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越》风觞

60、第六十章

　　舒舒服服的抱着翼柔软的身子，我随意的看着夜给那个男孩检查伤口。
　　刚刚的那场火虽然伤不到男孩，但之前的从人群中投来的“石子雨”也没让这家伙少吃苦头——额头上已经让血水沾满了，然后是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唔……]男孩忍不住轻呼，身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住下唇，可是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着的头却始终不曾抬起来……
　　[路，天冰和东方雨干什么去了？]若有所思的看看忍痛的男孩，我突然转过视线看向身边的路。
　　[天冰说要先去拜访一下那个于忠宰相——他说估计你不会喜欢那个大胖子，所以先去帮你处理一下，到时候你只要露个面就好……]
　　嗯嗯，那个死胖子宰相，看了就让人讨厌。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听着东方雨的消息——
　　[……呵，东方雨让我转告你：他暂时不想看到你这个“永远在他意料之外的家伙”]
　　[……呃……]
　　[……呵，其实他是去给我们准备住处去了。]
　　[……]
　　虽然我很自信，刚刚在慌乱中将男孩带走时并没有被青龙国的人看到，可是……虽然平时爱和东方雨斗嘴，但是我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跟他对着干……
　　抬头再看看男孩，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当时为什么会救他——明明他只会是个麻烦的说……
　　脑海回到刚刚的那场大伙……
　　熊熊的烈火围绕在男孩周围，四周是惊叫、惨叫、死亡的声音……
　　男孩站在十字架上，冷眼旁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周围的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那是——
　　仇恨的眼神……
　　恐惧的眼神……
　　完完全全将他隔离的眼神……
　　男孩表情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冷冷的看，然后，冷冷的笑了。
　　那个笑容……嘲笑着一切，仇恨着一切……
　　……
　　呵，就是这样的笑容，这样一个让我觉得熟悉的笑容，让我不顾一切的将男孩救下。
　　其实……我是想救下从前那个拥有一样笑容的自己吧……
　　[越，等一下我们就要去和东方雨他们汇合，那……男孩怎么办？]寒衣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我，男孩也不再回避的抬起头来……
　　怎么办？
　　我略微得挑了挑眉，突然为刚刚自己心中的想法感到厌烦。
　　救自己？
　　呵，我在说什么笑话？
　　没有人……根本没有人在乎那个时候的我……
　　呵，那个像垃圾一样……被全世界丢掉的我……
　　所以……
　　我听到一个异常冷酷的声音说到：
　　[把他……丢了。]
　　说话的人是我。
　　看着男孩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那双火红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东西破碎了……
　　我只是看着，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
　　看吧看吧，不被在乎的存在，就只能被丢掉啊……
　　冷眼旁观着男孩的反应，我心里只有着残忍的快意。
　　[没有用的东西……就一定要——丢、掉。]
　　我恶意的重复着这样的决定，胸中的琥珀石头突然大亮……

　　[啪——]
　　一个巴掌响起，我心中刚刚升起的“邪恶的叫嚣”被这一巴掌打散了……
　　抬起头来，是翼那张充满伤痛的脸。
　　翼的右手仍然高高的抬着，颤抖的手指向我诉说着主人的愤怒……
　　[翼？]
　　我不懂的看着翼，然后在对上翼那双哀伤的眼眸后，越来越心惊……
　　翼，怎么了？
　　为什么他在恐惧？
　　为什么他要颤抖？
　　为什么他的眼神看起来……那样的绝望？
　　一阵风吹过，却吹不散我们当中的寂静。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和翼，看着我的沉默，看着我怀里的翼高高抬着的右手，看着……翼的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翼终于渐渐的冷静下来。
　　突然紧紧地将我抱住，翼清楚地让我感觉到他的颤抖……
　　[翼……]
　　[不要。越……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用那么“平静”的口气说出让我害怕的话……，不要……不要再听到越不带感情的说——“丢掉”……]
　　翼的恐惧，翼的话语，瞧瞧的让我想起那段属于还是“邪”时候的回忆……

　　……
　　[王爷，你已经赢了我，我不再是你的“师傅”了。]12岁那一年，“我”打败了教“我”武艺的水翼，那场大战了300回合的比试后，得胜的一方是“我”。
　　[……就象天师说的：现在你可以随便处置我。]水翼的口气，让“我”听不出寓意。
　　[来人。]
　　[是。]
　　[……把他，]“我”用手指了指水翼，淡漠的说着：[给我丢到军营里面去。]
　　面无表情地对上明显吃了一惊的众人，“我”微微一皱眉，似乎在为众人仍然没有动作而感到不厌烦。
　　“我”决定自己动手。
　　一个闪身来到水翼面前，“我”满心厌烦的揪起水翼的领子，施展轻功向最近的军营飞去，然后一脚把他踹到其中一个将军的军帐中。
　　水翼似乎呆愣了很久，从我说出他的“去路”就开始呆愣。
　　回过神的水翼已经在军帐里了，那个刚刚因为比斗而虚弱的身子无意识的掉落在地上，然后，“我”听到一个轻声的询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在把“没用了的东西”……丢掉。]
　　然后，不带任何留恋的——“我”转身离去。
　　……
　　现在，翼在我的怀里颤抖，停不住的颤抖。
　　是因为从前的记忆么？
　　那个我曾经冷酷的“丢掉”他的记忆？
　　[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轻轻的附上翼的左耳，我柔声的诉说着心底的歉意。
　　刚刚胸膛里流淌的邪恶一下子全部不见，这一刻的我，只想要紧紧的拥着翼，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翼，不要怕。我要你，要你，要你，要你。]安抚着身前这个坚强却又格外柔弱的身体，我轻声的承诺着：[不会再放开你，不会再遗弃你，我……爱你。]
　　琥珀石头在我的怀中恢复了平静，而我的心也变得好平静。
　　感觉到翼的一下僵直了身子，然后下一秒，“更加深入”的埋到我的怀里，肩上的衣服有种湿湿的感觉，翼还在轻颤，只是这次的颤抖……是喜悦的颤抖。
　　呵，翼在高兴么？
　　因为我的承诺？
　　还是因为我说“爱他”？
　　我轻轻的笑了，抬起头来，对墨夜、路、寒衣三个复杂的眼神，那中同样渴望着什么的眼神，几乎融化了我的心……
　　我于是柔声的说道：
　　[我爱你，翼。
　　我爱你，路。
　　我爱你，夜。
　　我爱你，寒衣。
　　我，凌越，无可救药的深爱着你们……]
　　视线一个个划过这些我生命中一场重要的存在，然后，我笑着迎接着三个激动的身影向我扑来，联合着翼的四个身体，将我狠狠的压倒在地。
　　承载着身上的重量（还好，只是一人压一部分，要是“叠罗汉”，我大概就不能这么轻松了），我看着一个个“埋在”我的身上不肯起来的家伙，笑了。
　　这四个小笨蛋啊，怎么我一直以来表现得不够明显么？
　　居然这么惊讶，这么激动……
　　好了好了，你们要哭就尽情的哭吧。
　　不过以后要记得只能对我笑哦。
　　我轻柔的感受着身上四处的“湿渌”，心里很舒服。
　　脑袋轻轻的偏了向一旁，那里，一双火红色的眼睛紧紧地抓着我不放。
　　看着红眸中复杂的神色，我轻轻一皱眉，下意识的想到：
　　不能用“丢”的，那我要怎么处理这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