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波澜远空

8、第五章 矩阵革命 上

　　第五章矩阵革命

　　西路禁军总指挥使杨宗保元帅率领亲卫队进入黑水城时，距离三长官殿前会议恰好整整一年，遥远龙城，想必秋海棠正是满庭霜红，不满周岁的女儿皱着小脸躺在一大丛海棠叶下的摇篮里，很有责任心的小哥哥为她赶走好色的蜜蜂和蝴蝶。
　　初显妹控属性的杨文广小朋友极度欢迎父亲的远征，这样他就可以做为小男子汉独自霸占妹妹。
　　不能参加女儿的抓周了，杨宗保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收束飘摇思绪，把全部注意力拉回这个陌生的城市。

　　应当是叫做城市吧，难以相信，没有加入任何邦联，在西部边陲会无声无息发展出这么大的人类聚居地。
　　拥有完备的工业文明，以及从社会学角度来说，和建筑风格一般难以归类的怪异，完全超出常规的统治者与统治手段。
　　恐怖与和谐在此达成微妙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处于东大陆已知之地最西端，东部、东北部分别是永夜之城、辽邦，夏盟位于正北，阻隔了龙城与永夜城的颤栗深渊，原本已趋于平缓，却在折向西南后加倍变深变大，恍若天堑一般，切入黑水城的南部，使之与西南的襄阳城隔绝。
　　起初的居集也就是村落的规模，大约三十年前，渐渐以城池的形象崛起，杨宗保皱了皱眉，无法避免的联想到，差不多也就是在三十年前，枢密院科学分院确认了变种生物的存在。
　　不过，多半是他多心了，被确认的时间不代表变异开始的时间。
　　按科学院生物司的推断，事实上生物异变从大灾变后就已经开始，只不过这三十年才越来越被人们注意而已。

　　宋历78年秋的殿前会议确定了远征黑水，继而或攻克、或招降夏盟的战略，这个决定被视为高度机密，经过长达九个月的准备，于次年七月雷霆出击。
　　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相对很可能真实身份是将隐的军中巾帼穆桂英，杨宗保的战术风格向来以稳扎稳打、不动如山见长，但是这次千里侵袭，他把始名于旧时代二战时期的闪电战发挥到极致。

　　所谓侵略如火，仿佛不容抗拒的烈火焚烧山林一般，佯攻辽邦，调动大军北上，小战获胜后摆出对峙之姿，实则深夜拔营折向西南，一举攻克年前被夏盟攻占的永夜城属城灵武。
　　继而一鼓作气，钢铁洪流滔滔西进，自辽邦境内笔直切入黑水城后方，继绝它与夏盟的通道，与自永夜城直接挺进的大军合围。
　　黑水城至此沦为孤城，围城月余，兵不血刃，开城归降，没有造成任何平民伤亡，出色完成了战前规划，黑水城将是宋盟未来的西部重镇，以此为桥头，人类继续向不可知之地开疆拓土，宋盟想取得的胜利绝不是简单的攻克。

　　所有进攻路线、人员配备全都经过无数次沙盘推演，包括对战辽邦，与禁军中部神不知鬼不觉的阵前换防。进驻黑水的时间表也完全按照拟定计划，攻防节奏分毫不差。
　　但是，有一件事远超预计，远超预估的伤亡，无论哪一次沙盘也不曾预示这种伤亡后果，不是推演有误，而是如同穆桂英在海棠别府明媚清晨担忧的那样，信息的匮乏。
　　整个宋盟包括军事、准军事系统在内，禁军左部的单兵作战能力仅次于龙骑，而这些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一旦集合成阵，所谓三千龙骑敢闯的那个十万大军里一定不含禁军左部。
　　可这一回他们遇到的情况完全出乎预计。

　　变种生物。
　　通过哀嚎荒原时，各类变种生物不计代价的攻击使得战士们措手不及，原本再是恐怖的生物，在集合起的人类大军面前也懂得避让，可这一回情况完全不同。
　　越接近黑水城，这种攻击就越疯狂，杨宗保怀疑，如果以前变种生物也以如此的“热情”攻击人类，黑水城怎么可能还会有四边城门穿过荒原通向各方，早就被封死在城内了。
　　甚至夏盟的战士也似乎感染了这种疯狂。

　　天波府少帅杨宗保亲临前线指挥战斗，相差太远的级数使得夏盟的将领临战调动几乎都在被牵着鼻子走，组不成一次可以有效攻防的阵形。
　　然而，也许正应了网开一面、穷寇莫追那句话，溃散了的夏盟士兵反而激发出极度凶悍的战斗力，每每不计生死同归于尽，倘若说禁卫左部的老对手辽邦狼骑素来号称狼一样的战士，那么夏盟就不仅仅只是象，分明就是被猎人追杀到穷途末路的野兽。
　　青筋扭曲，狂燥的向天嘶吼着冲向敌人，至今没有一个战俘。经过血战后的夏盟阵地每每令人沉默无语，不只一次士兵们这样议论，“难怪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可以随意虐杀，敢情自己的命也不是命，这还是人么？简直就是没有理智的丧尸！”

　　强马力强防护，自信滑开车顶天窗，完全暴露在天光下的统帅车缓缓驶进城的核心。
　　杨宗保敲敲钢化玻璃示意停车，开门跳下，抬头仰望无序林立的钢管与有着尖尖塔顶的城主府，转头向副官问道：“科学院的专家组到了吗？”
　　“是，已经到了，收集的那些变异生物尸体全交给他们了。”副官谨慎的答道，“这回枢密院很配合，来的全是顶尖的生物学家，而且行动完全保密。”

　　天波府少帅点点头，继续问道，“黑水城主的下落还没查到吗？”
　　“是，我们只能确定他还在城中！”
　　杨宗保沉吟片刻，下令道，“向监察院请援，商调展昭暂入西路禁军，……，这里是黑水城城主多年经营的地盘，虽然被我们拿下，但实际控制还早。”他舒展眉头轻轻笑了笑，“如果宋盟有人能从这里揪出城主，这个人一定是展昭！”
　　停一停，杨宗保负手而立，再次抬头仰望那些林立的钢管，半是解释半是思索的沉声道，“有哪里不对，黑水城城主可能知道不少秘密，而且这个人很危险，我们必须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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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那是个魔鬼，只有这个词可以形容他！”
　　被凯恩强迫搡去浴室的铺底挥动着拳头，边挣扎边嚷嚷道，可惜他的挣扎在凯恩粗大的臂膀下简直就是只小鸡仔，老头儿脸涨的通红，眼睛疯狂的转动着。
　　刚才那种机灵与威严劲儿在提到了城主之后，如同浇上新雪的沸水，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终于把他成功推进浴室，凯恩哗的打开花洒，自己则灵活跳出，砰的关了门，彬彬有礼的对门内喊道，“很高兴认识您！也许等您沐浴完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过了一会儿，那老头哼哼唧唧道，“好的老爷，请叫我胡克，请给我一段梳洗的时间。”
　　门外三人一起松口气。

　　“干的好！凯恩。”
　　尼尔放下刚才胡克经过时捏着鼻子的手，对凯恩翘起大拇指，战士极具绅士风度的走过去，弯腰鞠躬捉住他手背轻轻一吻，尼尔一愣，随即乐的前仰后合，抬起一只腿，指着脚背嚷道，“这里！这里！”
　　凯恩耸耸肩，窗边的炎五长眉一扬，嘴角缓缓扬起，乌黑明亮双目满是笑意。
　　尼尔终于停止了笑声，“天啊，这样的铺底，不会有问题吧！”他皱起眉摸摸下巴，“不过，孟老头儿亲自选的人，亲自做的安排。”
　　凯恩叹气，摊摊手道，“应当没问题吧，……，可能是在黑水城潜伏的太久，压力过大，有些失常？”
　　尼尔想想他们进入黑水城后遇到和听到的那些事，赞同的点点头。

　　看来冷水浴不但清洗了污垢，也清醒了铺底发热的头脑。
　　胡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清清爽爽走出浴室时，就象个真正的贵族老爷，只差手里咬根烟卷了。眼里的阴郁与疯狂暂时退却，他看上去冷静谨慎，正是猎人公会常规的模范铺底模样。
　　“你们想必已经听说了收刈节，每隔半年黑水城会举行一次，所谓的收刈节，就是由城主亲自主持的杀戮盛会，一声令下，几乎全城的人都疯了，涌上街头疯狂砍杀。”
　　老头儿眼中露出畏惧的模样，似乎是回忆起血肉模飞的恐怖场面。

　　他缓了缓，接着道，“没人见过黑水城城主的真面目，他出现时总是带着个铜面具，身边跟着妖魔变成的侍卫，——对，你们没听错，那些侍卫们都是妖魔变的。”
　　老头儿涨红了脸，撅着胡子向下一砍做了个邪恶该杀的手势。
　　“等你们亲自见到，就会明白了，我可一点没夸张，全是妖魔！妖魔护卫和魔鬼城主！”
　　凯恩皱眉看了看他，再掉头看看冷冰冰的炎五，没奈何的耸耸肩，问道，“那你定了什么严密的计划，好让我们杀掉这个魔鬼城主和他的妖魔护卫？”
　　没办法，事到如今，只好寄希望于孟老头儿的眼光，暂且信任这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老家伙。

　　“为了向城主表示效忠，也为了给大家助兴，每次收刈节开始的第一天，会由城里十二家族选出的勇士在露天广场互相格杀，死到最后一个人时，收刈节正式开始，比赛前，十二人必须先到城主府向城主宣誓效忠。”
　　胡克压低声音，低声道，“最妙的是，和城主一样，他们也会带上面具，凭着腰牌进入城主府，想办法取得那个腰牌，那就是你们杀他的机会！”
　　“怎么取腰牌？”
　　胡克惊讶的看着凯恩，“这怎么能问我？我只知道十二家族各有一枚腰牌，要明白铺底可是只负责讯息的，我给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

　　房间安静的诡异，几乎肉眼可见的低气压在凯恩头顶盘旋，尼尔小小打个哈欠，放弃般半闭上眼睛养神，胡克咽咽口水，挨个打量沉默的三个人，半晌，怯怯的小声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黑水城的全城平面图有吗？”
　　自从进入房间，倚窗而立，一直没有开过口，但存在感异常强烈的英俊猎人问道，清冷声音如同他眉梢那道淡淡疤痕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老头儿精神一振，“暂时没有完整的，但包在我身上，最迟明天早晨我会交给你们！”

　　“还有十二家族的详细讯息。”
　　炎五淡淡再道，明明很平常的语气，却让人无法抗拒。
　　“是的，老爷，我知道了！”
　　老头儿谄媚的笑，看来他那种喜欢四处讨好人的流浪汉模样不全是伪装。

　　因为被明确交待任务而激发起了工作热情，加上任务失败他将继续被遗弃在黑水城的恐惧感驱使，老头儿拼命搜刮脑袋，终于又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对了，一定要记住，一击必杀，否则，他一旦藏起来，很难再找到，就象西路禁军攻入黑水城那时一样。”
　　老头儿吸口气，露出钦佩和神往的样子，“能呆在黑水城的，全是亡命之徒，我听说曾经有很多人想杀他，可真正把城主逼到几乎走投无路的，只有当年宋盟专门从监察院请来的一位暗行御史。”

　　“监察院？”
　　尼尔猛然睁开眼，轻声喊道，忍不住看向炎五。
　　炎五的脸色苍白，眼睛出奇的黑与深，紧紧抿住唇一言不发，尼尔想开口又有些犹豫，隐约能够理解炎五的心情，想了想，朝凯恩使个眼色。
　　事实证明，尼尔的媚眼功力远远高过凯恩，或者说战士虽然也算大个子，但接收能力良好，他微微点头，向胡克直接了当问道，“关于西路禁军你还知道多少？”

　　“哦，那可真不少。”老头儿得意道，“大概一年多前我潜伏入黑水城，那时离西路禁军惨败没多久，各种各样活灵活现的故事。”
　　他双手在胸前合什朝天微微一拜，“胡大哟，死的可真惨呐，什么肠破肚烂，活生生放血痛死，还有被狼群啃得骨头不剩什么的，当然最可怜还是被自己人打死……”
　　“就没活下来的吗？！”凯恩粗着喉咙不客气的打断他，不敢看炎五的表情。

　　“你猜？”
　　胡克神秘的笑了笑，赶在凯恩挥拳前缩缩脖子继续道，“西路禁军来了，黑水城城主逃跑不见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干什么呢？”
　　战士再次威胁的举起拳头，……，铺底只是铺“底”，惹火了组长被狠狠揍一顿可是没处告状，更何况这个难挨的任务，好容易等到有人来黑水城。
　　深谙察颜观色之道的老流浪汉谦卑谄媚的笑，表示他将彻底忘记问号这种东西的存在。

　　“啊，没错！那个魔鬼般的城主！不但凶残，而且狡猾！就象个鬼鬼祟祟不敢出现在阳光下的蟑螂一样，等禁军败退，他又回来了，回来后的第一道命令，追杀从荒嚎荒原逃回的西路禁军最后一点残兵。”
　　他舒口气，捋捋胡子露出怜悯的神色，“可怜的西路禁军，被夏盟和变异生物们生吞活剥，又被自已人无情屠杀，最后还要被那个魔鬼城主四处追杀，……，不过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全死完了，黑水城可没一个好惹的，不见得很听城主的话。”
　　再次静默，终于，炎五蕴含着强大杀意的冰冷声音，“四天之后潜入城主府刺杀城主，在此之前，设法取得通行腰牌，对吗？”
　　“您真是天才！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