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首无调的歌（献给夹缝中的80末90初一代）》苏晨晓

2、Chapter 1

　　T中开学前的回校日，高二文理分班的名单公布出来，黎斯被分到了物理8班。
　　到了班里，班主任已经在门上贴出了座位表，听身后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似乎这座位表的排布还和成绩有关，班主任想从一开始就形成互帮互助的局势。黎斯对于七嘴八舌的讨论向来无多兴趣，她迅速地找到自己的位置便对号入座。
　　班里越来越热闹，油锅一样炸开，放眼望去，男生一大片，女生伶仃可数，这是物理班？这简直就是和尚庙！
　　班主任是个剃了光头的男老师，生得明朗，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三十来岁的样子，但不苟言笑。
　　“好了，安静。”声音低沉，孔武有力。
　　全班迅疾鸦雀无声，光头老师用犀利的目光在班里来回逡巡了一道，清了清嗓子下结论，“人都齐了。”
　　明显地，他刚刚在用目光点数。
　　“我说几点，一，我叫林政，是你们接下来两年的班主任，教物理；二，座位就这样定下，不许私自调动，有问题找我；三，班委名单我一会儿贴上去，一个月后再改选，现任班长蒋奕。”
　　林政突然顿下，目光落到了黎斯身后，“蒋奕，你站起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蒋奕领命站起来，林政又示意他坐下。
　　“四，学校过七点半算迟到，我们班过七点二十算迟到，明天开学，你们自己把握时间。”
　　一片哗然。
　　林政扯扯嘴角，目光在班里扫了一道，大家只觉冷气四溢，只好噤声，“五，后两排男生现在下去仓库领书，蒋奕，你一会儿安排一下大扫除和发书，就这样，我说完了。”
　　林政转身把一张A4纸贴到了门口的布告栏上，也就是他说的班委名单，同学们见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教室门，顿时一阵讶异，他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炙热聚焦的目光，又顿住脚步回头补充，“我就在办公室，有什么事再找我。”
　　人影随即没入了走廊。
　　班里“哗”一声炸开，这恐怕是全班这60号人有生以来开的最简短的班会了，前后超不过十分钟，林政同学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蒋奕眼见班里的同学被林政炸疯，自己也觉得无奈，可他身为新任班长，有必要在这时候做点什么，没多迟疑，他疾步走上讲台安抚了一下广大群众，喊了劳动委员协助分配一下大扫除的任务。
　　所有的喧闹和惊叹，在黎斯眼里只不过是闹剧一场，她撑着头坐在座位上，盯着窗外的走廊面无表情，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左肩，她回过神来，一张清秀的脸庞撞入她的视线，是她同桌的女生。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笑盈盈的。
　　“黎斯。”口气冷淡。
　　“哦……我叫林诗茵，原来五班的，你呢？”
　　“六班。”
　　“呀！”林诗茵神色飞扬，“我们隔壁班呀，真巧……诶，你物理好吗？看到咱班这些男生，我觉得压力好大！”
　　黎斯抿了抿嘴角，“还好吧。”
　　她的还好，是这么一回事，总分排名全级第19，物理单科排名全级前十。
　　“嗨，聊什么呢，我能不能凑份啊？”一个圆咕噜的脑袋突然窜入了她们之间，黎斯不为所动，倒是林诗茵，看清了那男生后一脸惊讶。
　　“啊！我认识你，唐立岩，对不对？”林诗茵一脸明媚，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窝，特别精神。
　　唐立岩耸了耸肩，干脆纵身跃上书桌，“是我！”
　　“哈，我记得你在高一军训检阅大会上发过言，那时候你说‘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可是威震四方，我们班好多女生崇拜你呢！”林诗茵挑挑细眉，表情分外生动。
　　唐立岩拍拍胸脯坦露一脸的自豪。
　　他其实入学成绩一般，但军训时表现活跃，上蹿下跳，军事训练动作规范又标准，个头高，人长得精神，加上他家母亲大人早跟学校打点过，于是理所当然入了教导主任的法眼，被抓去当学生代表发言。
　　那次发言本来准备了发言稿的，可唐立岩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上台一紧张就忘了词，于是灵光一闪就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句“天下兴亡，我的责任”。天晓得他把后半句“匹夫有责”给忘了，当然也只有天晓得，领导都以为他是有意为之，这么一改反倒盛气凌人，从此被校长级长奉为经典，直夸这个小孩有担当！
　　唐林两人的话题就此一触即发，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胡吹海侃，黎斯敛回目光，无心加入话题，沉默不语，俨然成了空气。
　　“唐立岩，发书，快帮忙！”蒋奕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唐立岩忙跳下书桌，疾步窜上讲台去给蒋奕打下手，他们俩原先都是1班的，如今又是同桌，熟。
　　一片忙乱中，又听蒋奕在讲台上喊，“学习委员，黎斯，谁是黎斯？”
　　林诗茵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芭比娃娃似的女生，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新同桌竟然是个学习委员！可想而知她的成绩好到什么程度，班里少说也是前三名，林诗茵的心理压力顿时又大了几分。
　　“黎斯！”蒋奕继续喊。
　　见黎斯半天不为所动，林诗茵终于忍不住提醒，“黎斯，班长叫你呢。”
　　“啊？”黎斯一脸茫然，抬头望向讲台。
　　讲台上那个书卷气十足的男生正一脸焦急地叫喊着一个名字。
　　黎斯迟疑地举起了手，声细如蚊，“我，我是黎斯。”
　　蒋奕注意到了她，冲她粲然一笑，随即走了过来，“你是咱班暂任学委，帮帮忙点一下书吧，这是书单，给。”
　　黎斯接过书单扫了一眼，诧异地问，“我？学委？”
　　“嗯！”蒋奕应得干脆。
　　黎斯闷不吭声，木然随着蒋奕去讲台点书。她觉得这事十分可笑，林政怎么会让她当学习委员？她的资料上，班干部一栏从来为空，她从小到大虽然成绩很好，但因为性格太孤僻，班干部这种差事从来和她不搭边，林政会不会搞错了？
　　等到大扫除结束，黎斯私下去找了一趟林政，恰逢蒋奕也在，尽管很难开口，但她还是直言了，她说她没做过班委工作，胜任不了。
　　林政看她的目光极具穿透力，沉声说道，“谁都有第一次，何况只是暂任，就一个月，就这么不愿为班里做点事？”
　　黎斯高一期末考的成绩在现班级里排名第二，第一是蒋奕，他是班长，顺位第二当学习委员也是情理之中。见黎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林政训人也相当不留情面。
　　“现在的学生都要求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光自己成绩好也不行，做人不能太自私。”
　　黎斯只觉羞愧到了极点，拒绝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承担下来。
　　办公室距离教室，不到五十米的走廊，黎斯觉得格外漫长，一步一步迈得艰难，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自私，她扪心自问，如果连她这样都算自私，那么她的父母呢？
　　“黎斯！”
　　身后一声叫唤冲断了黎斯的思绪，急促的脚步声逼近，蒋奕追了上来。
　　“你别紧张，学委的工作也简单，就是给大家讲讲题，转达老师的通知什么的，不清楚的你问我。”
　　“嗯。”黎斯听出这是安慰，可她不需要。
　　“林老师是出了名犀利，说话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嗯。”
　　蒋奕噤声，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是如此刀枪不入，似坚冰一般与人隔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热心肠倒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无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