆满。
至于前六个,面对大宋镇国之花的琉璃猫眼,早就语无伦次地交代了手稿的出处。有买来的,有租来的,甚至还有从天而降丢在家门口的,看似也无甚关联之处。但最后却不约而同地提到这清风居,原因无他,这清风居是第一个说这出《秦香莲》的酒楼,也是情节进展最快的一个。负心薄幸的渣男已经变成了可怜可爱的小白花,你这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世界哟……
当然,同样无情残酷无理取闹的还有酒楼的食客,可说书人却是习以为常,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向着酒楼的后门走去。
看着用绳命在催更的无知群众,我嘴角一抽,默默地饮下杯中美酒。咱还是抓嫌疑犯吧,□□倒夜香神马的叁兄还是很专业的……
屈二是个说书人。
一个饥寒交迫的的说书人,与现在志得意满的模样截然不同。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交给他一卷手稿,一卷讲述秦香莲诬告驸马的手稿。酒楼中,多得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他也曾风闻陈世美抛妻弃子。那人定是别有目的,不过那又如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银子可拿,他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想到此处,他不禁加快了脚步。今日是换取新手稿的日子,他可不想迟了被别人抢了先。直到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看见了那人的背影,屈二才松了口气。
不过显然,屈二这口气松的太早了些。还未等那人开口,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
“韩副将,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