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首无调的歌（献给夹缝中的80末90初一代）》苏晨晓

5、Chapter 4

　　学生聚餐一般都老三篇，不是K记就是M记，再奢侈点也就必胜客。KM这俩冤家是扎堆扎上瘾了，也难怪广大人民群众要怀疑这俩米国佬有奸情，八步抬头老爷爷，十步抬头丑叔叔，爽煞了学生苦煞了家长。
　　他们，自然也没能免俗，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路口就开了一家K记，隔壁就是M记，林诗茵挑的地方，蒋奕没异议，黎斯，更加没异议。
　　一放学一行四人便直奔M记，刚坐下，林诗茵就吵着跟唐立岩要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知会一声，等她打完，蒋奕也已经用自己的小灵通给妈妈发了信息报备，至于黎斯……
　　“你不跟家里说一声吗？”蒋奕先开口，顺带着把自己小灵通推到她面前，班长做事顾虑还是要周全些。
　　黎斯摇摇头，从书包里掏了两张毛爷爷出来，“这样够吗？”
　　蒋奕瞥了唐立岩一眼，自作主张道，“我们还是AA吧，都不会赚钱呢，黎斯你把钱收起来。”
　　林诗茵觉得这气氛有点怪异，想插话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和黎斯不来电，除了最初互相自我介绍那几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蒋奕则明显是个乖乖牌不爱玩闹，这三人中她就跟唐立岩一人闹得起来，可这会唐立岩正打电话呢。
　　黎斯也不收回钱，蒋奕也不接，气氛就这么僵着，等唐立岩打完电话回过神来，见桌子上摆了两张红票子，马上就急眼了，他看蒋奕，蒋奕一脸无辜，撅了撅下巴指向黎斯。
　　“哎，黎斯，我先开的口，你要请也得等下次吧，何况我一个大男生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快把钱收回去。”
　　无效。
　　蒋奕推推他，“算了，别请啊请的，我们AA，就这么定了。”
　　“别，蒋大帅，没这道理，我说一不二，诗茵，走，我们买吃的去，你们吃什么？”
　　“诶诶，我要吃肯德基的鸡块。”林诗茵举高了手。
　　唐立岩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抽出张五十塞给林诗茵，“你去隔壁买。”
　　“蒋奕，走，我们排队去。黎斯，你占着位子啊！”
　　蒋奕刚要起身，黎斯就抢先一步收了桌上那两张毛爷爷跟在唐立岩身后，蒋奕见状愣住，抬眼看唐立岩，只见他无奈耸了耸肩，示意蒋奕退回去。
　　唐立岩做主，要了四个套餐，又多加了两个派和两个汉堡包，临要付钱时黎斯毫不犹豫地递上了两张红票子，眼看着服务员就要接过去，唐立岩连忙疾手拦下，“诶姐姐，我一个大男生站在这呢，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收女生的钱呀，我多没面子啊。”
　　服务员扑哧一声笑开，啧啧两声接过了唐立岩手里的钱，唐立岩一脸满意。
　　“你，你干嘛跟我抢？不是说好了吗？”黎斯急眼了。
　　唐立岩见她着急的样子煞是可爱，索性上赶着逗她，“去去，谁跟你说好了？诶，没人教你不要跟男生抢着付钱吗？那我今天教你了，收回去吧。”
　　黎斯呆愣。
　　“收回去呀！以后我们聚一起的时间长着呢，有你请客的时候。”
　　“昨天，谢谢你。”
　　“嗨，你不会就因为这个说要请客吧？至于吗？”
　　黎斯低下头噤了声。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至于，可在她眼里，至于。
　　她不喜欢欠人家什么，尤其是人情，她从来不接受别人的恩惠，昨天是例外，因为那样诚恳的唐立岩让她无法拒绝，所以她今天想还清，只可惜唐立岩一点不明白她的心思，他还以为她是客气。
　　熟知，她只是不想跟他有瓜葛。
　　唐立岩再怎么说也是一顶天立地的……男孩，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让黎斯掏钱？他君子一言，绝非儿戏，骨气不能折，怎么能在女生面前跌份呢！
　　因为有了唐立岩和林诗茵这俩活宝，一顿饭吃得咋咋呼呼，好不热闹，本来唐立岩想趁热打铁续场，转站去唱K，不过班长发话了，“还是回去写作业吧。”
　　于是，就此散场。
　　林诗茵和蒋奕回家的方向一致，两人骑着自行车先走一步。
　　黎斯本来要去公交车站等车的，不过唐立岩打算英雄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黎斯，我送你回去吧。”
　　黎斯讶异，摇了摇头。
　　唐立岩一副狗腿状，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说，“宝马我是没有，宝驴倒是有一辆，求美女赏个光呗。”
　　黎斯再一次忍不住被他逗笑了，这个人的好意，似乎总让她无法拒绝。他直接，坦诚，不遮掩不扭捏，她深知自己孤僻，不合群，讨人嫌，可他讽刺归讽刺，在她出了事的时候却不计前嫌地帮她……
　　黎斯一向孤冷的心，就这么被唐立岩隐隐灌入了暖流。
　　林诗茵和蒋奕并驾齐驱穿行于非机动车道，蒋奕这人虽也算健谈，但不像唐立岩那样扯皮，相比之下，林诗茵只觉得和他呆在一块有点闷，他不开口，她只好没话找话。
　　“班长，你有没有觉得，唐立岩今天对冰块很上心啊？”林诗茵的口气很试探。
　　蒋奕嗤笑，“他对谁不是那样？”
　　在蒋奕的眼里，唐立岩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那一类人，家境好性格好出手阔，除了成绩一般以外，在他身上挑不出什么硬伤，所以他的身边总是哥们一大群姐们一大队，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可是，你不觉得他变得太快了吗？他昨天还对人家冷嘲热讽来着。”林诗茵若有所思。
　　“嗨，他人来疯呗，昨天黎斯的脚不是拉伤了嘛，他送人家回去了，可能……关系有些缓和吧。”蒋奕措辞十分圆润。
　　“他送黎斯回家？”
　　“啊？对啊，黎斯不想叫家长来学校接她，校医的意思又不放心她一人回去，立岩就自告奋勇了，她和立岩都住阳光海岸，反正顺路。”
　　“哦……”
　　想到刚刚迟走他们一步的两人，林诗茵的心里，突兀地涌上了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那种感觉，难以名状。
　　唐立岩把黎斯送到楼下，一路无言，黎斯跟他说了声谢谢就准备上楼，他却下意识地叫住了她。
　　“以后一起上学吧，做个伴。”唐立岩脱口而出。
　　“啊？”
　　“哦……不好意思。”唐立岩搔了搔后脑勺，“我忘了你不骑车。”
　　黎斯低头笑了笑，没回答，转身进了大楼。
　　家门才推开，清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喧闹过后的寂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冷冰，她摸了摸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应声而亮。
　　这是多年的习惯，即便是白天，她也要开灯，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太孤单。
　　关门，上锁，放下书包转身走到餐厅，开灯。
　　餐桌上千年不变的两菜一汤，黎斯并不意外，她找出保鲜膜，把桌上的菜品一一包上塞进冰箱，中午是吃不上了。
　　很久以前她就在想，她的食量并不大，每餐这两菜一汤，每次都吃不完总浪费，她跟吴妈提过好几次，可吴妈依旧雷打不动这么做，这是何苦？不过挣扎多次无果后，她就作罢了，她明白，吴妈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干活而已，没有决定权。
　　只可惜，她每天这么吃，却还是吃不胖，真是浪费粮食。
　　学校体检，千年不变的轻度营养不良。
　　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刺穿了屋里的宁静。黎斯回过神来，小跑到客厅瞄了一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接起。
　　“斯斯啊，你们老师早上来电话说你跑步伤着了？”
　　“姨妈，没事，已经好了。”
　　“哦，没事就好，你们老师也真是的，大惊小怪，我还以为多严重呢。”
　　黎斯心头一凉，很快习惯。
　　“姨妈，我想买辆自行车，以后骑车上学。”
　　“骑车？那可不行，学校离家里那么远，而且现在路况那么差，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还是乖乖坐公交。”周礼君没有留给黎斯丝毫反驳的余地。
　　“不会的，有同学做伴，同路。”
　　“男生还是女生？斯斯啊，你现在可是高二了，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要紧。”
　　“我……”黎斯抿了抿嘴憋足了一口气，“我自己有钱，自己会买。”
　　“你这孩子，现在翅膀长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吧？你爸妈不在身边，你就得听我的……”
　　“他们管过我多少，你又管过我多少？我从小到大见他们的次数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我除了不愁吃穿，我不知道自己跟孤儿有什么区别！”
　　“斯斯！”周礼君火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供你吃穿还不够啊？同龄孩子有的你一样不缺，你只会比别人多，你……好，行，不就一辆自行车嘛，明天让你姨丈带你买去。”
　　“啪”地一声，电话掐断，黎斯被震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对着空气兀自苦笑。
　　所谓的关心，到底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