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姑射山人

1、峰极雪

　　当四月的天空忽然下了雪霜，就会想起信仰。
　　当个人的往事忽然失去重量，就拥有坚强的力量。
　　脸色放在一旁，内心反而宽广。
　　人世间开始绝望，上帝才开始歌唱。
　　——四月雪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逍遥游》
　　落日余晖，万里红绸尽收眼底。李曼罗静静地躺在自家别墅的天台上。她是个美丽的混血儿，父亲是中国香港房地产大亨，母亲则来自遥远的哥伦比亚。她很小就被送往美国读书，那时候父亲只让她上女校，并且告诫她不许谈恋爱。那时候她很疑惑不解，认为父亲无权干涉她的人身自由。但父亲告诉她，她将来是要嫁给人中之龙的。
　　想到这里，李曼罗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她的皮肤白皙而紧绷，虽已年逾三十，却仍然有二十岁少女的肌肤。长长的卷发顺着柔美的肩膀披散开来，阳光顺着她笔直的鼻梁骨爬上她宽大的额头，璀璨如星。
　　她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一丝温柔的气息。那是他回来了吗？
　　她回头，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丝丝疲倦。她心疼，她是很爱他的。
　　“青山，今天工作还顺利不？”她温柔地起身，为他揉捏肩膀。
　　“嗯……吃饭吧。”
　　“嗯，好。”
　　她挽起他的手臂，那是她最爱的男人，越青山的手臂。而他却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似乎不怎么讨厌她，但也谈不上有多么宠爱。
　　但是她清楚，这个世界上，她是他唯一的妻子。
　　一顿晚饭下来，越青山没说过几句话。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太烦躁，他本就不喜说话。她便也不打扰他。吃完晚饭他去了书房，她吩咐下人收拾碗筷。
　　有时候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烦闷，虽然她出身良好，并且和越青山门当户对，但越青山的严肃、冷淡的确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很爱他的。只要爱着一切都无所谓。她这样想着。
　　她打电话给她的闺蜜好友，畅聊着明天一起逛街的计划。打完电话她又看了会电视，电视是闹剧的天下。总是有许多不用费脑力的故事等待那些想偷懒的观众。她觉得有些厌倦，有些疲惫，她想出门放松，她轻声来到书房门口，本想告诉越青山她要出门的事，但她突然听到房内传来的笑声。她愕然，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着。
　　“青宸，在做什么呢？。”
　　“看书注意休息眼睛。哪有一天到晚都在看书的人呢？”
　　……
　　……
　　“青宸……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要逃呢？为什么要逃得那么远？”
　　李曼罗愕然，愕然！
　　她控制不住地打开房门，看到满脸堆笑柔情蜜意的越青山。
　　越青山的脸渐渐有晴转阴，不是阴，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郁。李曼罗有点怔住，她从没见过越青山这样的阴郁表情。
　　电话那边传来清脆的声音，“青山，是不是你那边有事？”
　　越青山仿佛破镜一般被这清脆之声叫醒，他瞬间恢复柔和，“噢，不是，青宸，你有什么事接着说。”
　　李曼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竟然这样无视她！
　　她的眼眶瞬间泛红，大颗大颗地泪珠从眼腺涌出。她转身，砰地关上门。
　　……
　　……
　　四个月之后。
　　那一个夏日午后，我从午休中醒来，随意挽起一个发髻于脑后，遂来到院子里晒太阳看书。我素来喜欢夏天晒太阳的感觉。院子里种的花飘来阵阵香味。泸沽湖是一个浪漫而美好的地方，位于四川和云南的交界，是摩梭族的居住地。在摩梭族里，女人比男人的地位要高出许多。如果你行走在泸沽湖畔，会见到一些穿得格外光彩艳丽的女人徘徊在湖畔，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意味着家里的一切财产都由这个女人掌管。
　　我莞尔一笑，想到了从前在北京的日子。在北京奋斗的女人虽然自立自强，但社会始终将女人定义为弱者，而社会的大权还是掌控在男人手中。这就是为什么女人有时要依靠青春、色相来获得权力的原因。女人的社会的弱者，而男人又因为进化的缘故势必臣服于本能之下。同时我又想到了自己，我是否也是一个依靠色相来获得社会权力的女人呢？今年我27岁了，没有婚姻伴侣，没有孩子，只有一颗自由的心，也许还有一个左右陪伴、总是不离不弃的男人。我不知道别人怎样看我，也不在乎这些。他爱亦或是不爱我，都是他的选择。但应该感谢他的是，他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和淡定平静的心。
　　我翻看着梭罗的《瓦尔登湖》，这本书是我多年来心头的至爱。卢梭将他隐居在瓦尔登湖畔的两年时光用清新的笔触细细描述。在那两年的光阴中，梭罗将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降到最低，力求提高精神层次。这倒是有点违反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在马斯洛看来，人们必须要先满足基本的生活需要，满足爱与关怀的需要，才能够追求自我实现。那些能够将生活需要降到底线的人，是精神上真正崇高的人。我不禁想起中国古时候的庄子，也有着同样的思想。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我想着那些离奇而怪诞的哲学理论，悄悄睡着了。泸沽湖的天空澄澈地如同一汪秋水，我曾数过天空中的繁星，视力所及之处大概就有上百颗。银河系不是寂寥的，宇宙也不是寂寥的。但相对于人来说，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寂寥的。每一颗星星都有其他的星星长久地陪伴左右，但人类却要担负着生息的重任。有生必有息，有聚必有散，这大概是我们逃脱不了的宿命。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我抱起，轻柔地放置在床榻上。我似乎不害怕，无论是谁都无法打扰我的休息。我选择继续沉沉入睡，直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