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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纳兰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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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随辛磬学艺以来,纳兰濯云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为了练实基本功,辛磬亲手做了两个结结实实的沙袋绑在她的腿上,并严令除沐浴之外,其余任何时候都不能摘,包括睡觉。
刚开始,纳兰濯云很不适应,一天下来,两腿像灌了铅,别说走路连步子都迈不开,不仅如此,脚底还磨起了不少水泡,挨着地就疼,每每训练回来,累得连饭也不想吃,只倒了头便睡,贤妃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肠子都悔青了,可又无可奈何,除了暗自叹气伤神,就只能吩咐青宁尽量在饮食上照顾周全。
一连半年下来,纳兰濯云也渐渐习惯了,这会儿子反倒觉着沙袋一日轻似一日,原本需半日才能完成绕太清池跑两圈的训练,如今不到两个时辰就能跑完,而且脚步日渐轻盈。
这日下午天气极好,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随风轻扬。纳兰濯云站在百花园内,虽消瘦了不少,却也精壮了很多,她此刻正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的辛磬,那双狡黠的大眼珠里赤.裸.裸地透着期待和欲望。
辛磬无奈地摇了摇头,遥想拜师当天,纳兰濯云就千方百计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条件任她开,赌注便是重现她七岁那年那个令她难忘的瞬间。辛磬虽觉无奈,却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意志力极其坚强的孩子,这样高强度的训练,若是换了她,至少也要一年才行,想不到她竟真在半年内达到了要求,除了先天条件之外,后天的努力也是密不可分,辛磬一路陪她走来,她所吃、所受的苦,可是亲眼目睹。
于是随手折了柳条,依约舞了起来,只见她长发披散,衣轻如纱,辗转腾挪尽显柔韧飘逸,举手投足并不拘泥于招式,如行云流水,尽兴挥洒自如,当真‘翩若游龙,婉若惊鸿’,纳兰濯云看得如痴如醉,园中盛开的紫萝被衣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纷扬扬地拂过她的脸颊竟也浑然不知。
已分不清是‘武’还是‘舞’,纳兰濯云只觉美得惊心动魄,待辛磬收势,回过神来,便急急跑到她近前,倾慕地问道:“姑姑,姑姑,濯儿何时才能练到这般地步?”
辛磬轻点她额头,叮嘱道:“习武没有捷径,从今日起,除每日规定的训练外,再加一项。”
纳兰濯云眨眨眼,等着指示。
辛磬略微想了想,“扎两个时辰马步。”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多月,时值四月末五月初,天气已然暖和过来,春风吹过,绿丝低拂,莺吟燕舞,芳草满汀。后宫也跟着热闹起来,因为再过半月将迎来太后六十岁寿辰,各宫都忙里忙外的准备,希望能在大寿当日讨得太后欢喜博个好彩头。
后宫忙得热火朝天,前朝也没闲着,下朝后,几位重臣去了养心殿,等皇帝换好衣服到了,便开始研究朝廷大事,等研究得差不多了,吏部大臣陈忠才道:“启禀皇上,有戎派来使者,说是伯格彦焱可汗已携了家眷,正赶往京师亲自给太后祝寿,臣估算了日子,怕是不日就要到了。”
纳兰睿坐直身子,回道:“知道了,你且派人前去迎接,等到了京师再通知朕。”
“是”,陈忠又道:“臣愚昧,还请皇上明示,等到了京城如何安置他们?”
“即便是亲王入京也只安排于宫外驿站,何况是有戎外族,陈大人何来此问。”插嘴的是户部尚书李文杰,二人平日素有积怨,只要得了空子,必要奚落对方一番。
陈忠难得没理他,心道,伯格彦焱虽是外人,可他的妻子明德郡主却是咱们皇帝大人的妹子,当年她明事理挺身而出,用和亲这招和有戎结了亲,这才平定边境的常年战乱,使老百姓脱离水深火热的日子,所以陈忠这心里对明德郡主是十分尊敬的。
纳兰睿自也想到了这层,“唔”了声道:“明德出塞也有十年了,难得回趟家,太后平日也总和朕念叨她甚是思念,这样吧,就把他们安置在宫里。”李延见纳兰睿瞧他,躬身说道:“明德郡主以前在宫中的住处,如今还空着,奴才也一直交代内务府时常打扫,不如就把他们一家安排在那?”
纳兰睿点点头:“这事交给你去办,该有的礼仪一概不能少。”
“奴才遵旨。”
陈忠又列了几条迎接事宜,纳兰睿没什么意见,全权交给他去处理,又问众人可还有事要奏,众人摇摇头,这才陆陆续续散去。李文杰吃了瘪,一路铁青着脸不言语,陈忠心里得意,嘴上也不饶人,厚脸皮地凑到他近前,叹道:“李大人,不是我说你,这件事你可欠考虑,你也不往深了想想,当年明德郡主出行那天,太后哭得多悲怆,这次伯格彦焱能来贺寿,十有八九是郡主的主意,定是想家想太后了,所以就算皇上不顾及她,也得顾及太后不是。”
李文杰加快了步子,扭了头不理陈忠。
陈忠又道:“老夫可是好心提醒,李大人要是觉着老夫话不中听,可别往心里去啊。”
李文杰气得胡子直翘,咬牙回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老夫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老头子健步如飞,三步两步没了影,陈忠笑得前仰后合,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府里小厮见老爷笑着回来,迎他进来之后赶忙问道:“老爷,今儿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瞧把您乐的。”
陈忠含笑不语,只拍拍他,“休要多问,等会让厨房下点面,做些好菜送来。”
小厮应着下去,陈忠转身进了屋,夫人陈氏已等候多时,待替他除去官帽才问:“今日朝里可有要事?老爷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
陈忠喝了口茶,回道:“没什么大事,皇上让我安排接见有戎可汗之事,多谈了会。”
陈氏听他口气轻松,不免提醒道:“这可是大事,老爷莫要掉以轻心,这有戎和咱们交战多年,虽说和亲之后,安分了许多,但可不能保证他们就没了异心。”
陈忠捋捋下巴上那一搓山羊胡,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等会吃了饭,我去趟兵部。”听陈氏这么一说,陈忠也没心思庆祝了,草草吃过饭,便让小厮备好轿,起身去了兵部。
等到了兵部,正好碰见兵部侍郎纳兰傅,陈忠刚想哈腰,就被他抢先一步制止了,“陈大人不可如此。”复姓纳兰,自然和皇家扯上关系,纳兰傅原是荣亲王的儿子,天元十年,荣亲王因海瑞一事无辜牵连,被纳兰睿贬为庶人,发配至云南苦寒之地。纳兰傅心有不满,为给父亲伸冤,三年后孤身上京,考上了武状元。
当时正值朝廷风雨飘摇之际,除了灾荒就是动乱,纳兰睿又无心朝政,把几个大臣忙得四脚朝天,纳兰傅在家事和国事之间,深明大义地选择了后者,屡屡带兵出征镇压暴乱,为国家的安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纳兰睿重掌朝政后,论功行赏,本想封他做个将军,谁知他只一心为父平反,又有一众大臣暗中相助,纳兰睿不得已才应了他的请求,但也对他心生芥蒂,最后只封了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
陈忠直起身,问道:“焦大人可在?”
纳兰傅摇头,“大人今天没来兵部。”
“行,那我去他府里找他。” 陈忠作了揖转身要走,纳兰傅伸手拦住他:“陈大人,焦大人昨日下朝后便向皇上告了假,陪夫人回老家了,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啊?”,陈忠一愣,怪不得今日早朝没见着他,这可如何事好?
纳兰傅见他面色焦急,不禁问道:“大人走时将兵部的事暂且交给下官,不知大人有何要事,下官是否胜任?”
陈忠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心道,胜任、胜任,可没有比你更胜任的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道:“公子谦虚,若是有公子出面,老夫就放心了。”
纳兰傅这才把他请进屋,陈忠将早上之事细细道来,纳兰傅听完,思虑片刻,问道:“大人可安排了人去接伯格彦焱?”
陈忠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下官向大人请个命,不如安排下官去吧。”
陈忠微怔,纳兰傅解释道:“大人姑且放心,伯格彦焱此次携明德郡主前来贺寿,想必不会造次,一来人手不足,二来还有郡主这层关系在,不过不会造次不代表私下不会有什么小动作,所以京师还需加强防守才行,特别是禁军,这方面还要大人亲自交代羽林军统领林青,另外,下官主动请缨是想提前接触伯格彦焱,看他随行的都是些什么人物,方能知己知彼。”
陈忠连连点头:“公子思虑缜密,老夫佩服,只是要辛苦公子了。”
纳兰傅抱拳:“大人客气了,这本也是我兵部的职责。”
客套完了,二人又把事情详细部属了一番,陈忠这才安心离开。
次日,纳兰傅点了几个身手较好的亲兵,又带着陈忠安排的几个人上了路,长话短说,一行人风尘仆仆,三日后在京城百里开外接到了伯格彦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