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纲）逆向自由》夏名傲

46、【47】

　　ｐａｒｔ．４７

　　京子是这样慢慢的走着离开了他的视线的，纲吉将会一直记得，这个他目送自己初恋离开的傍晚，这个飞鸟归巢的时刻。他想要说出很多很多的话语来挽留或者纪念些什么，然而他不善于言辞，气氛也不适合他说出更多的言语。

　　就这样，看着京子静静的背着书包，绕过那街道的尽头拐角，消失了。

　　眼睛很难过，这样的夕阳见过很多次了，每一次，不是带走了对他而言重要的人，就是带给他灾厄和恐慌。就连有风吹卷，都是血红色一样的风。

　　女孩子的纤细背影已经看不见了。

　　纲吉却还是保留着一动不动站立着目送的姿势，他并不想流泪，但是多少有些事与愿违。脑海里不禁想到了一个孤高瘦削的身影，他不清楚，云雀学长走的时候，自己究竟会怎样。会哭吗？会难受吗？

　　毕竟新宿的那个约定是如此的遥不可及。这一不见面，就是一辈子了吧……？

　　“京子……”

　　“京子……”

　　那个名字在口中喃喃念出，反复又反复。有些冰冷的感觉，因为人一旦不在了，名字对你来说，又变成了汉字和假名组合起来的生硬字符。

　　曾经的我，最大的梦想之一就是可以和你相识啊……

　　眼眶湿润，被微风轻轻一刮就发凉起来。

　　有一句话叫：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那么，

　　故人就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奈奈走出房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的儿子呆站在厨房里，一只手按在水龙头上，另一只手捧着盘刚冲洗了一遍的洋葱片，就那样怔怔然的对着昏暗的窗外出神。

　　感觉到先前厨房有哗哗水声，现在却又陷入长久静默，奈奈轻声唤道：“纲吉君？”

　　纲吉被这声音一招呼，摇摇头清醒了过来，妈妈正站在房间门口叫他，虽然是在唤着他的名字，头却是朝向墙壁那边“看”着。

　　“妈妈，”放下手里的洋葱盘子，快步走过去，伸手扶住女人的手臂，轻轻引导着她向着椅子走去，扶她坐下：“渴了吗？我倒一杯橙汁吧？”

　　奈奈轻轻摇了摇头，抬起头来伸手抚摸着纲吉的手背：“是不是烧菜的时候弄伤手了？”

　　女人的手指不断暖和但是很温软，轻轻的抚摸着纲吉的手，指尖触摸到的肌肤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的软嫩了，甚至指弯处还粗糙得很。手背上狭长的凸痕也有好几条。

　　是她的孩子，一路上跌跌爬爬，受伤磕碰无数，一路背着她挣扎到了现在。

　　她心头上的肉，却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事情都对着自己的儿子当头砸下，闷响回绕，皮开肉绽，孩子却只是独自呜咽，实在忍不住就自己躲起来偷偷哭几声，然后出来人前，还是那样的微笑开朗，干活上学，挣钱养她。从不说苦。

　　奈奈感觉到自己干涸的眼眶里明显有了心痛的眼泪，不敢再拉着儿子，于是放开手，拍拍他：“去忙吧。”

　　“嗯，”笑了笑，纲吉站起身来，“妈妈饿了吧，晚饭汤是洋葱牛肉汤，记得以前你教过我的。”

　　“那么妈妈就看看纲吉君能够掌握多少了喔。”奈奈低下头笑笑，听见他又走回厨房的脚步声后，伸手不着痕迹的揩了一下眼角。

　　洋葱明目。虽说，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的小小举措。

　　烧开锅里的高汤，丢下切段的洋葱片，轻轻的搅动锅里的汤汁，袅袅香气慢慢升腾起来，纲吉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这样冒了出来。他回头看着静静坐在椅子上，面容端庄娴静的妈妈，那张因病痛憔悴的苍白脸庞上还是有着遮不去的清秀，只不过那双清丽的大眼睛，已经再也不能看到任何鲜艳色泽的风景了。

　　昏黄的吊灯轻轻洒下来的光辉笼罩在这个陈旧的小家庭里，妈妈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安静温柔。就像是已经安然了所有的事情。

　　手里握着的汤勺在微微发着烫，这是原本妈妈执掌的烧饭乘汤工具，现在却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一笔一笔细微的帐，一个一个的重担都从落空的高处刷的掉落在他猝不及防的肩膀上。

　　纲吉心里了然，嘴巴咧开轻笑了声，样子有些傻气，然而眼神却带着点泪花的清亮。

　　“妈妈，你希望我将来是做什么职业的呢？”

　　“唉？”接到这样的问题，奈奈有些惊讶：“纲君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吗？”

　　“啊，就是问问。”举起勺子倒了一点汤在碗里，尝了尝味道，纲吉不动声色的回答道。

　　“嗯……”女人歪歪脑袋似乎在沉思：“其实妈妈从你小时候起就没想那么多，别人有问起过，就说是希望让他一辈子开心顺利的职业了。”

　　一辈子开心顺利的职业？

　　哪里会有这种职业啊妈妈，你也真是太敢说了，一定会被人笑话的啦。

　　不过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纲吉把汤端上桌：“就没有详细一点的计划吗，这样子要怎么去追求啊。”

　　奈奈却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伸手拍了一下纲吉的背，吓得纲吉差点把手里滚烫的东西一泻千里地泼了出去：“妈妈不喜欢纲吉君绕弯子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本来想要抱怨几声的纲吉，在听到一针见血的问话后，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脚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奈奈也没有开口催，而是静静的保持着望着儿子的动作。她知道他会说的，只是需要时间整理语言。

　　不知道这样哽了多久，纲吉小声的开口了。

　　“妈妈，我有机会成为一个好学生了。”

　　“只是，我需要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爬。”

　　“除了我，还有好几个人也应该获得这个机会，但是……学校没有给他们机会。原因是成绩和操行……”

　　他这样喃喃的说着，都忘记了桌上的汤快要冷掉了，只是一个劲的倒着心里的憋闷和疑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东西，语无伦次又混乱重叠，甚至把讲过的地方又说了一遍。

　　很久没有跟人这样沟通过，他说的是那样的急，语速非常快，好几次都要因为喘不过气歇下来一段。

　　奈奈听着儿子这样慌不择路一样述说着的嗓音，几乎眼泪又要流下来。

　　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停了，像是断了发条一样的停住。

　　“妈妈……”纲吉的声音显得惊惶又难过，伸手去抚摸奈奈的脸颊：“你怎么了，很难过吗，要不，我们先……”

　　“妈妈没事，我们先吃饭吧……”奈奈笑了笑，眼泪却没有止住，她抬手赶紧擦了擦：“妈妈是觉得你，太孤独了。”

　　太孤独了。

　　这个家还能维持多久，这样孤独的温馨，还能有人在家里等着你回来诉苦。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