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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

  •   事实证明,我也确实是个傻子。
      李富说完那三个字后便双手捧着琴放到了我的眼前,明明前一刻才被拒绝的我,此时此刻能说出口的,便只有一个?可我却再未开口。
      即便喜欢自我贬低,我也不想在同一个人面前,再次表现的像个白痴一样。就算是傻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李富见我不说话,便将琴更凑近了些放在我的胸前,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他是在示意我接过琴?
      “还说老夫见外,苏暮啊,你可比老夫见外多了。”见我愣愣的接过了琴,李富这才开口,而后又继续说道:“其实老夫一直把你当自个儿的儿子看待,哪有儿子向老子要东西还花钱的道理呢。”说完后,便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脸上,也是恢复了一贯笑眯眯的神情。
      嘴巴动了动,这一刻,望着眼前这个总是一副慈祥面容带笑看着自己的人,有很多话,很多话想说,可终究是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譬如那个傻孩子;譬如那句你们俩能这么相处,我便放心了;又譬如······关于这样的只言片语,脑海中有太多太多了,我从未好好想过,原来竟是这层意思!
      在李府一个多月,我从不提被救的事。尽管李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爷在一个多月前带回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不是因为不感激,而是从来不敢去面对,那样一个夜晚。醒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的心死了,在那一夜就死了。失去了爹,失去了最爱的人,失去了琴,连做男人的尊严,也被狠狠地丢尽。我一直以为自己便会这样得过且过度过一生,可在这一刻,心痛的那么明显,却那样开心。因为琴,因为那个将我视如己出的男人,纵使不能喊上一句爹,也够了,足够了。
      忍了很久,话没说出口,泪却反倒先流了下来。一个月来积压了多少的委屈,不甘,都在李富带笑的脸色中倾斜而出。
      ······
      “苏苏,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
      被眼前一直恍的手扯回了神,我才发现原来百音轩已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了。刚喊我苏苏的人,正是李富的儿子李言。其实我与李言的关系一直很好,但从前虽好,却也没有好到他喊我苏苏的地步,以至于两个月前,当他知道我会琴而来请教问题第一次喊我苏苏时,着实被这肉麻的称呼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是那时起,本就喜欢黏人的他,似乎更粘着我了。
      “怎么了?”有些许的哭腔,其实自己并不在意,每每回想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幕,总是会忍不住的动情,反倒是李言察觉出了什么而一脸紧张的反问了我一句:“怎么了?苏苏你怎么哭了呢?”
      “没事,刚不小心磕到几案了。”
      “很疼吧!?苏苏你真不小心。”李言听我一说,连忙低头看了眼我盘坐在垫子上的腿,而后才埋怨似得开口。
      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被李言的外表所欺骗,十七岁的他发育的很好,匀称的身材外加一张出尘却略显冷漠的脸,总是会让人觉得成熟的高高在上且难以接近。世人总说,冷漠之人必有冷漠之心,事实上李言很单纯,单纯到从不怀疑我说的任何话。
      “对了,你怎么会来琴馆?”自己明知是骗人,那个话题便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了,况且,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家里练琴的吗?其实不是没有想过他来请教问题,只是几率太小太小了。相比较于大老远跑到琴馆请教问题,李言怕是会更倾向于每晚将我拉到他的房间霸占一晚上问东问西。
      “哦”一脸的恍然大悟,他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来百音轩不是关心我为什么哭的。“爹让我喊你回去吃饭,说是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嗯,好。”
      其实,要经历多少次,才会有这样流利的回答?以前听到李言那样说时,总是会有的迟疑,在一次次后,也慢慢的淡化了。现在,似乎自己已越来越把自己当作李家人了。在李家呆的这三个多月,我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什么,那些吃吃喝喝的花销,早已比不上授琴这两个月所赚的那些银子了。可归根结底,我终究是亏欠了的,并且亏欠的对象,还是那个一直喜欢粘着我的李言。
      有些人很奇怪,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掩饰,高兴了便高兴了,伤心,便伤心了。说这样的话,我并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就像我,就像李言,都属于这样的人。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总是能在他的眼里发现落寞,就如现在这般。明明前一刻还满脸带笑的说要帮我拿琴,下一刻,手抚上琴时便僵硬了笑容。我明白他,这样的表情并非想针对我,只是太在乎这把琴了,可却在不知不觉间狠狠地刺痛着我的心。
      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几年了?该是五年过去了吧?想一想活到现在,真正那么气愤的,也便只有那一次了。不关任何人的事,仅仅因为自己的琴技不如老师,便冲着他无端发火。其实,真的没有在生他的气,我只是在恨自己,恨自己太没用了,学了那么多年的琴,却一直追不上,赶不上他。
      我还能记得自己朝他吼时,那张错愕望着我的面容。当时的我在想些什么?现在已全然不记得了,可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后悔,便还是后悔。
      像我这样奇怪的人,是不是非得得罪完那些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直到一无所有才会明白过来?
      李言的身上,有太多自己的影子了,可是直到永远,我也不会让他一无所有!
      知道真相前,我从未想过,将琴放在店里只是一个噱头而已,终究有一天,家传的琴会到李言的手中,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可现在,它却被我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占据了。我曾去找过李富,想将琴归还。喜爱毕竟是喜爱,相比家传这两个字来说,分量已是极轻的了,可我不曾想过李富竟然拒绝了。
      当时的他说了些什么?
      “苏暮啊,你也算是老夫的半个儿子了吧,怎么还总是这么见外!?况且以言儿现在的水平,根本就配不上这把琴,你要是给了他去,岂不是活生生的糟蹋了!”
      这样赤裸裸批评的话,到底要怎样的人,才能那样不带一丝私人感情的说出来?
      “这样吧,你要真为难,就教言儿琴吧。什么时候配得上了,再把这琴给他也不迟,是不?”
      其实,这样的条件,说了也等于没说不是吗?李富这样的话,无非只是不想我心理有太多的不舒服罢了。
      那次之后,我便再未提过还琴一事了,只是每次见到李言望着凤凰和鸣时不甘的眼神,都时刻在提醒着我,这把琴,终有一天,我会让他自豪的接过去。
      “苏苏,怎么了?走吧”再说话时,李言已然从每次见到凤凰和鸣时必然的失落中走出,见我直愣愣的看他,反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的反过来问我。
      “没什么,走吧。”
      ······
      以前有幸去过很多大宅子,当然比起李府来说,着实不知大了多少倍。或许宅子大了,里边的人,心便也大了,而看人的眼光,也更高了。所以,当李富第一次在饭桌上对着我说:“苏暮啊,吃饭还带着面纱做什么,摘下吧”时,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晰地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一刻,内心涌上来的慌乱。不是不相信那个一直对我好的李富,也不是那个喜欢一直粘着我的李言,我相信他们,也相信那个一直都温柔带笑看着我的李夫人。可是,大宅毕竟是大宅,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实在太多,多到我根本承受不起,摘下面纱的那一刻,面对他们的压力。
      有嘲笑,有恐惧,有闪躲······当面对着一张被毁的连我自己都不忍心看的面容时,我早就已经想好了被曝在众人面前时会有的反应,可想好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唉~~~没事,都会过去的”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李富那样低沉着心叹气,明明脸上一副沉痛的表情,而见我看向他时,却还要勉强的扯起嘴角来安慰我,“老夫已经在找老朋友帮忙了,他的医术,你就放心吧!”
      说实话,我很明白自己的伤势,烫伤擦伤割伤,这张脸,哪里还会有一点点复原的可能!?可当一个人把你的事当作是自己的事在努力时,我还能有什么脸面继续去为难他!?
      “是,苏暮知道了”和着话语回答他的同时,我也将手伸向了自己的面纱。
      总是要面对的!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心里一直在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可即使重复了不下一百次,当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曝在众人眼里时,我也不敢再坦然的抬起头来看向周围坐着的三个人,更何况是那些站着的丫鬟了。
      本预想会听到过度惊讶而响起的抽气声,可是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李言覆在我的耳边,近似耳语的一句:“早就让你把面纱摘了,你也不肯,这样吃饭不就方便很多了!”
      那样近的距离,脸上所有糟糕的地方,该是都一览无余了吧。就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这张脸,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
      说实话,我真得很在乎别人的眼光,可却没有那个勇气去转头看他一眼,而是在他靠近说话的同时,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哈哈,这就对了,来来,吃饭。”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一样,李富开饭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先将饭桌上补身子的菜一道道的往我的饭碗里夹,局促的站起来接过他夹的菜而下意识的点头看向他带笑的脸时,我才惊觉自己已是没有了面纱的防护。
      ······
      “少爷,你们回来了啊,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大堂等着了。”刚进李府的大门,眼尖的丫鬟便一眼看见了我们而疾步走了过来,那张原本呆呆的脸,也在目光接触到李言的一刹那笑颜如花。
      “嗯,知道了”可回答她的,却是李言略显冷淡的一句。
      其实说实话,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思吧?
      想那丫鬟一直巴巴着就等在大门口已是站了挺长时间了,可换来的也不过就是李言毫无感情的一句知道了而已。我知道李言并没摆出任何少爷的架势,可那样面无表情的说话时,别说是这个喜欢他的丫鬟了,连我看着都觉得心情不好,极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果然,再次把目光放到那丫鬟身上时,明明刚刚那种油然而发的极大喜悦,此时,就像是一块冰一般霎时冻住了。见我望向她,也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是极力抿着的唇,这会儿也改为了咬着。可不管她怎样的掩饰,都忽略不了那一直的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以前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情况,也或许是从未关注过吧。我一直知道一个词,就算爹从来都没有灌输过这样的念头给我,可出生在这样的年代,我也知道什么叫做门当户对。很平常不是嘛?不论大家小家,谁家婚嫁不论个门当户对?刨去是否会影响婚后幸福与否不说,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一直存在的根深蒂固的阶级因素吧。
      所以,当我知道有这样一个喜欢着李言的丫鬟存在时,是有诧异的,当我知道李家两老对这丫鬟还甚是满意时,早已是惊得说不出话了。
      拿李富的话说,该是什么:娶妻这种一辈子的事,只要是言儿喜欢便好,我和老婆子啊,要真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便反对,将来肯定是要后悔的。春夏这孩子真不错,你看照顾言儿又体贴,现在让她帮忙做管家的活也干的不错,这以后要当了家,也绝对亏不了。唉···我们喜欢春夏没用啊,这言儿,以前一天到晚对着琴就算了,你来了,他好不容易开始黏人了吧,却还是不知道注意点身边的人,这不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的心思!
      其实,我真的是不该惊讶的,我明白。
      或许,是自己骨子里依旧把自己当作一个外人来看待了吧,明明表面上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家的角角落落,可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却依旧摆脱不了拿原来的思想去思考。这样的一个家族,很多很多事,早就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再多一个,又为何不可!?既然能把我当儿子看待,却一点都不计较身世容貌,又怎么会去计较其他人的身世。
      凭良心说,春夏是美的,不是妓院里那些女人妖艳的美,也不是那种邻家小妹妹青涩的美,介于两者之间,这样的美,每次见她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我不否认对春夏有好感,可这无关乎容貌。
      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摘下面纱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个心情去关心有哪些丫鬟在场,只敢把头低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安静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卑微到仿佛一颗尘埃。可我知道,春夏是看见了的,因为作为一个默默喜欢李言的贴身丫鬟,她永远都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后用心的伺候着。我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的脸有多恐怖,可人的想象终归是有限度的,当摘下面纱的那一刻,或许她们就会在想:那还是人的脸吗!?
      不说别人,我敢肯定自己,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样的脸,看一次就够了,第二次的时候,我绝对会对着那张脸狂吐不止。无关乎内心怎么想,单凭那视觉冲击,胃里便能一阵绞痛。
      可我不曾想过,当晚,春夏竟然会在伺候完李言就寝之后还能惦记着我的这张烂脸。当时那样着急的跑来敲我的门,明明不和规矩,可那一脸紧张的样子,却教人生不了一点的气。
      “你的脸上是有烫伤对吗?我这有祖传的烫伤药,真的很管用的,你要记着每天晚上抹啊”
      外表再美又有何用,哪抵得上心灵的一点点美。可一个外表光鲜,内心善良的人,又哪里舍得不给她幸福。
      撇去家世不说,春夏已是绝对配得上李言的。只是···
      “苏苏,我们快走吧。”
      要说他懂琴,我不否认;但要说他懂情,估计我便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了。这个没眼力见的人,在那样冷冰冰的对着春夏说完知道了之后,居然敢一转身便换上一张笑脸对着我催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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