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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苏薄给人一路背着到了房里,颠得五脏六腑七上八下。路上时自己也试着运功疗伤,只是穴道虽通,肺腑还是疼的很。再说他平日练功闲散,内功底子不厚实,这一伤,自己都觉凶多吉少。
      袁锦神色凝重站在门口,看人把苏薄放在床上,转头看向院里,带着怪责口气问吴川:“大夫怎还不来?”
      吴川弓身无不苦逼道:“奴才去看看。”言罢,逃也似的出了房门。他十二岁跟在袁锦身边,见过他温文尔雅,见过他气势如虹,也见过他扬刀杀人,更见过他急起来不分好赖。此时还不走,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吴川一走,房里几个下人更是没了主张,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只盯着苏薄看。
      苏薄捂着胸口不住咳,听得出来是刻意忍着。惨白的脸上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幽幽的眼神看向袁锦时,袁锦便更坐立不安。
      “一群废物,都站这里干什么!滚出去!”袁锦喝道。
      房里人如蒙大赦,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袁锦走到床边,低头看看苏薄,虽只是第二次见面,却似认识了多少年一般。
      苏薄领教了袁锦的功夫,警惕的看着他,硬挤出一点笑,道:“侯爷,小的知错了,知道侯爷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一介草民一般见识,咳咳……”捂着嘴闷咳了两声,忙不迭接着道:“小的这就去把玉佩给您找回来,再借小的十个胆也不敢了,侯爷绕我一命罢。”
      袁锦牙根咬着,听不进去苏薄啰嗦的什么,打开他护在胸口的手,从苏薄领口那里“嗤啦”一声将衣裳撕开,一直撕到腰际。这一看,更是心烦,眉头皱的打结一样。
      少年右胸口淤血一直蔓延到肋下,青青紫紫的一大片,随着呼吸一直在扩大。袁锦心里暗骂自己,这一掌真是打重了。
      苏薄见袁锦还直勾勾盯着自己胸膛看,只当他还惦念昨夜的事,无奈笑道:“侯爷还真是……”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词说,想了半晌,道:“一往情深。”
      袁锦不搭理苏薄说什么,把他身上几处大穴封了,再一搭脉,仍是心慌不已。
      苏薄这才看出来,袁锦竟是在意他的伤势。想必这侯爷不想滥杀无辜,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想了一想,道:“侯爷,小的怕是要死了。”
      袁锦略一偏头瞪他一眼,“放心,死不了你。”
      苏薄脸色惨白,装了一脸虔诚,“是是是,侯爷说死不了便死不了。”言外之意,你祖宗还不想死呢,岂是你说了就算的。艰难咽了口水,又道:“只是,小的还有一事挂念,望侯爷给个恩准。”
      袁锦知道苏薄这人生性轻浮,又是市井中摸爬滚打的,心眼儿比平常少年要多些,暗想,无非就是银钱的事,便道:“说。”
      “小的得罪了侯爷自当奉上这条命,可是,小的二叔年纪大了,又不与这事想干,侯爷放了他罢,他想必也活不了几年,别让他平白受罪。”
      袁锦这才想起来,这事是给于守之去办的。想这孩子年纪不大,又流里流气,却难得一份孝心,遂道:“你放心,本也没想把他怎样,只要你乖乖来跟本侯认罪。”
      苏薄眼睛一眨,道:“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话可是算数?”
      袁锦不耐烦道:“你闭上嘴我便不追究他,若再说一个字……”
      苏薄忙用手捂住嘴,不住点头,“嗯嗯嗯”应着。
      片刻后,吴川领着大夫来。袁锦这才让开地方给大夫瞧。
      大夫切脉停了半晌,神色忽冷忽热,过了半刻钟才松手。
      袁锦问道:“如何?”他毕竟医术懂得不多,虽知苏薄伤的不轻,却也说不出细致。
      大夫起身,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是伤了肺脏,肺脉也断了,好在心脉尚好,死不了人。”
      脉断了,不管是什么脉,对以后练功影响都很大。
      苏薄一听,一股子心火冒出来,猛然坐起身,刚要说话,口一张却“哇”的吐出来一口血。
      袁锦给吓了一跳,上前道:“你又想干什么!”说着伸手便把他按倒,接过吴川递上的帕子给他擦嘴唇上的血。
      苏薄喘了口气,道:“小爷我好歹十年修行……”下一句没说出来,他想说,“被你一掌就废了。”
      想想二叔,可不就是被人震断全身脉络,一身武功废了不说,阴天下雨还骨头疼得生不如死。
      袁锦回过头,眼神示意吴川带大夫走,心里也想,这哪门子的大夫说话这般难听。吴川领着大夫去了,袁锦才安慰道:“我当年也断过筋脉,这不是一样好好的,能打能杀能吃喝。你放心,我伤了你,定会把你治好。”
      苏薄喉头腥得厉害,听袁锦这话,是要对他负责的,转头看见不远桌上有壶茶,翻了个白眼道:“给小爷倒杯水。”
      袁锦起身倒了水送过来,苏薄喝了两口,压下喉头的难受,四仰八叉躺下,重重喘了口气。这要是带着伤回昆仑,挨板子是少不了了,师傅不定给气成什么样呢。想着,又叹了口气。
      袁锦就不明白,十五六正是少不更事逍遥自在的时候,怎眼前这个少年心里这么多牵挂。这又不知勾起了什么伤心事,伤风悲秋呢。
      门外有两个丫头探头看了看,不敢进来。
      袁锦退开一边道:“进来收拾收拾,找件衣裳给他换上。”又吩咐门口的小厮:“去跟着大夫拿药,赶紧煎了送过来。”
      怎奈于守之想清闲,却为了个半大小子忙得府上鸡飞狗跳。
      到了晚上,苏薄折腾的累了,也喝了药,不多时就睡下了。
      袁锦这才从房里出来,吩咐吴川在屋里守着。
      于守之等得月亮都高了才见袁锦出来,赶紧上前道:“侯爷,下官给您安排了另一间房,仔细打扫收拾了,您去歇息罢,这里下官看着。”
      于守之颇懂为官之道,不该问的半个字都不问。刚才听几个袁锦的护卫闲说了几句,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更不敢问了。
      袁锦忙的头也疼,捏了捏眉心,道:“不急,去你书房说话。”
      于守之点头道:“是。”一路跟着袁锦到了书房。
      门一关上,袁锦先挑了张椅子坐下,这半日功夫,竟有些累了。抬头见于守之站着,道:“于大人坐罢,无需多礼。”
      于守之不坐,只站在一边。
      袁锦不以为意,道:“让你办的事,办得怎样了?”说着话,不住揉眉心。
      于守之不急,先找了个灯罩把灯盖暗,后又半遮了窗边竹帘,这才走回袁锦面前,道:“下官几日之前便派人去查看了。秀州是各国商户来往的大城,怕耳目繁杂不好控制,所以兵马不多,不过是官府衙差。但是南边齐州、黄城、青择几城人口不少,这几年王爷着重养兵,效果已见。”
      “算过多少人了?”
      “下官不敢妄言,但是柳河以南诸城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二万。”
      “可是有掩人耳目?”
      “侯爷放心,这是下官亲自操办的,以民为兵,不知不觉。”
      袁锦神色稍见放松,灯光昏暗中看向于守之道:“于大人离京这几年着实辛苦,王爷若是知道此事办的如此称心,定是要好好谢大人的。”
      于守之不慌不忙跪下道:“下官吃王爷饷粮,自当为王爷办事。”
      袁锦道:“大人快起罢,来日若是复了大祁,大人功臣居首,少不得加官进爵。”
      于守之掷子有声道:“下官不敢问王爷要官,但求王爷看在百姓疾苦的份上,莫要轻易动兵。”
      袁锦半边脸藏在黑暗里,听于守之这话,不禁苦笑一声,他又何尝想打仗。太平盛世酒足饭饱做他的北景侯,每日懒散蛋疼的日子谁都不想过。
      “大人这话莫要再提了,江山归人,王侯百姓,哪个不是苦不堪言。百姓纵然疾苦,你我也没有快活,不是吗?”
      于守之闭了嘴。
      袁锦站起来,朝着于守之道:“大人去歇罢,此事做得好,本侯在秀州的差事也就了了,过个两三日待苏薄伤势稳些,便回师城。”
      于守之行了礼,退出书房。
      袁锦在窗边又站了会儿,夜色风骤来,一身倦意给吹得散了。想那于守之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实属不易,办事又可靠,宫以原果真会挑人。
      想想前后百年,恐怕也就只有宫以原一人能将大祁复国一事做得出来。他忍辱负重使得,豪情万丈也使得,运筹帷幄更使得,身在高位,心在尘埃。帝王做得如此,无人匹敌。幕国龙榻上的幕南君过何德何能敌得过他。
      袁锦心里了然,不过不能说与别人听而已。
      袁锦站了不多时,又去苏薄那里看了眼,他睡得还算安稳。刚才喝的是安神止血的药,想必今夜不会有什么事了。尖瘦的脸还是惨白,换了一身茶色里衣,双手拢在项边,整个人蜷着。
      都言蜷缩着睡觉的人是缺安全感,苏薄平日越是没心没肺,夜里就越是孤单害怕。身在昆仑还好,每每回到秀州都是这样缩成一团睡觉的。
      袁锦看着猫一样安静的少年,心里流水哗哗的软了,竟看得上了神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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