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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四 ...


  •   郁止的身体仍然无法久站,幸好他能上去凑数的镜头很少,有也大部分只需要坐着、躺着或者趴着。所以最后他十分顺利的完成任务,领到了自己的二十块钱和一个红烧鸡腿盒饭。
      郁止花半分钟学习了一下一次性筷子的用法,随即埋头吃了起来。他吃饭的姿态并不难看,但一直保持着稳定又迅猛的速度,满满一盒饭很快就见了底。容郁远远地看着他,不由有些好笑。片场的工作餐是出了名的难吃,就算是群众演员也很多都是自带或者吃外卖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吃得这么香。
      “我的也给你吧。”他走过去,笑着把自己的盒饭递给了郁止。
      郁止顿了几秒,一言不发地接了过去,继续用一种稳定的速度扫荡。
      容郁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歪头看了许久也没能透过他乱糟糟的头发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儿,最后只得作罢。等郁止吃光光了,他又递过去一瓶水:“你叫什么名字?”
      郁止把水推开了——虽然暗中观察过塑料瓶盖的拧开方式,但他并不确定自己做起来会不会太奇怪。名字也是如此,从瞄到的纸张来看,这个世界的文字也与他熟悉的似像非像。只是容郁的目光一直很有耐心也很有压迫感地锁着他,他只好捡起旁边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随便横横竖竖地划了几道。
      “十……一?”容郁边缓缓把地上的字念出来,边在心里评估着这个男人。
      先前以为他很老,走近了看到他露出来的手臂,和细长光洁的手指,却似乎是个年轻男人。长衫领口露出来的胸口,也有着薄薄的肌肉,并不显得瘦弱。从他来到现在都没见他开过口,看来是不喜欢多话的人。十一……没有姓。这种编号性的名字,像是从孤儿院之类的地方出来的。不,现在的孤儿院也不会起这种名字了吧。
      原来这个就读作“十一”吗……郁止想着,默认了容郁的称呼。

      “十一,我觉得你演技不错,光做群众演员有点可惜了。这部戏里还有些出场不多但可以露脸的角色,有兴趣吗?”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说话,但容郁向来善于交际,这声十一已经叫的无比自然。
      郁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把目光默默转向了刚吃得干干净净的盒饭。
      容郁不禁笑了出来:“当然会包饭的。每天让我请都可以。”
      郁止又把目光转向了一直攒在手里的、刚拿到的二十块“银票”。
      容郁又很快心有灵犀般地说:“钱也不是问题,至少会比现在多。以后你名气大了,还可以按场次来算。”
      ……郁止又犹豫了会儿,最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其实容郁的话他只勉强听懂了一半,连容郁叫他做的事情也粗暴地理解成了“多唱几场戏”。但这个男人实在很合他的心意,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内心所想,这种能力连他曾经最喜爱的左护法也有所不及。

      “那好,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容郁,是这部戏的总导演。”尽管认为对方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字,容郁起身时还是笑着和他套了下近乎,他是真的挺看好这个年轻人:“让人带你去浴室洗洗吧?至少把脸露出来,让我看看你适合什么角色。”
      郁止跟着慢腾腾地站起来,点了点头。
      容郁叫来不远处的小助理,还贴心地让他帮郁止拿了一套干洗好的戏服。虽然做工粗糙,至少比起郁止身上那套来要干净多了。被临时拉来的小助理其实还在笑笑闹闹地和人吃着饭,但因为这事是容郁钦点的,态度还不错。把郁止领到新搭起来的简陋洗漱棚子里之后,还好心地帮他打开蓬蓬头试了一下水温。
      小助理离开以后,郁止走到淋浴下,开开关关研究了好几次浴霸的使用方法,这才轻轻舒了口气,脱下衣服默默擦洗起来。
      近十天没有洗漱,好洁的他早已经难受得很。只是旁边架子上摆着的一堆瓶瓶罐罐他还不清楚用法,因而最后他还是没用。用手从头到脚搓洗几遍,费力把纠结的头发理顺往后一撩,擦干身体,就穿起放在旁边的夜行衣走了出去。

      “好啦?”小助理正呆在一边无所事事地玩手机,抬头一看不由愣了一秒:“你……”
      郁止仍是不做声地走到他身边,等着他带路。还好小助理愣神几秒就缓了过来,只是一路上仍在不停地偷瞄他,嘴里还小小声地嘟哝着“我擦看走眼了”“长成这样何必把自己折腾成那副鬼样子呢”。郁止只当听不懂,连一路上不断扫来的旁人目光也视若无睹。
      容郁已经在安排其他人准备晚上的戏。小助理屁颠颠走过去叫人,也没忘记拍他的马屁:“容哥,还是你眼睛毒。大帅哥啊。”
      饶是见惯帅哥美女的容郁抬头时也没忍住有一丝惊讶。洗干净的郁止站在那儿,黑亮的湿发微乱地向后梳着,额头上露出一个自然的“美人尖”来。脸色有些苍白,但仍然是第一眼就夺人眼球的美——并不带着女气,而是散发着强大气势和侵略感的漂亮。深黑色的夜行衣似乎生来就应该穿在他身上似的,熨贴得没有一处有丝毫突兀,把他衬托得像个远古来的神秘杀手。
      不过容郁觉得最吸引人的应该不是他的脸。而是那种姿态,看似漫不经心、又像是高位者的审视姿态,在他身上糅杂得极其自然。对着周围人看过来的八卦眼光和窃窃私语,他也闲适自然,不动如山。
      “龙套不适合你。”容郁拍了下手下了结论,笑着朝他走过去,眼睛越来越亮。
      原本他打算让郁止饰演祝小小赶考途中带着的小厮,但刚刚他已经果断推翻了自己的打算。就算气场什么的可以通过演技来改变,这张脸也太抢戏了,祝小小知道了铁定发飙。
      “签经纪公司了吗?看你这样儿应该没有,不然便宜轮不到我来拣。要不来我工作室吧?”在容郁琢磨着能让他演点什么的时候,郁止慢慢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不能说话?”容郁又一次心有灵犀了,同时脸色也慢慢变黑。
      他很希望自己这次的解读是错误的……无法说话的人或许在其他领域能成为明星、偶像,但在表演界却很难行得通。语言,或者说对话,是戏剧里太不可或缺的因素,几乎所有的情感都要通过它来传达。难道每次都需要配音对口型?这样实在不现实。
      但令他失望的是,郁止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容郁定了定神,心里的遗憾无法避免,但脸上还是礼貌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站在他面前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对不起冒昧问一下,一直是这样?有去医院看过吗?”
      郁止安静地看着他,眸光深深难以捉摸,却没有给他答案。
      容郁只好退而求其次:“现在找到适合你的角色可能有点难度,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请你当替身,你愿意吗?你的身形很不错。”
      一米七八左右的标准身高,肩宽腰窄腿长,相信很多男明星都愿意用他。说实在的,这大概是影视圈里最适合他的工作了,但就容郁个人而言,实在是觉得暴殄天物。
      不出意料地,郁止点了头。替身这个词的意思他基本明白,儿时他曾在京城近郊做过一次诚王府小世子的替身,并替他被逆贼掳走。最后他在荒山里把那些折磨得他皮开肉绽的贼人杀了——替身这种活儿,仔细点做,和平时的活计也没什么不同。

      容郁也不是个叽歪的人,对着郁止这个错失的好苗子也就多叹息了几秒,便简单地和他约定好了下一场戏的大概时间。
      说定之后容郁还特地问了一下他有没有恐高症,因为这场戏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在悬崖边上,代替恐高的祝小小俯视秀丽山川激发蓬勃野心并成长为一代奸臣所用。祝小小很早就报备过这类镜头他一概不能演,不过他带来的替身也一直无法让容郁满意,好在可用之人来了。
      郁止自然是不会回答有的,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恐高症这个名词。
      说定一切之后,容郁就急匆匆地干正事去了,只叫郁止回家好好休息。郁止本想在内景棚里随便找个地方歇下,坦白说这里的环境比假山洞要好上不少。但每走到一处,粘在他身上的目光就越来越多,他只得舍近求远,慢吞吞地往来处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郁止的身体仍在慢慢恢复。同时他还学会了“银票”的用法,拿它们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好几个馒头和便宜盒饭。
      只是他还是不能说话——这时已不再是藏拙的问题了。落崖之时,他不断地呕出大口毒血,毒性似乎侵蚀了咽喉,令他一发声便剧痛不已。他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当年也是修养大半年才将将好转。
      但于他而言,这也只是细枝末节而已。能活下去,便好。
      只是他不免记起,无法出声的那半年里,谢忘忧与他形影不离,连晚间也是贴身照顾。每句要紧的话,都是他一笔一划写在谢忘忧掌中,再由他传达……那应当是他与谢忘忧最亲近的日子了。

      第四天一清早,郁止就步行去了和容郁约定好的地方,也就是他之前去过的片场。容郁见了他很高兴,只是几天未洗的头发又乱糟糟的,免不了被拉去好一阵梳洗。
      这一次竟然是容郁亲手帮他洗头。郁止倒是泰然自若的,这些事,左右护法加谢忘忧都曾替他做过。容郁帮他轻轻按摩之时,他还顺便学习了一下洗发露和润发素的用法。
      一同从简易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郁止发现片场了多出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个很亮眼的男人,气质和长相都十分出众,带着笑的脸儒雅而又文秀,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白芨?”容郁有些愕然,随即笑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感冒了?叫你好好休息,还跑过来干嘛?!”
      叫白芨的男人也温和地笑着:“好歹我也是编剧和客串。快到我的戏了,先过来看看。”
      “你啊,这是在给我添麻烦。看着吧,待会儿谢大老板就要跟来了。”容郁调侃,语气里却带着好友才有的亲近。
      白芨只是笑,并不答话。之后容郁指着郁止这边,隐约向他介绍了一句“十一”,语调里还是免不了遗憾的意味。白芨十分礼貌地朝郁止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些什么,就和容郁聊起了别的话题。

      过不久人员到齐,白芨人缘极好,几乎所有人都会和这个不摆架子的大明星影帝来打声招呼。又隔了会儿,郁止的服务对象祝小小也急匆匆地从保姆车上下来了。
      “对不起容哥,昨晚上折腾得太狠了。”祝小小是个漂亮的男孩儿,举手投足都带着青春调皮,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如果不是那么不靠谱,还挺难让人讨厌起来的。
      “行了,先化妆吧。”容郁并不怎么搭理他。
      “白芨哥好。”祝小小又夸张地和白芨打了声招呼,不过还没等人回应就自己跑了。

      上午先是一些棚里和内城的场景,郁止不需要跟着,就坐在最开始的片场歇息。期间有人来给他换了待会要用到的戏服,又给他说了需要干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就站在悬崖边上露出一个背影,在鼓风机吹着的时候保持身形不动衣袂飘飘,最后拿起笛子来做出吹的样子就可以了。化妆师来给他做了发型,本就墨黑的长发半数拢起扎条长巾也就足够。年轻的实习化妆师本来还想给他化妆试试手,对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嘟哝着“无从下手”就此作罢。
      原本容郁也勒令白芨原地休息,但白芨仍然认真地跟着他看了一上午戏,不时掩着嘴咳嗽几声,让容郁无可奈何。

      很快就到了悬崖的几场戏,器械已经先准备好,只等着演员转移。容郁拉着郁止上了面包车,见白芨还是跟在身后,不由苦笑:“山上风大,您就悠着点吧!真想让谢仲庭揍我?”
      “我替你挡着。”白芨回答得自然,倒是同一辆车里玩着游戏的祝小小手指顿了一顿。
      不过他很快就笑着朝容郁撒起娇来:“容哥,待会我就不下车啦。你知道的,我一见那种地方就发晕,而且昨晚上也累坏了。”
      “好好休息。”容郁仍是那种不大搭理的神态,倒是白芨,慢悠悠地笑着回了他一句。

      到了山崖之后,容郁就忙着安排起了人手和场景。前两场是男三男四和反派的打斗戏,并没有郁止什么事儿。郁止便慢慢踱到一旁,隔着漂浮的云雾看着崖下的风景。
      春水崖与泼墨崖不同,崖顶平整而宽大,毫无泼墨崖的威逼感。站在这里时,郁止的心情也出奇的平静,即使不远处的刀光剑影,也无法让他感怀起任何前尘往事。只是这冷冽的山风,和其间夹杂着的山林气息,不免让郁止感到十分亲近。
      没过多久,身后突然热闹起来。郁止回过头,只见一辆凶悍而厚重的无头马车停在了上崖顶的路上,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打开车门,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郁止几乎是同时将自己的身形往旁边的乱石中藏了一藏————
      本能让他如此,即使他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只因为,这人实在长得太像谢忘忧!

      当年谢忘忧长大之后,师父对他的厌恶越来越难以掩饰。郁止曾私下去问过师父,并试图从中劝解,但师父只是摇头,对谢忘忧下了如此评语:“此子难以驯服。”
      ——这也是郁止第一眼见到谢仲庭的感觉。

  • 作者有话要说:  +++++++++++++++++++++++++++++++++++
    教主的内心世界:
    教主温习词汇中:“酒店=客栈、哥们=兄台、钱=银票、同事=教众、感冒=着凉、我操=呔!……(重复)”
    +++++++++++++++++++++++++++++++++++
    不好意思呀,这几天都在做小糖球和小柳树的校对啦。这一章很长吧XD,而且曾孙也出来啦。
    对了,谢谢明堂(应该是明堂姑娘吧?后台看不到名字)给教主,还有你和其他姑娘们给糖球扔的地雷,破费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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