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落曦升》莫离暄

7、>>>第六章 Chapter6

　　纽黑文淅淅沥沥的小雨将世界下成了默片
　　米尔河的水静静淌过
　　泛起忧伤的sax曲调
　　一切都很好
　　你若尚在场

　　Shadow里落寞忧伤的背影
　　是他吗？
　　还是他？

　　她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
　　在未来会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去爱
　　从此不要安稳不怕沉沦
　　就像当初爱你一样
　　可惜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你的逆光背影，丢失在那年的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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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黑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钟妮在自助餐厅寻寻觅觅，终于看到了暮谨的身影。钟妮端着盘子坐到他的对面，说：“喂，说好今天我请你吃饭的。”
　　暮谨抬头，淡笑：“是你啊！对不起我忘记了。”
　　钟妮皱眉，很少有男生对她如此冷淡。不过，看来他是她要找的人，又转而微笑起来。
　　“嘿，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闷闷的啊。忧郁王子。”
　　“有么？”暮谨低头夹起一块排骨。
　　“有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钟妮试探性的问道。

　　不开心的事……出色的学业，美满的家庭，光明的未来。似乎幸福的一切都有了，却又为何怎样都开心不起来。
　　暮谨没有回答。
　　钟妮马上补了一句：“开玩笑的啦，随口问问。”
　　暮谨问：“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
　　“嗯，再过几个礼拜就要结业考了。你知道我是表演系的，我准备了一个中国风的爱情剧，我想请你当我的男主角。”钟妮的眼睛闪闪发光。
　　“抱歉，我没有兴趣。”暮谨没有抬头，语气依旧淡淡的，“这种事应该去找你们戏剧系的。”
　　“你连想都没有想哎。”钟妮撅起嘴来。
　　暮谨敷衍的笑了笑：“根本不用想，我不会表演。”
　　“不用说什么台词的。”钟妮急忙强调，“只需要走一个场，再定格一个背影就好了。”
　　“那就更不用找我了。你可以去问Chad，He’s crazy about you。”
　　钟妮大大的呼了口气：“拜托，中国风哎。我找外国人演什么啦。”
　　“那就李子扬啊！”
　　“他没有我要的那种feel啊！”
　　暮谨沉默起来。

　　钟妮看到希望，滔滔不绝起来：“这个剧的名字叫《shadow》。讲述的是相爱的人分隔在两地，约定好要地久天长，然而不久女方却爱上了别人。在她的婚礼上，男生微笑着祝福她，转身却流泪，重点是留给观众的定格背影要有落寞忧伤的感觉。”
　　暮谨皱眉：“我不喜欢这个剧本，为什么非要是我”
　　钟妮看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心里也有一段故事。虽然你把伤痛埋得很深，但你身上的气质是别人所模仿不来的。相信我，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暮谨，我不想揭开你的伤疤，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舞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宽广的舞台呈现在观众眼前，红色的横幅刺痛了暮谨的眼睛——School Year Art Exhibition Contest。
　　暮谨攥起手心，额头上织出了密密的汗珠。既然答应了，就帮她做到最好吧。

　　他穿起了中学的校服，雪白的衬衫透着隐隐约约的光，红色的领带随意的系着。第一幕的相遇，男生双手插在口袋，对女生微微的笑着。她腼腆的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
　　暮谨看着钟妮，却恍惚间产生了幻觉，只属于她的微笑就那样出现在眼前。他看着，温暖而遥远。
　　完全的投入。
　　之后的相恋，离别，到最后女主角的婚礼，他都发挥的天衣无缝。他站在舞台的一角，远远的望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脑海却止不住的翻腾起来。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嫁给别人，自己会怎样？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已经说了分手，但在内心深处，她不曾离开，他也不相信她会离开。如果两个人心中都有如此的等待，也不至于有这样的结局。暮谨皱眉，他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灯光一瞬间暗了下来。暮谨倏的转身，剪影投射在舞台的幕布上。音乐缓缓的响起，钟妮的歌声回荡在耳边：“promise with hand in hand , why leave sole back view alone with light……”
　　台下响起掌声，暮谨觉得眼前有一团雾气，仰起头。
　　手牵手的约定，为何现在只剩我一人的逆光背影？

　　咖啡馆是露天的，旁边米尔河河水缓缓的流着，咖啡馆有个很特别的名字叫smile，老板是个和蔼的老头，兴致勃勃的演奏着Jazz。天已经黑了，流水潺潺的声音格外幽静。
　　钟妮和李子扬兴致勃勃的聊着早上的演出，暮谨搅了搅咖啡，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暮谨，谢谢你。”钟妮的眼神发着光，“今天太谢谢你了。”
　　暮谨看向前方的米尔河，淡淡道：“没什么。”
　　钟妮看着他，眼睛里有淡淡的光：“暮谨，你是真的有心事啊。我觉得你诠释得很逼真啊。”
　　“没什么。”暮谨挥挥手，不想多说。
　　钟妮皱眉，似乎从见到他，就几乎没有见他笑过。永远是那么有棱角，那么淡淡的表情，仿佛世上的一切事都和他没有关系。
　　李子扬贼笑：“应该是吧，是不是上次那个照片上的女生。说！”
　　暮谨冷冷的看他一眼，仍旧不说话。
　　钟妮小心翼翼的问；“什么女生啊？是……你女朋友？”
　　暮谨抿了一口咖啡，面无表情：“我没有女朋友。”
　　钟妮微笑：“我以为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呢。”
　　“当然有啊，上次有女生跨国寄情书啊。他都……”李子扬津津乐道，看到暮谨不爽的眼神，生生憋了回去。

　　李子扬碰碰他胳膊：“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暮谨回过神来：“是不是快放暑假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李子扬抿了一口咖啡，“着急回家了么？”
　　“嗯。”暮谨点头。

　　什么都不想思考，心里莫名的慌乱。她会像《shadow》一样，真的爱上别人么。掏出手机，犹豫着，想按下那个朝思暮想的号码。

　　太阳仿佛快要燃烧起来，塑胶场地上蒸腾着一阵阵的热气。钟昱汗如雨下，控球，转身，灌篮。围观的人叫声此起彼伏，队长不断的嚷嚷着些什么。
　　钟昱望向人群，微笑。他扬手，把球丢给队友：“太热了，不玩了。”留下全场一阵错愕。
　　柳若曦穿着淡粉色的裙子，微笑着递给钟昱一瓶水：“怎么？又背着钟伯伯偷偷打球。”钟昱笑而不答，接过饮料。
　　两个人坐在草坪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今天没课么？怎么想起来到医学院来。”钟昱微微眯着眼睛，汗水流过他的脸颊。
　　“嗯，我一猜你就在这里。每次看到你们比赛，我才觉得可以抓住一点点青春的尾巴。”
　　“什么话，这么老成。”钟昱拍她的头。
　　“你不热么？”柳若曦吐着舌头，“我觉得这么热的天气打球会中暑的。”
　　“还好啦，习惯流汗的感觉了。”钟昱微笑。
　　“我去帮你买冰激凌。”柳若曦起身拍掉草屑，“什么口味的？”
　　“香草。”
　　“好。”

　　刚离开没一分钟，电话就响个不停。钟昱拿起电话，惊奇的发现时国外号码。谁会在这个时候打长途呢？等了一下仍旧在响。先接吧，万一是紧急的事呢。
　　“你好。”钟昱温和的说。
　　暮谨在那头怔了怔，问道：“不是柳若曦么？”
　　“她，出去了。你有什么事么？是国际长途吧，我可以帮你转达。”钟昱回答。
　　暮谨觉得有些冷，他耸耸肩膀：“没事。”立刻挂掉电话。千百种的猜想在脑海中源源不断的产生，很慌，真的很慌。回到smile，他冷冷的对钟妮和李子扬说：“我累了，回去吧。”

　　柳若曦手捧两个冰激凌，微笑着递给钟昱一个。
　　“刚才有人……”钟昱刚要说，电话就响起来，“打电话。”
　　柳若曦笑：“哈哈。我知道啦。”
　　接起来，是白羽菲，她轻轻的说：“若曦，我回来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户暖暖的打在柳若曦脸上，她望着窗外，缓缓搅着杯中的咖啡。看到一个倩影闪过，她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羽菲！”柳若曦笑，“你终于回来啦！”
　　白羽菲的头发是棕红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柳若曦看到她，总是觉得世界其他的一切都暗淡无光。
　　两个人轻轻拥抱。
　　“我也很想你啊！”白羽菲笑，“怎么样，很久不见，你变漂亮了。”
　　“屁咧！”柳若曦很粗俗的用了这个字，“我站到你旁边，简直就是……猪狗不如！”

　　白羽菲笑出声：“我去奥地利这么多年了，好歹也记得成语怎么用，亏你还是文科毕业的。”
　　当年，柳若曦留级了。
　　暮谨离开，裴军和郭芷薇共赴北大，乔天和方琼也顺利考上省大。没有人料想到，那个时候，陪在柳若曦身边的人是白羽菲。因为要考奥地利的一所大学学音乐，白羽菲留下苦练大提琴。那段时间里，她会每天来帮柳若曦补习。不知原因为何，白羽菲就是想这样。
　　柳若曦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和白羽菲真的可以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怎么样！怎么样！”柳若曦两眼放光，“奥地利好玩么？漂亮么？”
　　“还不错。”白羽菲笑，“不过很累的，我每天要兼好多份工。”
　　“哇，好可怜哦。”柳若曦握了握她的手，“拉小提琴的手呢！不可以吃苦。”
　　白羽菲轻叹口气：“别说我啦，你最近怎样？哮喘……好一点了吧。”
　　“嗯，好多了。”柳若曦笑眯眯，“看到你们我就什么病都好了。”

　　白羽菲搅了搅咖啡，没有看她：“暮谨，还没回来么。”
　　“嗯。”柳若曦的笑容微微僵硬，“学分还没有拿够。”
　　“我可以问么？那……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啊？”白羽菲叹口气，“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你有跟他解释么？”
　　“没有。”柳若曦喝口咖啡，“没有必要。对于那个时候的爱情，我觉得太不成熟。”

　　两个人沉默起来。
　　“可是，我不想看你们这样。”白羽菲抿抿嘴唇，“这些年，我一直在想。那段时间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就算你能骗得我了，也骗不了自己。难道你能忘得了暮谨么？”
　　“不忘记又能怎样呢。”柳若曦说，“我现在只想过好我的生活。”
　　白羽菲看着她：“你……真的不爱他了么。”
　　柳若曦笑笑：“我可以不回答么。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爱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习惯每天都会想到他，习惯去回忆。但这是不是爱，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习惯真的很可怕。”白羽菲摇摇头，“是该改一改了。”

　　手机响起来，柳若曦一惊。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来。”她大叫。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不要着急，我等你。”
　　柳若曦挂了电话，抱歉的笑了一下：“菲，我改天陪你好不好。”
　　“我就知道！去吧去吧。”白羽菲含笑。
　　“我知道你最好啦！”柳若曦提着包包就往出跑，跑出几步有回头喊道：“我结过账啦！”

　　阳光很大，细密的雨滴织成一个网。
　　钟昱前额的头发微湿，他摸了摸鼻尖，决定这是他在篮球场上的结束之作。
　　校际篮球赛的决赛。
　　钟昱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柳若曦。他皱眉，走过去，无奈道：“你不能跑步的。”
　　柳若曦喘着气说：“偶尔一下没事的，快去比赛！”
　　笑魇如花，与樱花相映成辉。
　　钟昱温柔的笑了，他点头，冲队友喊道：“我们开始吧。”

　　柳若曦站在第一排，为他呐喊加油。钟昱在场上奔跑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柳若曦看到旁边的女生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
　　比起暮谨，钟昱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

　　中场休息，钟昱的身上已不知是雨是汗。他笑着接过她的水：“这场打的很艰难，对方很猛，是去年联赛的冠军。”
　　“我相信你啦！你是王牌耶！”柳若曦微笑。
　　钟昱眯起眼睛，摆了一个很酷的pose，说：“等我的好消息。”然后就召集所有队员，开始策划接下来的战略。
　　柳若曦听到旁边女生的尖叫，觉得自己就是下个被屠杀的对象。

　　下半场更是紧张，医学院的个个体力透支。对方的三分又是必杀技，才十分钟就落后了好多，柳若曦也为他们捏了把冷汗。
　　钟昱叫了暂停，重新调整战略。上场前，他朝人群中寻找她。
　　柳若曦忍不住大叫：“钟昱！加油，一定可以的。”他点头，拼尽全力，一路追赶。

　　钟昱进最后一个球的时候，柳若曦尖叫了起来。
　　“哇！赢了！”医学院的都开始欢呼。
　　钟昱深呼一口气。最后一场比赛，终于没有留下遗憾。
　　他冲向人群，轻轻抱住她：“谢谢。”

　　柳若曦的笑容僵在唇边，微微皱眉。
　　感觉到她的挣扎，他轻咳一声退开一步：“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恭喜你赢了，超棒的。”
　　钟昱笑：“有你这重量级人物坐镇，怎么能不赢。”他故意把‘重’字拖了很长的腔。
　　柳若曦一跺脚，追着他打：“哼！早知道就不帮你加油了。”

　　雨停了，阳光越发刺眼。
　　当柳若曦某年再回首看光阴剪影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天的阳光像一带刺的围墙，将自己隔绝在了暮谨的世界之外。
　　尖锐的疼痛。

　　纽黑文的秋天很安静。走在Yale的小路上，脚下斑斓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阳光很透亮，稀稀落落的行人在弯曲的小路上，偶尔对他露出微笑。
　　暮谨突然想起故乡的秋，总是很短，夹杂着尘土的味道。虽然没有这里灿烂而鲜艳的枫叶，却依旧令人怀念。

　　刚刚完成了一个关于资源开发的大课题，终于不用在通宵的做研究，剩下了一段清静的时光。然而突然闲下来，反倒很不喜欢。于是暮谨把大段的时间泡在实验室，试着让自己比以往更充实。

　　午饭时间，暮谨任由李子扬和钟妮讨论着近期NBA的发展问题，低头默默吃饭。他努力想了想，似乎，从高中的那场篮球赛开始，他就几乎没有碰过篮球。
　　“喂，暮谨！”李子扬说，“沉默什么啊！发表下意见啊！”
　　暮谨笑了一下：“我好久没碰篮球了。”
　　钟妮哼了一声：“李子扬，少装内行了！我哥可是篮球界的翘楚，他什么没教我啊！不然咱改天斗牛，我绝不输你！
　　“你哥？”李子扬看着她，“你不是说你哥学医的？”
　　“对啊。学医的怎么了，不能打篮球啊？”钟妮回答，“我哥当年可是拿下高中篮球联赛冠军！前几天好像又拿下大学联赛了！”
　　“你哥？高中联赛冠军？”暮谨想了想，反应过来，“你哥是钟昱？”
　　钟妮睁大眼：“你们认识么？你认识我哥？”
　　暮谨笑了：“当然，而且很熟，初中他就开始教我篮球。”
　　“真的么？”钟妮微笑，“哇塞，我真的没有想到哎。”
　　李子扬无奈的摇摇头，喝了一口咖啡：“有缘千里来相会。”
　　钟妮看了暮谨一眼，很腼腆的笑了。
　　暮谨沉默了一下，问道：“我很久没有跟你哥联系了，他最近怎样？上医学院了么？”
　　“嗯，他现在在医学院。”钟妮说，“他当年也是以全校最优秀的成绩进去的，不比你差呢！”
　　“钟昱从来不承认他比我差~”暮谨笑笑，“更何况，我承认他是很优秀的人。”
　　他起身：“我去实验室了，下次把钟昱的msn给我，我跟他聊聊。”
　　“哎~这么着急走干嘛啊！”钟妮叫住他，暮谨没有回头。
　　“真应该问问你哥，这小子是不是从以前个性就这么冷酷！”李子扬一口吃掉一个小面包。
　　“Who knows!”钟妮也站起身来，“我也走了。”

　　暮谨站在实验室外，微微皱眉。

　　他已经听过无数的人关于他和钟妮的议论，Yale是个没有时间谈情说爱的地方。但是当爱情萌芽，许多人依旧对别人的事情充满憧憬。
　　只是，他再也没有心思去顾虑别人的感受，他只想做一个自私的人，过自己的生活，不再闯入任何人的世界，更不允许别人闯入他的世界。
　　钟妮终于找到暮谨，她走到他身边，什么也没说。
　　“有事么？”他问。
　　“心里的伤痛，不说出来，会内伤。”钟妮看着他。
　　“没事的话我走了。”暮谨转身准备离开。
　　“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藏起来？”钟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喊道，“说出来不是会好些。”
　　“你可以不用这么关心我。”暮谨轻轻抽出手，“我也不需要这样的关心。”
　　“可是我喜欢你！”钟妮大喊，“所以看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暮谨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不要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想陪着你。”泪痕些许蔓延，钟妮竟然哭了，“Although you need the whole life to forget her,I’ll always with you.”
　　暮谨轻叹一声，帮她擦掉眼泪：“对不起，只是，我真的没有力气承受这样沉重的付出。”
　　“算了。”钟妮转身，自己擦掉眼泪，“本来就没指望你会答应，我只是希望你会快乐一点。”

　　暮谨笑笑：“谢了，要是你哥知道他最心疼的妹妹哭成这样，非找我单挑不可。”
　　钟妮破涕为笑：“那这样，你拿你的故事交换，才公平。”
　　暮谨怔住。
　　“少来，别说你没故事。”钟妮问，“你心中的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长的很美么？”
　　“不，她没有你漂亮，更没有你优秀。”暮谨微微笑了笑，“她总是很粗心大意，有时候固执的像头小牛，但大家都很喜欢她。似乎她的平凡就是最大的特点，能让你在人群中一眼就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因为你来Yale？”钟妮接着问。
　　他点头。
　　“怎么，她不想让你来？”
　　暮谨苦笑：“不是，是她逼我来的。”
　　“很特别的女生。”钟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笑，“我很羡慕她，不过我相信，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转眼间，快要过年了。
　　暮家的海棠谢了，柳若曦仔细的呵护着，希望来年的开花。
　　手机响起来，是钟昱打开的。柳若曦轻笑了一下：“咦？大忙人，最近不是要搞研究，怎么有空？”
　　“今天翘课啦。”钟昱显得很兴奋，“我和那个细胞奋战了半个月，还是没培养出感情。今晚出来吧，整体关在实验室我都快憋死啦。”
　　“好，那我请你喝咖啡。”柳若曦想想。
　　“需要我去接你么？”他问。
　　“不了，除非你有光轮2000.”柳若曦俏皮，“果果在闹了，那老地方见，拜咯。”
　　挂掉电话，刘心棠走近来，笑眯眯的问：“是男孩子吧。”
　　柳若曦点头：“我的专属医生。”
　　“他一定把你呵护的很好。”刘心棠说，“看你笑的嘴都裂开了。”
　　“没有。”柳若曦有些尴尬，她摸了摸果果的头说，“我们……”
　　“不用跟我解释的。”刘心棠拍拍她的肩，“人要向前看，注意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

　　柳若曦和钟昱并排走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有卖花的小姑娘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玫瑰。
　　“买花吧。”两人的路被拦住，“哥哥买一束送给姐姐吧。”
　　柳若曦看了看钟昱，才突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她刚想着怎么拒绝，钟昱就伸手拿了一支粉色的：“多少钱？”
　　“才买一支啊！”女孩撅起嘴，“哥哥好小气哦。”
　　“一心一意没听过么？”钟昱笑的很温和。
　　柳若曦的心重重的沉了一下，怔在原地。他付了钱，女孩欢快的跑走了。

　　“喏~”他把花递给她。柳若曦没有伸手接。
　　“怎么了？”钟昱看着她问，“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她赚点生计，你不喜欢的话，我去丢掉。”
　　“不用。”她平淡的接过，“好歹也是生命。”

　　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相继无言。
　　“不要喝凉的。”钟昱耸耸肩，“我去帮你买杯热果珍。”
　　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街灯下，柳若曦才发现手中的速溶咖啡果真早已冰凉。要如何形容自己和钟昱的关系？他就像是冬日最严寒之时送来温暖的人，然而这并非爱情。
　　柳若曦明白，一次执着的选择，同时也代表另一次揪心的放手。

　　他回来了，将温热的饮料塞进她手中，拿过冰凉的咖啡。
　　“钟昱。”柳若曦皱眉，“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对不对你好是我的事，至于接不接受，才是你的事。”钟昱笑的像个孩子。
　　她摇头：“算了，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一瞬间，他拽住她，把她拥入怀中。
　　“别怕。”钟昱轻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你很累了。回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我不介意当他的影子。只要你累了，我就在你后面。”
　　她没有挣扎，就像他说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等待。她靠着他的肩膀，轻轻的叹气。
　　“如果我可以早点认识你多好。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承诺什么。”
　　“你不用承诺，你只需要理所应当的接受我的付出。”

　　纽黑文下了一场大雪，透过稀落的的枝梢可以看到墨蓝色的天空。
　　李子扬边做课题边喊着：“dumpling....”
　　一旁的暮谨笑起来：“你饿成这样？”
　　李子扬叹口气：“快过年了呢，好想念我妈包的饺子。”
　　暮谨愣了一下：“对啊，快过年了。”
　　“你要回去的事，还没告诉你爸妈么？”李子杨问，“你和钟妮多好，结伴回家，这个年我就得泡在书海里了。”
　　暮谨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微笑，一想到立刻就能回去，全身的细胞立刻兴奋起来。钟妮从未见过暮谨有任何时刻如此开心过，她知道是因为那个女生，在心中泛起酸意的同时，却也深深被他的快乐感染着。
　　暮谨终于完成结题的最后一篇报告，伸一个懒腰，惊奇旁边的钟妮今天竟然能在自习室陪他坐这么久。
　　“累么？”他问。
　　“不累啊。”钟妮打开手提凑到他身边，“看，队长发给我的。我哥居然没告诉我他有了女朋友。
　　暮谨笑：“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他的视线不由定格在那几张照片上，笑容僵硬在唇边。
　　欢呼的人群中，他轻轻抱着她，似乎是刚下过雨，让视线变得异常清晰。接下来的几张，柳若曦含怒的追着他打，然而她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传入暮谨心底的每一根神经，让每一个纹路都泛出巨大的疼痛，让这些年来的思念瞬间变成灰烬，化成一个抓不住的光点，终于消失在眼前，一片黑暗。
　　钟妮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听说是赢了校际篮球的决赛。”
　　暮谨微微发抖，脑海中瞬间涌现当年篮球赛她为了不让自己分心而昏倒的场景，她说：“你不会失去我，除非，是你先放弃了我。”

　　他轻笑，没错，是他当年一时冲动放弃了她。果然，早已失去她，心里的一部分生生被割下去，一些思念在心中安静的死去。
　　“暮谨，我真的很羡慕我哥。如果，我们也可以在一起……”钟妮回过头，看到他失去颜色的脸，惊慌失措，“不是，我没有让你为难的意思，我只是……”
　　“我答应你。”暮谨打断她，不带任何表情。
　　“什么？”钟妮疑惑的问。
　　“我们在一起。”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命运如此安排，再也无可逆转。
　　天气转暖，春冬交际。夕阳温柔的推入心底，柳若曦挽着白羽菲的手走在街上，她走遍了一家又一家小店，最后终于承认一个事实，白羽菲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而自己找来找去也选不到一件令人满意的衣服。
　　“哎。”柳若曦叹口气，“我怎么就是悲剧呢。”
　　白羽菲笑笑：“是为晚上要参加的聚会心烦？那个我尚未谋面的帅哥？”

　　“小曦。”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身看到钟昱含笑的脸。
　　“你这么快就来啦？”柳若曦哼唧一声，“我还没买到合适的衣服。”
　　“不用买了，你穿的这件就可以。”他说。
　　白羽菲挑了挑眉：“原来就是你啊！”
　　“你好，我是钟昱。”他伸出一只手。
　　“白羽菲。”她回握，“我说谁有这么大魅力，破坏我和若曦两次的见面。”
　　“呵~这话严重了，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钟昱笑的彬彬有礼。
　　“还是算了，我可不习惯那种场合。”白羽菲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还是一个人逛街吧！快去！”
　　白羽菲推走了他们，刚走进一家店里，就收到一条短信。
　　“你回国了么？改天找时间聚聚。——暮谨。”

　　钟昱没有想叫车的意思，也不知道要走去哪儿。但她也不问，就陪着他默默的走。
　　“今天，钟妮要从国外回来。我很想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柳若曦沉默了一下，问：“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停住脚步，她抬头看到他眼底的落寞：“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轻轻苦笑。
　　柳若曦一咬牙，牵住他的手：“其实，我以怎样的身份出现，都随你吧。毕竟队长他们已经误会了不是么？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无论怎样，你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钟昱惊讶的抬头看她，随即又漾出微笑。
　　夜幕降下，他们来到一个普通却又别致的露天小吃店。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冲他们招手。柳若曦认得出来，是医学院的篮球队。
　　“来晚了么？”钟昱牵着她的手。
　　队长冲柳若曦嘿嘿的笑起来：“是很晚，知道你去接若曦了。”
　　“打不到车，我们是步行来的。”柳若曦认得队长，她和其他人客套了几句，就自顾自的喝起奶茶。
　　“钟妮几点到啊？”钟昱问队长。
　　队长吹了一声口哨，说：“瞧~我的妈，那是……”
　　钟昱和柳若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钟妮穿着白色的绒裙，高跟靴发出清脆的声音，然而，来的不止她一个人。

　　柳若曦屏息，心中一痛，眩晕着。暮谨站在那里，黑夹克在风中摇摆着，从无数次的梦境中变换到抬手就可以触及的地方，措不及防。
　　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低头轻轻苦笑了一下。
　　“暮谨，居然是你！”钟昱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钟妮挽在他胳膊上的手臂，“你，你们……”
　　“嘻~哥你想不到吧。我和暮谨在yale遇到的。”钟妮笑的很甜蜜。
　　但柳若曦早已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坐着，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扭头不看他。心事无所遁形，她突然觉得命运和她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就在刚才，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珍惜身边的人。

　　“好久不见。”暮谨将视线转到钟昱身上，又看向其他人，“队长，还记得我吧。”
　　“你小子……你们居然……”队长也哑口无言。

　　钟妮眼睛一亮，跑到柳若曦身边，拉住她的手：“若曦，没错吧！”
　　“你知道我？”她问。
　　“那当然，”钟妮笑了笑，“就算我哥不告诉我，我可是有眼线的！怎样，跟钟昱这种人在一起，没少惹女生的白眼吧！”
　　柳若曦想让自己微笑，却发现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若曦，给你介绍。”钟昱站起身，“这位是暮谨，我们从初中就经常一起打球。”
　　暮谨凝视她，很淡然的笑了：“柳若曦……久仰大名。”
　　他的冷漠刺痛了她，无法开口，心痛剧烈的翻滚。
　　“你好。”她咬牙，伸出一只手。换暮谨僵在那里，缓缓伸出手回握，冰冷。
　　“小曦。”钟昱问道，“你不是也是三中的么？那你和暮谨应该是校友，你们以前见过么？”
　　“我……我晚他一届毕业。”柳若曦缓缓开口，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一阵夜风吹过，漆黑的夜空偶尔出现清冷的烟火。钟妮打破短暂的沉默，开始讲述着她和暮谨在纽黑文的日子。柳若曦沉默着，再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
　　暮谨看着尴尬的她，不禁苦笑。自己的出现，果然让她难堪了。想见她，想的深入骨髓。不仅是为了见钟昱，更是有预感她会来。在纽黑文的日子，他曾无数次幻想见到她的场景。然后，他终没料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心如刀绞。

　　他一瓶一瓶的喝着啤酒，直到对面的她开始模糊。
　　“暮谨，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钟妮抢过他的瓶子，“你怎么了？醉了么？”
　　暮谨的脸微红，他冲着钟妮笑，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吻得热烈，却有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周围的人都尖叫起来。
　　柳若曦喘不过气来，她慌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奶茶。
　　“怎么了？被烫到了么？”钟昱问她。
　　“没，没事。”她后退一步，“我不太舒服，可以先回家么？”
　　“我送你。”钟昱起身。
　　柳若曦摇头：“不，你陪他们，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她拿起包落荒而逃。暮谨松开钟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

　　柳若曦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眼前的一切全部开始模糊。她终于蹲在路边大哭起来。他不在的日子，等待是她的世界，如今整个世界都崩溃了。那些为了他不眠不休的晚上，在他的身边另有其人。
　　她捂住胸口，难受的连哭的声音都没有。
　　“你一定要旧病复发才甘心么？”
　　她抬头，是钟昱。
　　他坐在她旁边，用手擦掉她的眼泪：“那个让你一次次伤心难过的人就是他么？是暮谨？”
　　柳若曦沉默。
　　钟昱拥住她的肩：“对不起，今天不该带你来的。”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柳若曦看着他，“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忘记他的。”
　　“你可以不要再哭了么？”钟昱又抹掉她的泪，指了指自己的心，“我这里也好痛啊！”
　　刚擦掉，新的泪水又涌出来。
　　“算了，你哭吧。好好的大哭一场。”钟昱轻叹口气，拥她入怀。柳若曦就这样靠着他的胸膛，想着另外一个人。

　　钟昱送她回家，渐渐看着她情绪平稳下来。
　　“今天谢谢你，真的。”柳若曦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再见。”
　　“小曦。”他叫住她。“无论怎样，都有我在。”
　　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对于钟昱，她亏欠的太多。

　　看着他们分别，暮谨静静的站在树影下。双腿无比沉重，他站在曾经等她的地方，他向她许诺不会放弃自己的未来，更不会放弃她的地方。暮谨还记得那时初冬的雨夜，然而却没有今天这样冷，连心都冻结了。
　　他心痛的闭眼，转身离开。
　　一切渐行渐远，因为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