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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南城真乱南城真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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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快十一点了。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雷电交加。我知道米佳燕最怕打雷了,于是我给米佳燕打电话。米佳燕的手机关机了。我打她家的电话,她爸爸没好气地说:“不知道死哪去了。”
我心想:老人家怎么这态度啊?难道米佳燕又和家人吵架了?
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之后我吓了一跳,是米佳燕的声音,而且明显带着哭腔。
“雨天,能来接我吗?”
“你怎么了?现在在哪?我马上就来。”我有不祥的预感。等米佳燕说出她的位置之后,我慌忙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心里很着急,一路上不停地催司机,叫他开快点。司机不耐烦地说:“你去坐个火箭行了。”
那是火车站旁边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看见米佳燕的时候,她正蜷缩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 见到我之后,她一下扑了过来,然后在我怀里大哭起来。
米佳燕全身都湿透了,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回家后,我给她放好热水让她洗了个澡,然后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米佳燕喝过咖啡以后,那张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我问米佳燕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到处乱跑?”
米佳燕没有说话。我也不好再问。
过了一会,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想睡觉了。”
我说你先睡吧我下面还有点事。米佳燕说不行,你得陪我。于是,我们一起上了床。
米佳燕叫我不要关灯,不然她晚上一定会做噩梦。她一直抱着我,拿脸贴着我的背。好一阵沉默之后,米佳燕说话了:“当那个家伙拿刀对着我的时候,我都不知所措了,我真怕他会杀了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想这年头真是人瘦被人欺,只可惜这次我连“见义勇为”的机会都没有。我对米佳燕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现在已经有了目标了,就是要努力赚钱,然后买车,以后如果你想晚上出去逛逛,我就可以开车带你去了。”
米佳燕让我转过身,然后双手捧起我的脸,很认真地对我说:“雨天,你真的很想娶我吗?”
我觉得有些滑稽,这还用问吗?我说很想很想。
米佳燕说:“你不怕被柴米油盐磨光所有的激情吗?”
“只要有你就有激情了。”说完,我在米佳燕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雨天,等你的生意稳定了,我们就结婚吧!”
当时我心里一阵激动,我觉得这便是我一直寻找的事实,它确认了一种真实。
一天下午,一个打扮得很时尚的漂亮女人来到“森林狼”。我照例招呼客人坐下。然而,就在我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我呆住了。眼前这个款姐模样的女人竟是蓝茵茵。
愣了好一会儿,蓝茵茵开口说话了:“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当然不是,请这边坐。”我手足无措地招呼着蓝茵茵。
后来,蓝茵茵要我陪她好好聊聊。于是,我们作了一次长谈。
从谈话中我发现眼前的蓝茵茵已经不再是自己大学认识的那个天真可爱的蓝茵茵了,她已经被金钱和利益所吞噬。她说感情是吃完饭后没事才谈的事情。她说自己以前真的很傻,居然会相信这个世界有真爱。她告诉我,她做了一个很有钱的建筑老板的情人,现在生活得很好。我忙说恭喜,恭喜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说这话时,我不免有些痛心,因为也许当年她真的相信真爱,真的相信我能给她真爱。
蓝茵茵说她并不爱他,他们的感情不太好,经常吵架。
我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
蓝茵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冷冷地对我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空气中肮脏的铜臭味儿挥之不去,人的身体被腐蚀了,人的精神也坏死了。许多人本不想这样生活,但当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化为泡影的时候,当自己不得不放弃被自己视为使命的东西的时候,他的精神便锈掉了。茫茫人海一望无际,我只是一滴不起眼的水珠,想要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都不容易,我怕自己会陷入死一般的生活直到真的死去。”
我有些激动:“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幸福和快乐。难道你都忘了吗?”
蓝茵茵毫无表情地说:“你以为在这个打着‘女性半边天’漂亮口号的社会里,每一个女人都能成为女强人吗?女性依旧是一个弱势群体,她们要面对许多生存竞争之外的东西,而法律也没有给予她们足够的力量使她们变强。在外面闯荡日子,我所吃的苦是你想象不到的。说白一点,现在这个男人,我完全是冲他的钱才跟他的。而他大概也只是看中我的外表。我其实就是件装饰品,你知道的,有钱男人怎么能没一个能干的老婆和一个漂亮的情人呢?”
听完这番话,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世故的女人出奇地陌生,但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本能,她曾经对我说:“我喜欢繁华的城市,喜欢都市的现代文明。因为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我对蓝茵茵说虽然我对你的做法不是很理解,但我真希望你能幸福。
蓝茵茵抽出一支香烟,含在嘴里,很熟练地点上了,并且猛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蓝茵茵拿海岩的话冷冷地说道:“幸福是什么呢?幸福在每个人心里的定义都不同。古代人吃到一块半焦的烧肉和现代人吃到一顿满汉全席的满足感是一样的。幸福其实就是幸福感而已。我很庆幸自己现在拥有这种感觉。”
拿眼前这个虚荣的女人与纯洁的米佳燕对比,我突然为自己当初的做法感到庆幸。也许人就是这样,为生活所驱使可以做出千奇百怪的事。我觉得自己无权对蓝茵茵的做法作出任何议论,毕竟路是她自己在走,走怎样的路也得由她自己来选择。其实人的每一条路都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死亡,选择不同的路,只是选择不同的死法。我甚至不能拿米佳燕的纯洁来嘲笑她,因为海岩说:“崇高和伟大根本就不是大多数凡夫俗子的本性和能力所能做到的。”
后来,蓝茵茵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说有事要走。临走前,我们互相留下了联系的电话。我送她出了门,她的司机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蓝茵茵钻进那辆价格不菲的奔驰轿车,“啪”地关上车门。奔驰轿车奔驰而去,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却扬起一阵烟尘。
那天晚上,米佳燕下班之后去店里帮忙。闲聊时,我讲起了下午与蓝茵茵见面的事。我对米佳燕说:“我真幸运,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女孩。”
米佳燕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不过我觉得你那个蓝茵茵挺可怜。”
我很严肃地说:“你这话没说对吧?!首先,不是‘我那个’ 蓝茵茵,注意你的措辞; 其次,人家生活得好好的,怎么可怜了?”
米佳燕笑着说:“好好,‘那个’ 蓝茵茵,不是‘你那个’,也许她物质生活很富裕,但我敢说,她的精神世界一片荒凉;也许她认为得到了自己所追求的,但可能她一无所有。米兰昆德拉说:追求的终极永远是朦胧的。期盼嫁人的年轻女子期盼的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追求荣誉的年轻人根本不识荣誉为何物。赐予我们的行为以意义的,我们往往对其全然不知。蓝茵茵就像萨比娜,自己都不清楚藏在自己叛逆的欲望背后的究竟是什么目的,这个目的或许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也许是吧,其实当年的她是很有理想很有追求的,她想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出美好的生活,并把这种追求当作一种使命。昆德拉说:当一个人抛弃了所有他一直都认为是使命的东西时,生命中还能剩下些什么?蓝茵茵的确可怜,她其实一无所有。”
“人为物活着,成了物的奴隶。九丹说的。”
“说实话,我觉得能和你在一起真是上天对我的恩惠,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像你这么纯的女孩已经濒临绝种了。”我颇有感触地对米佳燕说。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啊,别让我跑了。呵呵!”米佳燕冲我甜甜地笑了笑。米佳燕的微笑有一种魔力,像天使的笑,能让人忘记所有的不快。其实自从下午见了蓝茵茵,我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米佳燕这个微笑让我忘记了这些不快。
在那个下午之后,蓝茵茵再没来过“森林狼”,而她的存在在我的脑海里再一次地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