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小楼明月

1、孽缘

　　彼时我是东海之滨的一株红梅，孤零零长在悬崖之上，日日汲取天地灵气，竟然也有了树灵。
　　这里恰好是东海龙族到天宫的必经之地，我懵懵懂懂中，也远远地见过几次东海龙王。他总是华盖出行，后面跟着大批穿着红灿灿盔甲的兵将。只是有一次，老龙王的身边站了一位头戴紫金冠的青年，他面如冠玉，眉似远山，一双吊梢桃花眼，魅惑一笑，颠倒众生。
　　自那日起，我便时时念着这个人，希望能再见上他一面。不知又过了几百年，一日我正在修炼，忽听耳边有嬉笑声，凝神一看当真惊喜，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就倚在我的树干上。他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一身白袍领口微开，露出胸前大片如玉的肌肤。我一下就痴了，心念一动，本该过几日才开的花竟瞬间绽放。那人微怔了一下，缓缓道：“红梅立雪，灼灼其华。”随手竟折了一段花枝，疼痛将我唤醒，我见他将我的花枝别在一位青衣美人的鬓角，那美人眉眼间娇羞无限，缓缓抬起凤目念了一声“华严------”原来，你的名字是华严！
　　我看到你们拥抱在一起，你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我的心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不知过了多久，你轻舔着她的唇瓣，邪邪一笑：“我想看青儿跳舞了。”那青衣美人本就有闭月羞花之貌，腮边的两朵红云更衬得她娇媚无比，她以曼妙的身姿在月下翩翩起舞。你拿出一支玉笛为她伴奏，微眯的双眸流动着璀璨的光华。我头一次感到自卑，因为我只是一株红梅，因为你的眼中没有我。
　　笛音渐渐高昂，那青衣美人越舞越快，竟在原地飞旋了起来。华严吹出最后一个音符，右手捏了一个诀，我周身剧痛，下一刻，我的花瓣漫天飞舞，青衣美人在这花瓣雨中缓缓落地，端得是风华绝代。青衣美人被华严揽在怀中，娇嗔道：“严郎，树亦有灵。”华严不屑：“我乃东海太子，别说是一株梅花，就是父王的夜明珠，我也舍得给你。”花是我的精魄所在，你只为博美人一笑，竟将我毁得遍体鳞伤。
　　看着你们卿卿我我地驾云远去，我的心像被揉碎了一般。点点精魄沿着伤口在我周身浮动，我觉得自己快死了，不过，也好，至少我知道了你叫华严。至少，你教会了我疼痛的感觉。
　　也许是命不该绝，竟让我遇到了太乙真人。他那日刚好在元始天尊处下棋小酌，途经东海，看到濒死的我，动了恻隐之心，将我带回乾元山，种在金光洞口。
　　真人用炼丹的水浇灌，我修炼起来一日千里。又过了将近八千年，我一觉醒来，习惯性地摇了摇枝条，这一摇竟把自己吓了一跳，哪里还有什么枝条，我已经幻出了人形。我欣喜万分地跑到小溪边，水中倒映的人就是我吗？肤如凝脂，目似点漆，一身红裙灿若朝霞。虽不算极美，但自有一份脱俗的气质。许是曾经被华严的法术割得遍体鳞伤，我竟因祸得福，体内的香气被引导出来，周身萦绕着幽幽的梅香。
　　我跪在真人面前无语哽咽，真人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小梅儿终于长大成人了，以后就拜在我的门下，随我修行吧。”我含泪给师父磕头：“红梅感谢师父的救命之恩。”真人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数。小梅儿也该取个名字，就叫朱儿如何？”我便有了名字。
　　师父一再告诫，我之前受过重创，仙根不稳，要安心在乾元山修行。我是个听话的好徒儿，白天帮师父炼丹，晚上便化出原身汲取日月精华。
　　在修炼的过程中，师父见我进展缓慢，便将女娲补天时遗留在天台山的唯一一块五色石用法术封印在我的心里，又因为我曾经饮了八千年的炼丹水，我的心头血竟有了起死回生的功效。师父一再嘱咐我：“朱儿，为师算出你命运多舛，你心头血的秘密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听，真心不该错付。”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师父，是谁伤了我，师父也不知道，我的真心早在八千年前，就留在了东海，在我还是一株梅花的时候。
　　我最爱傍晚坐在山顶，看深深云海。看着看着，云彩便幻成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华严，我已将你深深地刻在了心底。你可还记得多年前的那场梅花雨？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文向《三生》、《华胥引》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