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别枝》蜜糖豆

10、亲民（上）

　　芳华有时候会觉得，这就是所谓悲哀。

　　正是下午，天气热的让人窒息，芳华吃着自制的冰沙，听着绿翘讲着城中的新闻，便有了这种感慨。

　　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明明一切都只是停留在据说而已，却已经让城中百姓惧怕、慌乱了起来。

　　明明不足为信，明明还可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徒生灾祸呢。芳华叹了口气，问道“那那户屠夫的儿子最后怎么样了？”，绿翘低下头，“郎中没能救活，他的刀伤太严重了，所以郎中也是无能为力。”

　　芳华此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人么感觉，只觉得闷闷的。好好的一个人，因为害怕那所谓灾难来临，铤而走险，去抢劫当铺，想远走高飞，却不料因此丧命。最近城中上下，因为心浮气躁而造成的祸患已是不仅这一起了，老百姓心里不踏实，做事便冲动不计后果，铸成大错。芳华不知道自己能为这些百姓做什么，她上一世只是一位小老百姓，她比别人更知道百姓的不易和艰难。所以她能理解这些百姓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和忐忑，她能感受到这一众百姓的无助和彷徨，甚至，即使在这深深府院，她似乎都可以听到百姓被噩梦惊醒时的无助嚎啕。

　　芳华饮了口果茶，淡淡山楂香让她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府里很安静，知了声穿透墙巍传到内庭。芳华的眼神忽然变得绵远悠长，似是在捕捉那金色阳光，却又似双眼望穿秋水，直指人心魂。少顷，双目微阖，脱俗的面庞染上了一抹浅浅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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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的金江城一如前些日子的不太平。一方面是百姓生活的不安稳，生活秩序不如以往。另一方面，却是有大批流民涌入金江城。

　　无人知晓这帮流民来源哪里，只知道他们彪悍蛮横，凶残而没有人性。他们的数量极多，白天进城，晚上出城，似是极有秩序，有一部分流民每日在金江城的城口徘徊，抢劫过往马车，男杀女奸，做极了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一时间，金江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百姓皆不敢出城，白日里闭户不出，晚上更是要有男人守门，一家才能安睡。往日繁华的街道突然变得如此荒凉，引得众人心中唏嘘不已。

　　要说这流民这般猖獗，官兵自是要全力抓捕，可是当官兵整齐队伍实施抓捕时，却哪里还见得这些个流民踪影，真真是如那妖魔，来无影，去无踪。官兵的抓捕不利，使得百姓更为惶恐，一时间民心大乱，金江的形势，不容乐观。

　　而就在这等危急之时，薛夫人的爹爹薛聪立了一大功。他吩咐众多官兵乔装平民百姓，在城里往来进出，尤其是在城外，更是加大人手乔扮为富硕商人，这么一来二去，这群流民纷纷落马，为官兵所擒，这策略，说来简单，但真的实施起来，难度极大。据说薛长老为了准备此条策略，已是好几晚不能安睡，直至最后一批猖獗在城外的流民被拘，薛长老才睡了个好觉。

　　毫无疑问的，薛长老成了金江的一大功臣，但他甚为长老，品级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没有办法更多的嘉奖他。于是，这些嘉奖便统统的落在了其女——薛雪莹身上，近几日，薛氏竟是夜夜召寝，一时间，薛夫人地位直逼“天命女”芳华。

　　芳华本就对名利之事不太看重，加之对那城主的兴趣也是不大，所以对于薛夫人并无嫉恨之情。虽说那洛城前些日子为她所做之事让她很是感激了一阵子，但芳华自己清楚，也仅仅是感激罢了，虽然对于一夫多妻成见不深，但也不代表她会接受这种夫妻模式，更何况，像是洛城这种“花花城主”，她可是不会去有那“非分之想”的。

　　流民被安置，表面上的骚乱似乎已经是被镇压，百姓的生活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和正常。但，这也仅仅是表面而已。在流民被处决了半个月之后，金江城再次不平静了。

　　这次的不平静来源于一户以捕鱼为生的农家，据说，他们前天晚上像以往那样去捕鱼，一家五口一起出动了。他们捕鱼的地方是他们常去的一处河道，到了那便撑着常用的木筏向鱼多的地方划去，渔夫和他的大儿子一起撒的网，一会收网时，觉得出奇的沉，这可让他们高兴坏了，以为这次一定会有不少的收获，在他们将渔网彻底收回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只见网里的确是有数量极多的鱼，但这些鱼的鱼身竟都是半截的！再仔细看那些条鱼，这渔夫与鱼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一眼就看出这些伤口都是刚刚造成的！这可把他们吓坏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咬死了这么成百上千条的鱼，不知得是个什么怪物！要知道，这条河水流平缓，河里也只有一些没有攻击性的小型鱼，何时发生过这等竦人之事。一家人急忙将筏子划回去，连网都顾不上收了，急忙回家。第二日，便将这等怪事告诉了周遭邻居们。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惶恐，刚刚平静的金江便在短短一上午时间又混乱不堪了。

　　芳华听说这件事时，也很是奇怪，她也确实好奇这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是蛮吓人的……芳华精致的眉头紧皱，思考了很久，却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也不再去想了。本以为这次会入以往一样，百姓能够在公府的宽慰下平静下来，过自己的日子，却没想到，这次与以往不同了。

　　可能是这次事情真的刺激到了百姓了吧，无论公府如何宽慰，如何安抚，都没有什么效果。百姓想要一个结果，一个能平静他们自己，宽慰他们自己的结果，或者说，一个他们自己都觉得不会存在的一个结果。当然，这样的结果，公府自然给不出。于是，被压抑了很久的百姓终于爆发了，彻底失去了判别事物的理性。激动地竟然开始拿石块砸向公府的官员！“别骗我们了”“收起你们那套”“你们当我们百姓傻么……”“天下要不太平了啊”“……”百姓的情绪愈加激动，公府只得紧闭大门，急急忙忙的像上级请示通报去了。

　　金江城的百姓们都慌了。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惊慌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要说前一阵慌乱的时候还有部分人很镇静，那么这一次，可以很肯定的说，没有人会镇定了。毕竟已有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在了他们身边，他们不像成府里的官员，他们不需要名誉和功绩，他们辛辛劳劳一辈子，他们遵规守法一辈子，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而如今，他们恐惧了。他们连最基本的活着，都受到了威胁，那又怎么能镇静呢？

　　金江城门，封锁了。

　　作为中原商贸最繁盛之地，金江的封锁无疑是令人震惊的。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一个城池，失去了她的百姓，也就意味着，这个城池，已经失去了生命。

　　金江的大部分百姓，已经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了自己的家当，准备离开这座给过他们光荣，给过他们温暖，给过他们爱的城池。只因为一些传言，一件怪事。他们就这样毫无眷恋的想要离开，甚至都不会再回头看一眼。

　　芳华坐在马车里，盛装。她满眼悲凉的望着这些表情呆滞的百姓，她看到了这些想要离开的百姓的眼里的恐惧，和对这座城池的厌恶。她忽然想起自己出到金江之时，那街道的繁盛，想起了金江女子温柔的眼睑，那男儿自强的目光。

　　大街上，充斥的不是即将离乡的不舍，而是无尽的焦急和难以言表的解脱。芳华沉静的望着外面奔跑的人，拖家带口。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奶香的糕点香气，而是尘土飞扬的沧桑。

　　不过半年耳。

　　沧海变桑田，世事竟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