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月**曙

16、第 16 章

　　十六

　　叶小钗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是在梦中，直到看到素还真睡在他身边的脸，才被拉回现实。素还真睡觉的时候眉头时时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叶小钗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谁料手指才触到他的肌肤，素还真就醒了。刚睡醒的他眼里有一丝茫然，仿佛此身并不在这尘世中。

　　做梦了？

　　素还真“嗯”了一声，又道：“梦到一场激战，真累。”梦中的人影模糊看不清样貌，可是心底那难以言喻的悲伤却沉淀弥漫开来，挥之不去。素还真已经习惯每晚做梦梦到些奇怪的人事物，也不去追究，侧过身体，看着叶小钗。叶小钗被他看得脸上发红，问：“怎么了？”

　　“昨晚你哭了。”素还真说：“觉得我很过分？”

　　叶小钗老老实实地点头。素还真摸摸他的脸：“叶小钗，你总是不愿在我面前表达自己的真实意思，素某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喜欢的不说，不喜欢的也不说，可是不管喜欢不喜欢你都会按我的意思去做……叶小钗，你对自己太不在意，而我……又太过在意。”

　　“素某就在想，如果逼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会怎样？你能接受的底线又在哪？想要一再试探你能承受的程度……是我对自己不自信，我对你没有把握。”

　　叶小钗握住了素还真的手，素还真停了一下，继续说下去：“你愿意留下来，我很高兴，可是你愿意留多久呢？是不是不管留多久，最后你都会离开我？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不够，不管你会留在我身边多久，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不够。我会活很久，如果说我最后的生命是失去你之后渡过的，我一定无法忍受。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把你推开，如果不曾得到过，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痛苦。叶小钗，素某要的承诺是‘永远’，不是二十年，你能给吗？”

　　“我知道，这并不是个公平的交易。”素还真道：“我给不了你我的唯一，却要求你的永远。叶小钗，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很能理解。我给不了你任何保证，却妄图你的承诺，这是素某的自私。”

　　叶小钗沉默了许久，才点头：的确不公平。

　　素还真叹了口气：“吾没有想到你会做到那一步，你如果现在后悔……”素还真抿了抿唇，好似很不情愿一般。

　　素还真。

　　叶小钗的心音传来：对吾来说，这不是一场交易，所以吾不计较所谓的公平与不公平。

　　素还真望着他。

　　若是可以，让吾陪你一世。

　　“屈世途。”

　　屈世途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慈郎，你总算来了。”说着，把手上的东西一放，抹了抹手上的水渍：“等你好久了。”

　　“嗯？”照世明灯好奇：“是素还真找吾吗？”

　　“那个以后再说，是我有事找你。”

　　照世明灯更觉奇怪，屈世途却四周看了看，凑过去，特意压低声音：“素还真问起日记的事了。”

　　照世明灯眨眨眼，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如何？”

　　“还能如何，我告诉他被他烧掉了。”

　　照世明灯沉吟片刻：“如此便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屈世途神色还有几分不安：“可是我还有疑虑。”照世明灯道：“不必担心，接下来的消息应该足够他忙一段时间了。”

　　素还真的日记？

　　真是令人不得不在意的东西啊……

　　悦兰芳想着。刚刚在树荫里栖凉，却无意间听到这个。

　　还是被烧掉的日记。里面会有些什么？屈世途与照世明灯似乎要对素还真隐瞒此事。悦兰芳突然想到他当初化妆成素还真的样子，照世明灯曾对他说起过素还真的一桩秘密。当时照世明灯说得十分隐晦，只隐约提到过此事是关系到另一不明人士。悦兰芳一直没想通到底是什么事，后来也就忘了，今日会再度听到照世明灯提及日记之事，令他一下子警觉起来，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看着照世明灯与屈世途一同往素还真的住处走去，脑海中突然浮现莫召奴的警告，如果执意去探究这潜藏的秘密，素还真是否还会继续容忍他？

　　悦兰芳迟疑了，素还真身上的秘密无疑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可是其中的危机也十分明显，为了探究其中的秘密而冒着失去素还真的信任的代价是不是值得？这一取舍所隐含的选择则是，他，是否真的要一直待在素还真身边，接受他的庇护？或者说，他是否真的愿意一直安居于他的背后，从此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悦兰芳握紧了拳，平静的生活真的磨折了他的野心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只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活？他居然会害怕素还真离开他。

　　哈……

　　悦兰芳自嘲一笑，何必自欺欺人呢？素还真从来就未曾真正属于过他。

　　悦兰芳望向照世明灯离去的方向，俊秀的脸上满是乌云欲摧的阴沉，素还真的秘密会否成为他有力的筹码他不能肯定，不过他却知道若是另一个人去问，要比他出面更有把握。

　　照世明灯找到素还真的时候，他正倚在床上看书，叶小钗坐在他身边给他切水果，时不时再往他口里扔一块，那悠闲惬意的模样，看得照世明灯牙痒痒。

　　“好友，可真是会享受啊。”

　　素还真看到他十分惊喜，把书一扔就迎了过来：“慈郎行踪如云飘渺，素某要见一面可真难。”

　　“若是可以，吾也想与你交换一换。”照世明灯笑着坐到他身边，看了看叶小钗又看了看素还真：“你们相处得不错。”

　　“素某是好相处的人，当然不错。”

　　照世明灯嗤之以鼻。

　　照世明灯不给素还真面子，他也不计较，照世明灯难得来一趟，他有许多疑问：“好友来得巧，素某有许多事欲请教呢。”

　　“哦？”

　　“好友可知吾之日记之事？”素还真也不跟他罗嗦，直接问道。

　　“啧，你之日记怎么会让吾瞧见，指不定上面记载了什么呢。”照世明灯的口气十分暧昧，倒好像说他日记上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素还真无奈地看过去：“素某是这样的人吗？”

　　“这个吾怎么会知道，要问叶小钗。”照世明灯转头问他：“叶小钗，素还真是这样的人吗？”叶小钗脸上一红，呐呐不能言。照世明灯哈哈一笑：“素还真，你身边难得有这样的老实人。”

　　素还真拖着叶小钗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所以你们才老欺负他。”叶小钗脸更红，挣扎着想起来，又被素还真按着手无法用力。照世明灯见叶小钗害羞，便不再取笑他，开始说起他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