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岸鱼

9、掬水月在手(9)：七夕之恋B

　　汤一煮起来就就难以平息，两人就一串两串三四串，五串流串七八串的大快朵颐，不觉忘记了时间的流转。随着夜色的加深，大排档里的人越来越少，江风将清凉的水汽带上来，消散了白日的燥热，让人顿感神清气爽。虽然依旧是要了两瓶冰啤，林之恋却也尽兴的分了两杯。最后付钱的时候，未等摊主将那一小堆铁串数完，乔小特就抢先掏了腰包，在林之恋的嗔怪声中，两人来到江堤上。
　　渔梁洲处的水面，跟城市中心迥然不同，阔大宽广许多。白日里望去，很有些浩荡飘渺之感，在夜晚消失了白日的气势，一波一波的你追我赶，向堤坝轻轻拍打而来。两人坐在岸边一时无话。乔小特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却辨不清牛郎织女究竟在哪儿，只能仰望到北斗七星勺子的形状。问林之恋，林之恋也是不知。此时，江堤上基本没人，也没有什么灯光，城市的灯光虽然穿透了夜的漆黑传递过来，但也被稀释的失去了锋芒，只有江水拍岸的声响，哗哗啦啦，如同合着节拍的演奏。
　　前几年的一场洪水让汉江两岸的居民提心吊胆，政府顺应民意加固河堤，在渔梁洲这段堤坝表面是鹅卵石，上面用铁丝网固定，堤并不陡，而是一个斜坡。今年水位下降，坡上大大小小的石头就都浮现出来。乔小特索性下到半坡，仰面躺在石子上，继续寻找牛郎织女，不知怎么心里泛起了一句古诗“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林之恋跟着坐在他身边，默默的望着下面的江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静静的做了好久，都没有出声，乔小特扭过头去看林之恋，林之恋的身影在苍茫的夜色中有些单薄，她的背影又如上次登山一样，显得宁静而充满期待似的。乔小特很想坐起来，伸手去揽住林之恋的肩，但却只是挺身起来和林之恋并排坐在一起，然后轻声问：“想什么呢？”林之恋似乎没听见，低头从铁丝网内掏出一枚石子在手里扔着玩。这时，堤上有两个黑影人走了过来，似乎一嘴酒气的胡乱说着什么，声音很大，满嘴脏字，在夜色中模糊的看着他们好像是光着膀子，穿着裤头，“塔塔”的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乔小特起身四望，并没有发现其余的人，才醒悟似的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林之恋“嗯”了一声站起来。乔小特又说，“这里的路没有修好，你小心点儿。”林之恋回答，“知道。”谁知刚走两步，却突然脚下一滑，“啊”的一声，一个趔趄就要跌倒，乔小特赶忙抢上，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林之恋的胳膊有些微微的凉意，却将一股温暖传递到乔小特的心脏。扶稳林之恋后，他并没有松手，不知怎么就顺势捉住她的手，说，“天黑了小心点儿。”林之恋不知道已经被乔小特牵了手似的说：“没事儿，我们走吧。”
　　同样是一段路，往回走的时候，似乎变得长了，也许是天黑了走得小心些，也许是别的什么。乔小特牵着林之恋往回走，更准确的的说几乎是挽着了。两人仍没有什么话，乔小特就没话找话的说：“刚才的串串香有点咸，现在想喝水了。”林之恋马上说，“我给你的绿茶呢？”二人站住一想，就确定是忘在了刚才躺坐的地方，于是决定再回去找。
　　他俩摸摸索索的回到刚才躺坐的地方，绿茶果然还在。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渴了，乔小特扭开瓶盖灌了几大口，感觉心里舒服清爽了许多，然后对林之恋说：“你也渴了吧，要不要喝点。”林之恋说：“还真是有点。”便接过绿茶小抿了两口。抿得乔小特心里怦然一动，怦然心动的乔小特有一句话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要不我们再坐一会吧。”

　　“好像真的不早了呢。”林之恋听到乔小特的话后，默然一下，然后说。乔小特本来就觉得觉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就说：“恐怕公汽都没有了，咱们赶快走吧。”说完，他牵住林之恋的手，沿路返回。达到站台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一辆车，乔小特却并不着急，林之恋似乎也没有懊恼。于是又仔仔细细把站牌看了一遍，发现到这来的公汽只有一班，而且到晚上八点半就停开了。虽然两人都没有戴手表，也还没有手机，但明显的感觉到已经快十点了。乔小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打的回去吧？”林之恋说：“太远了，贵呢！”乔小特再扭头看看林之恋，路灯下的林之恋有点微冷的样子，乔小特就开玩笑的说：“要不我们不回去了吧！”林之恋问：“那到哪儿去呢？”乔小特说，“就到处转呗，转一晚上算了。”林之恋道，“也行。”二人就顺着马路往城市中心转悠。
　　渔梁洲与城市中心联系着的一座大桥，夜晚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在人衣衫上，发出“扑扑”的声响，虽说是酷暑，但经过大桥时，从汉水风里，还是能感觉到凉意。看着林之恋时不时摸摸胳膊微冷的样子，乔小特有种拥住她的冲动，但却伸不出手。开始两人还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儿，走到桥中间的时候慢慢的都沉默起来，迈着无声的步子前移着。“有个关于七夕的传说”，你听过吧，为打破沉默，乔小特说，“据说是在七夕之夜，躲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骗人的吧”，林之恋说，“悄悄话怕是听不到，被蚊子咬得浑身是包倒差不多。”说完，轻轻的笑了笑，随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乔小特突然有点自责，自己一天啥都没有做，只是看看书，可林之恋连续兼职三天，今儿又在在外面站了一天呢。愧疚的乔小特说：“没准儿还有回校的车，我们走快点吧。”两人加快走了几步，过了一会儿，乔小特又说，“要是真的没车了，我们找个地方住吧。”林之恋“嗯”了一声。乔小特问：“你不怕啊？”林之恋说，“怕什么。”乔小特笑了一笑，说：“我们寝室的阿健讲过一个‘禽兽不如’的典故：有一对男女情投意合，但迟迟没有肌肤之亲，有一次机缘巧合，被雨困住同住在一间屋，屋里只有一张床，晚上就寝时，两人同床分开而睡，中间划了条线。女子说，过线的是禽兽。于是一夜相安无事，结果第二天一起床，女子就果断跟男子分手，男子不解，追问原因，女子一巴掌甩过去：‘你禽兽都不如’哈哈，听懂了吧？”林之恋并却没有笑。乔小特就着说，“告诫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太相信男人。没见电视剧上经常播放着一句名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吗？”林之恋却轻轻的接着他的话说：“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乔小特心里又是一颤，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收摄了一下心神，乔小特又说：“我也是男人呐，你还是小心点儿好。”林之恋看看他，说：“反正我就是不怕你，和你在一块儿到哪儿都行。”乔小特的心又暖了一下，没话可说了，只是牵着林之恋的又增添了几分力度。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回校公汽的站台，看看站牌，最晚的是十点半。乔小特也不抱什么希望，拉着林之恋在路灯下站着，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浓浓淡淡的。乔小特对林之恋的影子说，“你真的敢跟我一块住啊？”林之恋说，“不就是找个地方休息嘛，想那么多干啥。”乔小特说：“那要是我一不小心犯错怎么办。”林之恋说：“哎呀，你不胡思乱想就行了，哪儿那么复杂。”乔小特说：“看来你还真是有点傻。”林之恋不说话，乔小特还想说什么，一路公汽却忽地开过来了。
　　这本是这条线路上最后一班车，没想到还真被乔小特和林之恋赶上了。在车上坐定的一刹那，乔小特心里一阵轻松，同时又有些遗憾，说不清道不明的。车上只有七八个人，前前后后的坐着，乔小特和林之恋坐在倒数第二排。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城市的层层夜色，此时的夜，像是别墨汁浸染了一般，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底子，而各种灯光也消褪了热闹时的锐气，有些清冷寂寥，没精打采的。特别是出了城以后，路灯更加稀少，夜像一条温柔的毯子，覆盖了大地，公汽内基本没有光线，只有经过路灯时显得一明一暗的。晃悠得彼此的身影也朦朦胧胧，忽明忽暗。途中又下了三个人，车内除司机外，就只剩下四个人。乔小特看着明显开始疲倦的林之恋，说：“有时我觉得，人生就像是这样的一辆车，在黑暗中飞向未知的方向，这样的感觉有点像是驾乘一条小船，颠簸在起伏不定的大海上，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在黑夜中，人变成了一个圆点，在不可知的曲线上跌宕起伏。”林之恋说：“没事想那么多干嘛。”说着又轻轻张了张嘴，将没有打出的呵欠出口转内销了。乔小特突然一冲动，不知怎的，本是握着林之恋的那只手就伸向了林之恋的右肩。林之恋身子振动了一下，随后把身体倚过来。乔小特一喜，用左手去抓住了刚才右手握的那只手，轻轻的捏了两捏。林之恋顺势把身子靠过来，把头放在了乔小特的肩头，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黑暗中，只有夜晚的微风和汽车奔驰的声音在回响，恍惚中似乎还有两人细微的怦怦的心跳。
　　“以前看电视中人家这样，感觉好遥远，没想到今天我们也这样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林之恋才缓缓的说。乔小特没有说话，只是揽住林之恋肩头的那只手又用力了些。林之恋又说：“我又有点渴了。”乔小特就把刚放在座椅上的的绿茶递过去。林之恋接过喝了两口，说：“还真是有点累，明儿还是找个家教来做算了。”乔小特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林之恋道，“好。”便把头靠在乔小特的胸口，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乔小特低头一看，黑暗中，林之恋的眼睛依然亮晶晶明亮亮的眨动着，就用手搂住了她的腰说，“你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林之恋说，“我听到你的心跳了，扑通扑通的。”
　　到后来，车里就只剩下乔小特和林之恋两个人。司机为了早点收班，将车开得飞快，上下车处的门不时发出挤撞的声响。林之恋终究没有睡着，却也没有再说，静静的靠近乔小特的胸口听心跳。乔小特也失却了语言，怜爱的拍打着她的肩膀。车厢内虽然空旷，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却洋溢着情窦绽放的温暖。后来很长时间，每当乔小特一个人乘车夜归时，仿佛依然能感受到林之恋倚靠过来的温度。
　　下车后，公汽迫不及待的掉头离去。因为林之恋怕再晚了，宿舍阿姨不给开门，加快了脚步。乔小特却不愿就此分别，就一直把林之恋送到宿舍门口，到门口后还依依不舍的不肯松手。纠缠了一会儿，林之恋忽然转过身，伸手环住乔小特的腰说，“好了，抱你一下，回去了。”乔小特猛地反手将林之恋抱在怀里，不愿松开。又等了一会儿，林之恋从乔小特怀里挣出来，伸出手摸摸乔小特的脸，说：“看你的脸烫不烫？”又等了一会儿，看乔小特仍不肯放手，就下了决心似的，说：“好，再抱你一下，就上去的啊。”果真上来拥住乔小特，脸蛋往他的胸口噌噌，然后放开他，快步走进了宿舍的铁门。乔小特依然站在门口，不肯离开，目送林之恋林之恋的背影，林之恋的背影长着眼睛似的，在楼梯口又转了过来，转过来的林之恋向乔小特摆了摆手，然后一转身，快步的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