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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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选结束后，蒋奕一行四人去了黎斯家。
一开家门，扑面而来的那股清冽冷清的气息莫名有些瘆人，黎斯照例一进门就啪啪啪四处开灯，林诗茵惊乍，“黎斯，大白天你开那么多灯干嘛？”
黎斯兀地一愣，只好讪讪道，“习惯。”
“哇……黎斯，你家好漂亮啊！”从入室花园到客厅，落地玻璃窗乃至阳台，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让林诗茵惊叹不已，“跟精装样品房似的。”
黎斯苦笑，还真被她说中了，当初买的，还真的是精装样品房，因为姨妈懒得跟装修，黎斯又急着想往外搬，她爹娘给的钞票又足，所以就干脆买了现成的。那时候这片小区才刚建成，建筑风格全是欧式，设施齐全；地段离周礼君家比较近；最重要的是，物业十分完善，周礼君正是看中了这几点，才挑了这个地方。
“你爸妈周末都不在家？”蒋奕问。
他是细心而敏锐的，如林诗茵所说，这确实是一套拥有完美家装的房子，但却很不像个家，因为没有人气。
黎斯略显尴尬，含糊过去，“不在。你们坐吧，我给你们拿水。”
说到底，毕竟是年少轻狂，在没有大人管束的宽松环境下，陌生和拘束的感觉很快一闪而过，劳作工作一开始，四个人就开始玩闹了起来。当然，主要是因为唐立岩和林诗茵实在太能闹，太活宝，黎斯深受他们感染，也比以往活跃，林诗茵这一玩起来，很快就把复选失利的事情抛诸脑后，蒋奕见她恢复了活力，也没来由地跟着开心。
嬉笑间，门铃突兀地响起，四人齐齐噤了声，面面相觑。
“不会是你爸妈回来了吧？”林诗茵心惊。
黎斯摇摇头，起身去开门，却瞬间僵在门口，“姨，姨妈……”
周礼君侧身进了屋，客厅里的三人见状忙起立站直，毕恭毕敬地问好。周礼君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又回看黎斯，“你的同学吗？”
“嗯。”黎斯低头。
看着茶几上散开的纸片剪刀什么的，周礼君不禁皱眉，“你们这是……”
“做纸盒，老师要求的。”黎斯连忙回答，她不想周礼君为难林诗茵他们。
“哦，快期中考了吧，你们都不用复习？”周礼君言语凌厉。
林诗茵被周礼君那盛气凌人的气势煞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要复习的，可这也是作业。”黎斯直了直身子，正视周礼君。
“斯斯啊，我说，你现在翅膀越来越硬了是吧？你真以为没人管你啊，我可管着呢！”
黎斯缄口不语。
“你们几个，也都是物理班的？”周礼君冷眼逡巡着那三个人，心有嘀咕。
“是的。”答话的是蒋奕。
周礼君顺势把注意力挪到他身上，打量着这个书卷气浓重的男孩，正想开口，却不料林诗茵插话，“黎斯，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等一下。”黎斯脱口而出，“姨妈，请你不要跟审犯人似的对待我的同学。”
周礼君闻言急眼，火气上窜，“斯斯，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只不过要你好好学习，结果呢，我难得来看你一趟，就见你呼朋唤友地来家里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你还有理了？”
黎斯撇了撇嘴，理直气壮道，“这是我们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不信就自己打电话去问！”
“哼，你们老师会纵容你们这么不务正业？”
“阿姨，这确实是通用技术课的作业，我们……”
“我没问你话。”蒋奕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周礼君掐断。
“姨妈，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读书的机器！从小你怕我乱交朋友怕我学坏，于是干脆不让我交朋友，只要有一个人靠近我你就把人家轰走，到最后再也没人愿意理我，就是因为你无理的禁锢，害得我十几年来形单影只，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几个朋友，你非要连他们也一起赶走才满意吗？”
“我批判的是你玩物丧志，不是说你交朋友的问题。”
“这是一件事情，你不把他们赶走不会罢休是不是？”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丢下你不管不顾的人不是我！”
黎斯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蒋奕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黎斯也有脾气，也会发火。而眼下，他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周礼君猛抽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才张口，却被黎斯堵了回去。
“我也没敢指望你能怎么管我。”
黎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过去，她极少顶撞周礼君，而今天，是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次。憋在心里十几年的委屈，她终于肆无忌惮地脱口而出……
“好，好啊，反了天了，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
“你打呀，你觉得有用吗？他们几时管过？”
周礼君紧抓着手机气得跳脚，愤然扭头摔门而去。
黎斯浑身颤抖，随着那一声猛烈的门响，泪水夺眶而出，林诗茵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抱住她，她再也扛不住，整个人倚在林诗茵身上，颤颤巍巍地哭喊，“你们生我干嘛？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明明有父母，我明明有父母！为什么活得跟孤儿一样？”
唐立岩惊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看了蒋奕一眼，却见那厮跟他一样吃惊，在场的三个人，对于黎斯昭然若揭的家庭环境，都惊诧不已。原本他们都以为，黎斯的家庭条件很好，却从来没有想过，她那样孤冷的性格，是一双不负责任的父母和凌厉蛮横的姨妈所致。
好不容易待黎斯平复下来，她全盘托出的一切，更是让在场的三人哑然失声。
她从小寄住在姨妈周礼君家里，上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吃穿不愁，同龄人拥有的东西，她只比人多，不比人少，可是，一年到头，她能见到父母的次数，五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他们每次回来，就疯狂给她买东西，好像只要对她物质上无条件的满足，就能抚平他们为人父母失责的愧疚一样。
外公外婆跟随舅舅一家定居在广州，来往极少，照看不上她，爷爷早逝，奶奶一人隐居乡下，姨妈也极少带她去看望老人，她刚上初中那一年，老人就病重离世了。那时候她父母都在国外参加研讨会，无暇分身，甚至连老人的丧礼都赶不上。
她自是生在条件优越的家庭无疑，却避免不了寄人篱下的苍凉，周礼君对她妈妈周礼贤素来有怨言，待她并不亲近，供养她纯属任务，至于姨丈许方平，自身工作忙碌，也鲜有时间关心她，偶尔空闲，也只不过是在她和周礼君之间当和事老，和和稀泥就算完事。
她本不怨周礼君，生身父母不管她，把她当包袱扔给周礼君，周礼君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对于周礼君她极少顶撞，居多时候忍气吞声。
上初一那会，赶上奶奶离世，黎斯情绪低落，偏偏表妹又刁蛮，总是和她过不去，抱怨她抢了自家的地盘，频频折腾。黎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终于忍无可忍，提出独居。
一开始周礼君并不同意，可黎斯再三坚持，周礼君询问周礼贤夫妻俩意见，他们非但没反对，反而全权委托她帮他们给女儿买房，黎斯就这样搬了出来，独居在现在的房子。吴妈本是周礼君家的保姆，黎斯搬出来后，吴妈便多兼了一份工，每天负责给黎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但并不住留宿这里。
黎斯娓娓讲完，脸颊早已湿开，林诗茵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自己的眼眶也湿了。她紧紧握着黎斯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一开始，她觉得这个女孩太冰冷，仿佛与世隔绝，而今，她忽然了然了一切的根源，更佩服这个女孩拥有非一般的倔强和隐忍，哪怕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她依然没有自甘堕落甚至离经叛道，就算性格冷淡孤僻，却也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她往黎斯身边挪了挪，摊开手圈住她，就势把头埋进黎斯的颈间。
林诗茵虽是家庭条件普通，但却自小受尽父母和哥哥的宠爱，从来是家里的小公主，她无法想象，黎斯这一路，一个人，到底是如何走过来的？一个人的黑夜里，她会不会害怕？打雷闪电，谁保护她？
蒋奕蓦地想起那日黎斯遭劫之后的反应，禁不住心生钝痛，他终于懂了，原来她那样粉饰太平，只为求得安稳，没有人会管她，她只能自己解决！心，重重地往下沉，到底是怎样的父母，可以这样不负责任？
“黎斯，过去你一个人，可现在，你看看，你有我们呢！”
蒋奕的声音温润却有力，黎斯仰头迎上他的目光，隔着镜片，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那柔和而澄明的双眸，莫名给了她安全感。
唐立岩钦佩地看了蒋奕一眼，他简单的一句话，囊括了所以深沉而柔韧的情感，是啊，他们愿保黎斯往后，不再孤单。
“就是，有我们呢！”林诗茵带着哭腔呜咽了一声。
有我们呢，多么简单却又充满力量，像是一股澎湃的暖流，让黎斯内心的冰冷顷刻间土崩瓦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遇到这样三个人，他们那样勇敢地接近她，与她分享色彩，分享光亮，多么庆幸能遇到他们！
“有你们，真好……”黎斯兀地破涕为笑，下意识地拥紧林诗茵。
唐立岩不禁动容，几步走过来，俯身稳稳箍住这两个瘦弱的女孩，蒋奕也凑过来，敞开怀抱。四人就这么抱团，温暖，单纯而美好！
不知何时，蒋奕和唐立岩也都红了眼眶，两人对视一眼，轻浅笑开。
蒋奕吸了吸鼻子，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谭咏麟的那首《朋友》？”
唐立岩随即带头唱起，“繁星流动，你我同路，从不相识，开始心接近，默默以真挚待人……”
人生如梦，朋友如雾
难得知心，几经风暴
为着我不退半步，正是你
遥遥晚空点点星光息息相关
你我哪怕荆棘铺满路
替我解开心中的孤单
是谁明白我
情同两手一起开心一起悲伤
彼此分担总不分我或你
你为了我，我为了你
共赴患难绝望里紧握你手
朋友
寂寥的房子里，悠悠回荡着生涩的合唱，字字句句，铭刻于心。以朋友为题的歌曲，本是周华健的那一首流传最广，但广东地区的孩子们，受父辈的影响，更加熟悉的却是谭校长的这一首，歌词更美，寓意更深！
黎斯坚信，往后她就算忘了自己，也绝不可能忘了这一天。
从此，她的世界里有了他们，将不再黯淡……
林诗茵唱完歌一抹眼泪，豪气了一把，她说，“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姐姐罩着你！”
黎斯的眼底盈满笑意，破天荒地开了有史以来第一个玩笑，她说，“那要是你遭人欺负，我就反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