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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云雀恭弥笔直的身板在一片冰冷混乱的街道里穿过,刚从医院里出来,肩上的淤灰还带着火焰的灼烫温度,脸上的擦伤没有让他分神去关注细微痛楚。接到电话时刻,听懂里面吊儿郎当口气表达的含义,他简短道了声谢,拎上外套叮嘱几句离开了那里。
西彦的母亲只是吸了烟灰但不至于昏迷,虽不明白她为何会做出这种想不开的举动,所幸有惊无险。目前的状况是医生说希望她住院做个全身检查,同时方便监护和做些心理疏导。考虑到家里已经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亲人照料,还是让她留着护理病房里接受照料比较保险。
另一边的川平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呆怔了片刻,伸手去推趴在花坛边不省人事的受害者:“喂……喂喂,你醒醒,小子,他刚才对我说谢谢唉!”
醉倒成泥的人当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头歪在一边,模模糊糊听着耳边川平的大呼小叫,纲吉眯着眼笑了笑,翻了个白眼又陷入昏沉。
“不对,为什么我要为了一声道谢这么兴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完全变成植物人状态的阿纲,川平叹了口气,坐在了他旁边,捡起地上的酒瓶晃了晃,往嘴里倒完了最后几滴。
——“你们都在成长,你知不知道?想想人这种东西,真是有意思啊,会长大,跟种菜似的,种菜也是越来越高,开枝散叶,结出果子,然后果子熟了菜就老了,冬天了就死了,果子就成了新的一颗菜苗。”
云雀恭弥也是,他会成熟,跟你一样。
你们最后都会从男孩长成一个男人。十几年的稚气,四五年的挣扎,一辈子的抗压者。
云雀恭弥不清楚自己接到电话后的具体心情和处理思维,很自然地按照事情处理顺序发展行动,直到他自己走在那个柔黄灯光的街道下,离衰草横生的街边公园几步之遥时才反思起自己的行动是否必要。
月光下清静的长街,行人寥寥,一眼望去黑色马路笔直如绸缎带铺展到天际,竟是拥挤都市中少有的辽阔。
他曾经来过这里。
踏过外面的草地,视线微低在地上搜寻某个可能有的身影。脚步不动声色地静静迈进,沉稳的步调下主人似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无语,又似乎有些不耐。一天的事务加突发事件令人耐性消磨殆尽。
居然敢喝酒?还烂醉在路边?怎么不去死。
泽田纲吉感觉身上很冷,夜间露水湿气重,让他的衣服都变得冰凉黏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后睁开了眼睛,昏昏沉沉地看着周围,景色却似乎像是上了一层纱,无法真切入眼。他感到胃里很难过,想吐,眼前阵阵发黑。
奇怪,怎么就剩我一个了。川平叔叔跑哪里去?
他皱着眉头睁着眼睛,身体仍然斜趴在花坛上,费力地思索,但不多时又无法继续想更多,因为身体的极度不适。
周遭一片黑漆漆,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窸窸窣窣的很小声音偶尔响起,一定是虫子?某种什么虫子呢,小时候好像抓过的那种,叫声比较奇怪像人的脚步声。呃,后来好像又把它放了,挨了其他人一顿揍,之后就再也没抓过……不对,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还是现在是在做梦,那刚才的川平叔叔其实也是我梦见的了。肯定是的,不然我怎么会昏昏沉沉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就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怎么行……就算是做梦也来一个人啊,一个人真的呆不下去的……
思绪乱七八糟好像毫无常识如同流水散漫涌现,他正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苦苦思索时,少年人清隽的身姿带着月光居高临下地出现在视线里。
本来光线就不好,加上那人比较高,脸离得远,又没有言语,泽田纲吉应该认不出是谁。而那个人就这样默然站立在面前,俯视到一个狼狈的醉鬼颠三倒四的惨状。
无形中的沉默氛围流水般包裹过来,没有刺骨的厌恶,没有恶意的查探,没有多余的好奇,尽管醉了,瞳眸半睁,纲吉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个人平静的目光在注视自己。以及,一种不够和善却安定的气场。
二人视线交汇,他伸出手去,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这样,离开自己斜斜倚靠的花坛,向那个身影伸出手。
身体没有重心,禁不住向后歪倒,似乎可以再躺回草地上安眠。手却不期然被握住,向上一带,同样年轻的手腕拽力沉稳,泽田纲吉发软的膝盖居然在这一支撑下站直了起来,随后他昏沉的脑袋枕靠在了另一个肩膀上。
某种似曾相识的薄荷气味混淆了火焰的焦灼,扑入脑海。恍惚间他记起了那个暴雨滂沱的黑夜,无人的庞大校园里,一件外套的温暖气息。久远的一切,再次回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