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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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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芳华那里得到了翡翠老虎后,余氏便更加的目中无人,相比于芳华的备受冷落,说余氏是这府里最受宠的夫人也不足为过。
话虽是如此,但府中上下都知道,那余氏的出身摆在那里,即使当下受宠,那便也只是一时的。而芳华便不同了,不但是富硕的苏芜的圣女,更是那金江城的天命女,地位当然是高出余氏不止一星半点。余氏此刻正值宠爱,当然不甘于以后可能会得到的凄惨命运,余氏一方面想要找到个办法摆脱日后的凄惨,另一方面却是对芳华的嫉恨只增不减。
芳华是不想惹事上身的,所以对余氏最近几日来的变本加厉只是一味忍让。对于身外之物,芳华还是想的比较开的,但红枝和绿翘却是着实气的很。芳华神情倒是淡淡的,对于余氏,说实话,芳华还是比较同情的,在这种出身决定命运的年代,敢于为自己拼搏的女子着实不易,同时芳华也不时的为自己庆幸,多亏自己生在了一个优渥的家庭,要不然,自己现在可能还是在为生存而奔波呢……
这样不温不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中,芳华再未与那城主见过,而余氏,荣宠依旧。接连十几天的阴雨天气,让芳华很是不喜,每天都只有窝在自己的内庭里,十分无趣。今日,天气大好,乌云终于消散了个干净,阳光明媚,久别了的鸟雀鸣叫声终于再次出现。
芳华这十几日已经是憋闷坏了,今天天气大晴,她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待着,一大早就带了几个小丫头出去了。芳华今日的心情是极好的,一心想在今日完成一项有纪念意义的大事,而至于这大事件么……芳华想了许久才想到,栽草。
别人栽树,她栽草,听着就有些滑稽,可芳华此次确实是认认真真,正正经经的,而至于是什么让她如此认真,那便是因为她手中的这株草了。是的,这可不是一般的草,这草是芳华早早托人从南疆运来的,叫做“父亲蕊”,当地人又唤这种草为,“爹爹草”。
原因无它,相传,曾有一女子与其父亲在深山中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平淡而清苦。忽有一日,父亲身得大病,久治不愈,女子访遍名医,终得一高人指点,前往一叫做“花谷”之地寻求良药,女子千辛万苦,三月后终于得道而归,手里持的便是这“父亲蕊”,女子每日对其细心浇灌,终于将其养活,而她父亲的病突然就这么好了起来。女子大喜,顿觉此草乃神物,于是细心栽培,并将其种子赠与有孝心之人。只要将其培育成活,父亲便可安康百年的说法也就这么流传下来。
芳华原先是并不信什么神说的,可自从她重生于此处后,便对这神鬼之说,有了一股子的尊崇之情。于是也便寻了这草栽种。自己不能在父亲身边侍奉,那么便祈求父亲安康也是好的。
芳华今日早早出来,其实有部分原因也是不想再与那余氏碰面了。余氏最近的气焰越发嚣张,就像是吃准了芳华会忍耐一样,做事极尽猖狂,让芳华很是不喜。然而——当芳华看到余氏挽着那城主的手臂走来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出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么……
想装作看不见显然是不可能了,芳华一边心里暗叫着倒霉,一边站起来向洛城请礼。“妾,见过城主。”“嗯。”短短的一声,算是回答。芳华也不气,笑吟吟的站起,那余氏看见城主对芳华这般冷淡,顿时高兴万分。本来还以为,这城主许是忘记了芳华,不然以城主的脾气,是不会冷落这么一个比自己相貌还强上些许的美人啊,所以刚才在见到芳华时,可是叫她心里有些许紧张。
如今,照这情形看,这芳华定是不会再得宠了。想到这,余氏乐了,懒洋洋的将身子又靠近了洛城少许,笑盈盈的道“呦,姐姐这真是好心情啊,这是在种着什么呢?”,虽说是问句,但明显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芳华在种什么,不过是随口的一问。
芳华正低着头,好心情在见到他们二人时已是消散的无踪影,现如今又听这余氏这么一问,便更没耐心回答了。“一些草罢了,没事种着玩玩。”芳华头也不抬。
余氏无所谓的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芳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快走吧快走吧……心里默默想着。
“这种的是什么草?”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着实是吓了芳华一跳。芳华猛地抬头,看见面前这男子云淡风轻的看着自己,确信是他刚刚问的自己,芳华才慢吞吞的回答道,“……父亲蕊。”。
洛城会突然与自己说话,令芳华很意外,但相比于芳华,更吃惊地却是一旁的余氏。
余氏自进府来,看惯了身旁这男子放荡不羁的模样,爱惯了这男子无法无天的形容,更是习惯了这个男子的无情和无心。是的,余氏爱这个男人。能享荣宠这么久,余氏心里已是觉得,那是天大的恩惠,已是从心里觉得满足,即使这个男子无心,但自己也一定是最接近他心里的那个人。
余氏一直这么想着,但如今,看着身旁男子眼里的平淡,感受着他言语的轻柔,看着对面女子的惊讶和迷惑,余氏动摇了,害怕了,惊慌了,以至于她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一件在日后可能会害死她自己的事——她装作不小心的被绊了一下,一脚踩上了那株芳华刚刚栽种好的“父亲蕊”上。只见那株脆弱的小草,就那么,折断了,翠绿的汁水染了余氏一脚。
芳华僵住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这株“父亲蕊”被踩烂,她怎么也没想到,余氏,会这般狠毒。此刻芳华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十六年来,她带着一缕幽魂重生在这个异世,她的孤独和与众不同,她的寂寞和伤感,从来都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母亲很早便离开了她,唯有这个父亲,给了她勇气、支持、关心和爱。她从不在乎什么“圣女”,什么“天命之女”,她从不在乎自己有多美,身份有多高。她只知道,她这一世的幸运,就是有这样一名优秀的父亲。
离乡,芳华心里有多痛,谁也无法体会。苏芜和金江,到底有多远,谁也未曾亲自丈量。芳华不知此生是否还会再见到父亲,不知父亲如今可还如以往那般健硕。芳华,不知道。长久以来,芳华一直笑着,不是因为她有多开心,而是因为她不敢难过。芳华是胆小而脆弱的,连红枝和绿翘都不知道,这父亲蕊是芳华何时买来的。这株草放在芳华这里已经很久了,每日芳华看见这株草时,都在想着,要把这株来之不易的草好好照料着,让爹爹长命百岁……
余氏将那草踩碎后,心里也在暗暗懊恼着,似乎做得过分了些,她惶恐的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待看到这男人面无表情,似乎并无责怪她之意时,她的心便也放下了。不就是一株草么,余氏在心里宽慰着自己,是,的确,只是一株草,可她不知道,这株草,对芳华来讲意味着什么,有多重要。
余氏此刻的角度,不能看见芳华的表情,只觉得芳华的表情似乎有些晦涩难辨。没来由的,余氏心里有些恐惧,可她还是大着胆子向前走进芳华一步。“姐姐,妹妹我不是故……”听见声音,芳华机械的抬起头,微微抬起的头部也仅仅只能让余氏一人看到她此刻的面容。
余氏话还没说完,便惊恐的大叫一声坐在了地上,“啊!她,她,她是妖怪啊,她她的眼睛是红色的!”余氏语无伦次的说着,一旁的绿翘早已是被气得不行,顾不上尊卑,冲那余氏啐了一口,“你才是妖精!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余氏如今正被吓得瘫软,对绿翘的辱骂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一味的坐在地上喘着气“她真的,真的……”
这时,芳华突然抬起头,眼神一如往常的清澈,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容,直视着余氏,“妹妹,你说什么?”,余氏的嘴登时张得老大,甚至可以装下一只鸡蛋了,“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了的……”,一旁的洛城,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看了看似乎很正常的芳华,便转身走了。“妾,恭送。”,芳华躬身,将头埋的很低。转身过去的洛城,表情很沉,哪还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样子。
余氏也连忙走了,她就是觉得这芳华很怪,她绝不相信刚才只是自己看错了,此刻她是再也不想与芳华接触了。
直至余氏走后,芳华也依旧是笑着的,可笑着笑着,却突然流出泪来。绿翘刚想上前询问,便被红枝一把拉住,“让小姐静静吧。”。
走在前面的芳华,再也没有回头看过那株被踩烂的父亲蕊,她就这样走着,流着泪,却笑着,不说话。芳华忽然觉得额间刺痛,只见那莲花印,不知何时,竟已是红的仿佛要滴出血似的。
…………
天,已是晴了好几天了,夏日的金江城府仍是那一片的翠绿,阳光依旧是那般耀眼。一切都与前些日没有什么不同,可芳华却总是觉得,那翠绿色刺眼的很。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姐,你知道么?”
“什么?”
“那余氏死了。”
“哦。”
“据说是想留下个城主的孩子,却被城主发现了……”
“哦。”
“这种贱人就是没有好下场……小姐你在听么?”
“哦。”
全屋人汗倒,而芳华正在努力地将一根线穿到针孔里,是的,她要绣一只荷包,她要绣好的荷包带回给爹爹当寿礼……
余氏的死,就像是雨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没有人好奇为什么一位如此受宠的夫人会突然死去,余氏,就这么死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