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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1) ...

  •   司药仙君秘制的续命药符越来越不经用,最近的这一纸竟只管了一百年零七天!这令我一从昏睡中醒来就觉得那颗足有药君脑袋般大小的夜明珠送得有些亏。
      流云起落间,三百年弹指已过,我从深海鲛国搬来高阳山养病也一晃已三百年。
      四海之滨,东荒高阳,烟火红尘,神仙福泽,是我三哥慕苏岚的封地,三百年前他特邀我来此处静养。
      我是这一任海皇的幺女慕苏七,上头有三个哥哥,皆依次赐了封地,大哥二哥早年成婚,只有三哥仗着生得一副绝好皮相,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顺便祸害男男女女,甚至惹得正经人家的闺女愣是要投了水来与他在一起,阿爹几次三番教育不成,阿娘气得直嚷心绞痛,阿爹心疼自家娘子,一怒一下就将自家三儿子封在离鲛国最偏远的东荒高阳,以求“眼不见为净”。
      哥哥们尚未受封时,我常和三哥混在一处,大哥二哥年长我上万岁,为人稳重,虽疼爱我这个幼妹,却并不和我在这种地方搅在一块,只有生性风流又和我年纪相差无几的三哥喜欢带着我去最深的海沟捉鱼掀蚌壳掏珍珠。
      王宫后有一片珊瑚林,是我和三哥常去之所,不许外人踏足,珊瑚五光十色,林立如森,莹白如玉的如同美人嫩白手臂,鲜艳若血的宛如云鬓上的钗环,更多的是那幽绿若柳的,便像我们鲛国女子浅绿的长发铺层于地,我们一路如分花拂柳,行至深处,有一台草青色玉阶,我和三哥常肩并肩躺在上面,任浅绿的长发在头上铺开,宛如仙子织就的锦缎一般浮动着粼粼波光。
      那时三哥因调戏南海瀛洲岛岛主家的闺女,对方不知他是尊贵的海皇三子,所以被痛扁了一顿,回来他却只说是摔了一跤。
      我笑看他高肿的额角:“你额头怎么破了?”
      他漫不经心答:“方才在殿上已经说了,是摔了一跤。”
      “摔成什么样才能得一脸的伤啊。”我折下一段幽碧珊瑚枝戳他的脸。
      他扯着嘴角,眯起一只眼丝丝抽气:“这个、这个跤摔得比较大。”
      “哦?听说你还流鼻血了?”
      “……摔的时候正撞在一位美人怀里。” 他默默半晌,才把手一摊,“好吧,都说瀛洲是仙岛中的极品,你不知道啊那个……”他神色痛极,一时接不下去。
      我说:“想必那岛主的闺女也是女仙中的极品吧?”
      “极品!好个极品!”他笑得呲牙咧嘴目露凶光,“我从没见过长得像她这般泼辣野蛮的女子!”
      慕苏岚数万年来维持着自己谦谦君子,风流雅士的诨名,他这般气盛的模样倒不多见,我暗自好奇那位极品姑娘到底是何许人物,心想可真是位值得结交的朋友。
      我说:“你既嫌人家泼辣野蛮,何必又去调戏呢。”
      听闻此言,他立刻从玉阶上弹跳而起,竟是怒极反笑:“调戏,你三哥我调戏她?”他一伸手,掌中已多出一坛酒,一口灌下,情绪才略略平复,“哎,不提她也罢,晦气。”
      我想了一想,终于问他:“三哥你状似风流滥情,却知晓分寸从不逾越,何不正正经经替我接个嫂嫂回来,陪我说话?”
      三哥不说话,默默喝酒,良久,笑着说:“三千世界,情丝纷扰,不把姻缘尝遍,怎知哪一段最好?”
      我想这真是谬论,按这道理,岂不是要遍游群芳,把那花丛一一看尽?“那你得珍惜生命,远离阿爹。”我强烈建议。
      他不解:“珍惜生命?”
      我解释:“你要看见世间花,可不是要花上万万年?你而今约莫四万岁,我们虽有仙籍,享有长生不老,但并非不死,可不是得要珍惜生命?不然还怎么看花?”
      他继续不解:“那远离阿爹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只好继续解释:“四万年来,我每回见你卧床不起都是拜阿爹的铁腕所赐,你若想珍惜生命,岂不是就要离阿爹远一点?”
      三哥深以为然,事实证明,很快他就把阿爹气得将他封在了高阳。

      但我并没有三哥离开后那三百年的记忆,仿若无端缺失,按照阿娘的说法就是,我旧病复发,那三百年间一直昏睡不醒,无知无感,状如死尸。
      我自小失心,靠埋在胸口的鲛国至宝——凝鲛珠维系一息命脉,幼年时又靠着阿爹阿娘轮着渡修为才勉强存活,待长得大些,便被阿娘生拉硬扯着拜了天上天下唯一一位上神钧黎为师。无奈我愚钝之资,修行三万年才总算出师,出师之后便再不曾要阿爹阿娘的修为,自身倒足以用仙气自养。只不过三百年前旧病复发,来势汹涌,胸口代替心脏埋下的那枚凝鲛珠几乎完全碎裂,差点让我投身黄泉上了奈何桥喝了那碗孟婆汤,幸得药君那时正研究着一味续命药符,匆忙之中拿我做了试验品,要说是我命不该绝还不如说是我运气太好,只因药君此前研究这味药符研究了一千三百年,失败了一千三百年,却恰恰在用在我身上时发挥了它救死扶伤的无上神力,以至于我自浑浑噩噩中醒来之后,一连对着西天我佛念了三天三夜的阿弥陀佛才能安下心来。
      三哥与我素来亲厚,从我昏死到醒来这三百年间,他顾不上忌惮阿爹的铁腕,匆忙从高阳赶回鲛国,一住三百年,连看尽世间花的崇高理想都抛诸脑后,我知他是心怀愧疚,以为是自己的不辞离家才令我伤心得旧病复发,我一直觉得他这是多想了。
      我醒来那日,举目是皑皑珊瑚丛,三哥柳色的长发荡在我眼前,像一蓬新鲜海草,又像七月里怒放的海昙花。莹白的玉阶在身下横呈,我认得这是我们常来的珊瑚林。
      “三哥?”我试着唤醒正在小憩的他,他面容消瘦许多,眼廓下有青色残影。
      他在浅睡中眉峰一耸,惊醒过来,怔怔看我良久,又抬起一根修长手指戳了戳我的脸,才语无伦次道:“阿七……是你吧?不是……我是说,你醒了?”他说了半截,突然“哎呀”一声捂住脸。
      我慌忙道:“哎呀呀!你别哭啊。”
      他从掌中抬起脸来,似乎想要笑,但眉毛耸拉,泪盈于睫,含糊道:“是……咬到、咬到舌头了……”
      “……”

      三日后,阿爹在鲛绡宫宴请群仙,贺我仙体康健。
      阿娘特地嘱咐我梳妆打扮前去赴宴,两个老人家不知有何打算。我住在珠蕊宫,与主殿鲛绡宫隔着一条九曲回廊,三哥迈进门来,我正把一枚珊瑚钗环插在头上,钗尾悬着的血玉玛瑙娇艳欲滴。
      他将我细细凝视我一番,懒洋洋趴在桌上,屈起手肘支着下巴:“是得好好打扮打扮,没准今晚过后就能把你给嫁出去。”
      我在水晶菱花镜中瞪他一眼:“又在胡说八道。”我醒来几天,他脸上起色明显好些,又恢复成一副风流姿态。
      “三哥我可不是胡说,近日来赴宴的,放眼望去皆是些年轻一辈的仙君,可不就是在为你大面积物色未来夫君么?莫急,环肥燕瘦,你慢慢挑选就是。”
      我闻言将头上的血玉玛瑙钗环撤了下来当成个飞镖向他扎去,没中,我气恼地将他一脚踹出门外。

      次日,鲛国小公主貌丑无颜,形如悍妇的形象像所有八卦一样迅速传遍海内八荒。
      久不用易容的法术,用起来效果好得超出预期,真是没有办法。回想起来,往常我都是用来逃课用的。
      “难怪会被退婚。”众仙心里一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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