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月**曙

24、第 24 章

　　二十四

　　“素还真的记忆混乱？这是怎么回事？”
　　问的人不敢置信，被问的人也是满腹疑惑：“素还真在天地门十数日，居然没有同你提起过吗？”
　　“这……”素还真虽是在天地门十数日，可是每日里不过为他疗伤，其他的交流在他刻意回避之下少之又少，的确是没有提过此事。想到素还真对他的古怪态度，青阳子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隐隐有发青的趋势。他早该想到，素还真原本不是那么轻佻的人，他们之前又发生过那些误会，再见面本不应是这么个情形。素还真对他的戏弄，完全不见伪装的痕迹，是因为他根本就把当日的事给忘了！又或者，他所记不过只有那翻云覆雨的片断记忆。
　　想到此处，青阳子神色不由复杂起来。照世明灯察他颜色，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青阳子脸上阴晴不定，越发难辨。
　　“如今最紧要的是确保素还真安全，至于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吧。”照世明灯说道，青阳子也点头同意，正要派人去寻找，旋玑子却在一旁道：“道主请勿太过担心，素还真离去时吾曾派了名道子跟着，想来该是有消息回报了。”果然，没一会，出去的道子回来了，神色却十分慌张，青阳子见状问：“发生何事？”
　　来人咽了咽口水，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素还真他往牛家庄去了。”
　　“啊……”出声的是旋玑子，他听到“牛家庄”三字已失态地叫出声来，青阳子皱了皱眉，旋玑子不是这么不稳重的人：“牛家庄如何？”
　　“近来嗜血一族四处狩猎，以人为食，许多村庄都因此受害，”他抿紧唇，看了看神色沉重的青阳子与照世明灯两人：“而牛家庄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已没有活人了。”
　　青阳子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情况已经坏到如此地步了吗？”他这段日子一直在天地门内养伤，江湖上的事几乎没有过问，没有想到，短短数月，嗜血之灾已泛滥到如此地步。
　　“若是没有活人也便罢了，怕就怕在……”照世明灯艰难道：“那些村民已被改造成了嗜血者。嗜血者外貌与常人无异，素还真不知其中变故，万一遇上……”
　　接下来的话不必明言，后果已不堪设想。青阳子神色凝重地转头对着旋玑子说：“吾与慈郎先行一步，你率道子前来支援。”说罢，再不啰嗦，与照世明灯一道往牛家庄而去。

　　素还真荒野独行，之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天地门的小道士，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早上一怒之下就离开天地门，现在想来有点后悔，照世明灯千叮万嘱，让他不可独自外出，他若晓得现在这情形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天色越发昏暗，太阳很快就要落山，若还不找个落脚之所，今晚大概就要在野外将就一宿了。幸而之前在山腰的时候，看到山脚有一座村庄，算算路程也快到了，不妨就在村庄借宿一宿，明天早上再做打算。素还真失了记忆，也失了行走江湖的多年经验，若是他再细心一些，之前便可察觉，在这夕阳西坠之时，这十数户农庄居然没有一户家里升起炊烟。
　　素还真料得不错，一刻来钟之后，他便能看到村庄的轮廓，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只是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他加快了脚步，在黑夜降临之前抵达了村内。
　　可是，一进入村庄，素还真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村庄太静，静得没有一点人声。一路走来，不闻鸡犬之声，只听得到他自己的脚步声与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原本因及时赶到村庄的欣喜渐渐被不安代替，这是他复生以来第一次独自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往身边都有人相伴，此时孤身一人，又到了这么诡异的地方，心里不免有些不安。
　　素还真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继续往前走，走至一户农家前时，打算去敲门，可是手指一接触门扉，柴门就自动开了。素还真高声询问屋内是否有人，没有人回答。略一思考，素还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很简陋，是真的简陋，与非凡公子所住的竹屋不同，破烂的瓦罐竹蒌等杂物堆在屋角，屋中间摆的桌椅都是用了许多年的，木制的桌角已经被磨圆，散发油润的光泽。素还真在桌上拭了一指，有一层薄灰。桌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不知什么东西已长了一层青霉，素还真掩住口鼻，退了出去。
　　又走了一户人家，与前一家差不多，也是主人匆忙离去，已有一阵子没有住人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素还真猜测着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还在思考，却听到一声“喀嚓”的脆响，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这声音惊醒了他，他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道黑影飞快地闪过。
　　是人？还是野兽？
　　还不及思考更多，素还真追了上去。
　　没有人，素还真四下环视，希望能找到线索，却见一个人影蹲在墙角，素还真走近了些，喊：“这位兄弟？”
　　对方没有反应，素还真小心地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请问……”那人回过头来，叼着一只手，满脸的血污。素还真吓了一跳，立即后退，却见那人吐出嘴里含着的手，往素还真扑了过来！
　　素还真来不及消化眼中所见，旋身躲开对方的攻击，可是对方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又咄咄逼人不肯罢休。素还真本不想伤人，却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他一掌逼退来袭之人，不料那人却完全没有反应，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他扑来，素还真闪避一阵，没有办法只好出掌击伤了他的腿。
　　那人嚎叫一声，伏在地上不动了。素还真略略安下心，看此人似乎只是没有习武的普通人，可是反应之快，动作之迅速却大大超出常人，恐怕就连只习得粗浅功夫的武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他似乎没有感觉，也不懂何谓恐惧，只知一味攻击，必得真正击伤才能制止他的行动。
　　这人太过奇怪，素还真心下好奇，走近去看。谁料，原本以为已无攻击能力的怪人却再度跃起，一张嘴往素还真的腿上咬去！
　　好在素还真本就警惕，闪避得快，听到那人牙齿咬合的“咔嚓”声，素还真不觉头皮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怪人发出一阵“喀喀喀”的怪笑，抬起了头。这时素还真才能真正看到怪人的面容。他脸色青白，双目无神，却又出奇地凶猛，咧嘴龇牙如同野兽一般，很深的犬齿上还留着血沫，想到初见时他咬着一只手掌，素还真不由一阵反胃。
　　这时背后一阵破风声传来，素还真心道不好，迅速躲开，背后的衣衫却被来人的五爪划破，背部渗出血珠。可是素还真根本没有心力去分神看一看伤势，他背后已有四，不！五名怪人陆续奔了过来，而更多的“喀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向他的方向包围过来。
　　太大意了。
　　一道冷汗自额际滑过，素还真一边躲避着怪人的攻击，一边暗暗恼怒。时间紧迫，他手下也跟着狠厉起来，划指为剑，削去怪人的双足，之后一掌震飞追得最近的两名怪人，转身便跑。迎面有几个怪人拦路，素还真也不花费时间周旋，将之逼退后，稍战即离。奈何敌人实在太多，素还真几经阻拦，背后的怪人已越聚越多，追得越来越紧了。
　　素还真不知这些是什么人，又不敢随意出手取人性命，情势越见危急。素还真左闪右避，身遭的怪人却是越来越多。眼见一名怪人跳起来正要扑到他背后，一道掌气袭来，击碎了怪人的身躯。素还真心下一惊，往掌气击来的方向望去，正见青阳子焦急的脸。素还真松了口气，逼退近身的怪人，往青阳子的方向掠去。
　　素还真手下留情，青阳子可不，每一掌必要人性命，奈何怪人不知恐惧为何物，仍是前赴后继地来到。
　　这时天地间突然一片白亮，一阵刺眼的光芒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怪人不住尖叫，争先恐后地往黑暗中逃去。待怪人尽数退走，光芒才渐渐黯淡下来，照世明灯的身影出现在光亮中：“素还真，你还真会给人惹麻烦。”
　　素还真自知理亏，也不予争辩，转移话题问：“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嗜血一族，唉……他们本也是普通人，因为被嗜血者袭击而变成成了嗜血者，这些以后慢慢跟你说明吧。”照世明灯说着皱了皱眉头：“你可有被咬？”见素还真摇头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转向青阳子：“这个村庄里已没有活人了，再放任这些嗜血者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青阳子慢慢点了一下头：“是该清理了。”
　　素还真听他们对话，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安，见青阳子扬起手，他连忙按住：“你要做什么？”
　　青阳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些人留下都是祸害。”
　　“可是你们不是说他们也曾经是普通人，也是受害者吗？”
　　青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素还真，你的妇人之仁又发作了吗？”照世明灯也拉住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他们已不算人类，只留下对人类血肉的渴望，活着对他们来说只是痛苦。更何况嗜血之症会传染，若有其他无辜的人被咬，也会沦落同样的境地。”
　　素还真怔怔地看着照世明灯，又看看青阳子：“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两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素还真无力地松开了抓住照世明灯的手，照世明灯牵住他，想带他离开，素还真却拂开了他的手。他看向青阳子，眼里带着乞求，可是青阳子并不回应他，掌气挟带火势扫出，击中了近处的房屋，茅草屋一碰到火苗立即噼呖啪啦地烧起来，不一会，整个村庄已陷入火海，从焰中时时传出震颤人心的惨叫。
　　素还真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色渐渐惨白，可是他没有回避。火光映入他的眼中，摇动着，映出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